周曉年回來的時候是滿懷希望的。
從訂機票的那天開始,她便幾天都沒有睡好,她想象着自己怎麼樣去跟陳君諾解釋曾經發生的事情,不知道他會作何反應,會不會抱着自己痛哭,還是橫眉冷對。想到這裡,她也會心跳加速,忐忑不安。
可是周曉年的這種焦慮並沒有持續太久的時間,許的小海豚髮卡在成爲淘寶爆款的同時,也讓她的主人成爲傳媒的焦點。許紅了,不是因爲她是新聞主播,而是陳君諾的太太。
周曉年在網路上看到這則消息的時候,不知道該怎麼樣來形容自己的感受,大概心被揉碎了也就是這般的痛苦吧。她一個人在酒吧喝酒,她想喝醉,可是偏偏清醒的要命,最後她的腿都不聽使喚了,可是腦子卻始終清醒。
最後,還是胡家聲來解救她。他有多麼匆忙,周曉年從他穿得人模狗樣卻還戴着手術帽子的樣子裡就能看得出來。周曉年醉眼朦朧還不忘打趣他,“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看把你給急的。”她的聲音不小,周圍的人都吹起口哨。周曉年朦朧中似乎還有胡家聲臉紅的模樣。
他真的是個很靦腆的人,他暗戀了自己那麼久,可是那天晚上自己已經幾乎失控,他卻把持住了。後來周曉年曾經問過他原因,胡家聲的答案讓她幾乎在那一刻認定,這纔是屬於自己的男人。
周曉年還是回來了,她一定要回來看看那個搶走對她至死不渝的男人的女人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她到底有什麼本領。她真的沒有想過去破壞他的家庭,她曾經的選擇,不論是什麼樣的結局,她現在都必須認了。
當週曉年看到許的時候,她辛苦建立起來的道德防線便岌岌可危,爲什麼是這個女孩,她曾經那麼真誠的跟自己說,你應該離開她。
周曉年知道她的話並非是爲了佔有陳君諾,可是這似乎就是她翻閱底線的藉口,她太不甘心了。這種近乎病態的執着讓她選擇了去歸咎一樣可憐的許。尤其在她看到許的履歷表,聽到陳君諾說他們五年前就結婚的時候。
周曉年深諳這其中的奧妙,她曾經採訪過一對明星,他們就是玩了這樣的把戲,最後婚姻歸於無效。那一刻她突然卸掉了自己身上最沉重的道德枷鎖,陳君諾是自由的,他們之間的婚姻根本就沒有效力。
周曉年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告訴了胡家聲,就像她在自己可能得了艾滋病的時候第一時間向胡家聲求救。她從來沒有認識到,在她的世界裡,能夠在第一時間出現的人已經變了。
她還記得胡家聲對着她大聲的咆哮,他說:“周曉年,你還有沒有底線,他們就算還不被法律承認,但是她們是夫妻,陳君諾認可他們是夫妻,你不覺得你這樣太沒格調了嗎?你骨子裡的那些高貴都哪裡去了,你這是第三者的行徑!”
“許纔是第三者!我跟君諾纔是一對兒!”
“周曉年,你是不是一點兒都看不到我的存在,難道你都一點兒不在乎我對你的看法嗎?”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陳君諾是我的,是我的。”周曉年有些聲嘶力竭了,那一刻她幾乎沒有了理智。她好不容易找到的縫隙,創造出來的機會,怎麼能讓胡家聲就這麼給毀了呢,不行,這絕對不行。
“你快醒醒吧!”說完這句話,胡家聲就摔門而去了。就在這一聲悶響後,周曉年突然覺得自己心裡空落落的,像是一下子被挖去了什麼。
她一整夜都在糾結一件事情,她到底是不是第三者,胡家聲說她是第三者。原來她並不是毫不在乎那個人的看法,他說自己是第三者的時候,她的理智幾乎崩潰。她嘶吼,她咆哮,她據理力爭,她想洗白自己,她不想胡家聲認爲她是一個第三者。
就是這樣,她幾乎瘋狂的去追逐那個男人,她動用了所有的資源,沈佳倩,自己的同事,甚至還有吳天……或是明說,或是算計,她一步步的把許從陳君諾的身邊推開。
要說服吳天並不容易,他還是個孩子,象牙塔讓他的心地還是那麼的純淨,他的愛還是那麼純粹,可是周曉年知道他是真心希望許幸福的。於是她反其道而行,吳天也真的相信了。他去勸許,告訴她男人只有失去才懂得珍惜,只有怎麼都散不了的纔是夫妻。
