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歡回到自己兩室一廳的住所,把防盜門鎖轉兩圈到底,走進浴室,又鎖上了門,把窗戶上的百葉窗調暗。
這套公寓月租三千八,座落在這座城市不大繁華又不大偏僻的住宅密集區,屋裡的家居電器等設施在這座城市的消費水準來說不算太好也不算很差。父母留下的遺產夠他過着不算舒適也不算寒磣的生活好一陣子,即使畢業後不馬上去找工作也沒問題。
他將浴室角落包着下水管水錶暖氣片的一扇門打開,這道門其實挺隱蔽,是直接劃開的一塊木板,木板上的紋理深暗,不仔細去瞧就像用墨斗線彈的四道黑細線。可能他的有錢房東在最初就決定這套公寓日後用來租賃,否則這種開門方式裝修公司絕對吃不了兜着走。
因爲一股腦將這些東西包了起來,勢必會有多餘空間,於是空餘的地方變成個小儲藏空間,平時放些洗地板廁所的瓶罐和刷子之類。現在這個空間放着一個半舊不新的JEANSPORT揹包,這種揹包在學生裡十分常見,好歹是個牌子,而且價格不高,在節假日徒步登山也恰好夠一日消耗所需,平時也可以拿來當書包,也可以拿來佔位置。
上個星期週末照例又是寢室集會,林歡還沒走進文學院門口,在河邊的小路上就被林晨截住,於是兩人沿着河岸漫步而行。
林晨對他多少還有些藕斷絲連,一路總是欲語還休,林歡也不想猜度她到底想表達什麼,只是漫漫而走維持着有點僵硬的氣氛,他們兩人之間應該算是徹底完了。
林晨各方面條件都很出衆,以前聽她偶然聊起也瞭解她身世背景也不一般,往日和她不清不楚的男人也有一大把,他曾親眼見過,而她又拒絕解釋。總而言之,林歡覺得往後如果和她在一起生活會很辛苦,甚至有可能把他的生活毀了,與其往後她不仁不如他先不義,他先提出分手。林晨那時對林歡恰好也處於新鮮過後,聽了他的分手請求,沒怎麼猶豫就當場批了,兩人還到學校附近的酒吧就喝了一場分手酒,都有了七八分醉意後結賬離開,她拉着他回到他住處,連門都還沒合好就跌跌撞撞的往臥房而去。是夜他們又瘋狂做愛了整個通宵,算是來個轟轟烈烈的結尾。
那個夜晚他將全部的精力用來進行對她的細緻觀察,意料之外的副作用是自己特別持久,讓林晨至少經歷了五次高潮。她從頭到尾高聲連連,以致他必須空出一手來做捂住她嘴這等煞風景之事,否則110被驚動循聲而至會更加大壞風景。她的眼睛自始至終都是明亮清澈,同樣也在觀察着他,他嘆息這女人果然能夠一心多用。
林歡醒來後伊人芳蹤已杳,客廳桌上還留着她做的煎蛋和薰腸,從相處這陣子來以他對她短暫深刻的瞭解,林歡斷定這是她第一次爲歡愛過後的男人做早飯,也是最後一次爲他做早飯。
河岸的小道經不起陰鬱氣氛的折磨最後走到了繁華的街口,林歡見她沒就此收住的意思只好繼續奉陪,過了馬路是另一段河岸,繼續不死不活的走着。
她最終不禁有些惱怒,冷冷道:“我要回去了,送我去坐車吧。”
他眼看這段河岸又要走完,索性繼續走到前方下一個街口,再攔輛出租車把她送走。
林晨上了出租車後座,他正要替她合上車門,她探出頭道:“繼續保持聯繫,OK?”
他點點頭,繼續保持聯繫?聯繫後談什麼?他不曉得……。
她嘆口氣,留戀又神色複雜的投來一瞥,關上車門。出租車絕塵而去。
還好這些對他都不是重點,離他想象中的天崩地裂的訣別場景還差不少距離,況且,他愛過林晨麼?頂多是在乎她一陣罷了。他並非無情,只不過將感情的外殼包得很硬,他認爲林晨並不值得他付出,就這麼回事。
這段回憶的重點是後面的結尾,送走了林晨,他沒理由再往前走,也沒興致再回到學校,又不甘心就此也坐車回家,總得找點什麼事做,再不行就乾脆到對街拐角處的市場買點菜回家。
對街和身處的這條街隔着一座小涵洞,上面是東西方向的鐵路,從它規模來看