其實周曉年是不相信這些的。陳君諾失去了他,所以他又找了許。夫妻本身不過是一種合夥關係,又怎麼會有拆不散的。
時間是一味藥,此之蜜糖彼之□□。周曉年想,只要這個時候她一直陪在陳君諾的身邊,慢慢的陳君諾便會重新找到當年的感覺。
可是事情並不像她所想象的那樣。胡家聲的銷聲匿跡讓她的生活失去了一種支撐,當她徘徊不知所措的時候,她找不到人傾訴,當她迷惘找不到方向的時候,她找不到人給他指路,當她沉醉不知歸路的時候,她找不到人點醒。
周曉年突然覺得自己像是汪洋大海里的一葉無動力的小舟,她心中的彼岸就在眼前,似乎總是也不能到達。
周曉年開始把許調在自己身邊是爲了觀察她,看着她,可是慢慢的,許的存在讓她覺得那麼礙眼。與陳君諾分手之後,她生活的更加有型,本來她認爲陳君諾會釋然,會安心的重新回到她的身邊。
可是她還是想錯了,許越是過得好陳君諾便越痛苦。面對許的變化,陳君諾不是安心,他在不斷的檢討,檢討自己的過去,反思自己對許的不好。
周曉年怕了,當他們坐在一起的時候,陳君諾竟然無法對他專注,他的腦子裡和心裡已經完全被許佔據了。他的精神變得很差,眼睛裡總是能夠看到紅血絲,因爲他每天晚上都守在許的窗外,他什麼都沒有做,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可是他不能看不到她。
周曉年曾經提議跟陳君諾一起去酒吧買醉,她不是沒有險惡用心的。可是陳君諾拒絕了,“曾經我也每天都爲你買醉,那樣太痛苦了,也是那個時候我接受了許。可是現在我不能再這樣,我要自己時刻保持清醒,我不能讓自己犯錯誤,我不想讓我自己失去機會。”
那一刻周曉年知道自己已經輸了,她回去哭了一夜,她給胡家聲打電話,可是他並沒有接聽,一直到第二天的晚上才重新打過來,他說:“我不想聽你跟陳君諾的事情,我不想知道你是怎麼墮落的。”
周曉年的心像是被什麼重重的錘打着,原來在胡家聲的眼裡,她已經是一個墮落的女人,那就讓她徹底墮落了吧。那天,周曉年喝了酒,撒着酒瘋就找到了陳君諾,她從來沒有這麼露骨的投懷送抱,可是她還是失敗了。
“君諾,難道你就真的一點兒舊情都不念了,當年爲了你,我把命都豁出去了。”她哭得撕心裂肺的。
陳君諾只是沉默,當她在要上去強吻那個男人的時候,他靜靜的推開她,“曉年,除了,誰都不可以了。”他的語氣那麼無奈,隱約也帶着一些不甘心,他是不想被一個女人吃定的,可是他還是那個重情重義的陳君諾,他死心塌地的愛上了許,誰都不能代替了。
她太想知道許到底爲陳君諾做過什麼,可是陳君諾始終沒有跟她說過,他眼神中的痛和憐惜讓周曉年知道自己錯了,這個世界真的有拆不散的夫妻。
周曉年病了,她更重的其實是心病,胡家聲還是那麼細緻的照顧她,可是她卻從護士的嘴裡得知,他不在留在附院做交流學者,一年期滿就會再回到英國。
那一刻,周曉年覺得自己像是溺水了,那葉孤單的小舟就要沉沒了。無助和孤單淹沒了她的所有的意識,她想找胡家聲,突然發現自己沒有立場了,她是陳君諾和許婚姻的第三者,她又有什麼資格去佔有胡家聲,他那麼優秀,對自己那麼好,可是自己全都辜負了。
原來這個世界真的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這與男人和女人並沒有分別。很多時候,痛苦會讓我們瞭解和懂得更多的事情。
給陳君諾錄節目的那一天,胡家聲要坐飛機回英國了。周曉年有些不能平靜,陳君諾總是語帶雙關的回答讓她更加的想念那個即將飛走的人,讓她更加確定自己的荒唐和愚蠢。
陳君諾說他變心了,而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周曉年追到了機場,終究還是沒有來得及跟胡家聲訴說衷腸。只是這次她沒有再拖那麼久,周曉年把人物欄目帶上了軌道便提出了辭職,理由很簡單:我弄丟了自己的心,我要把他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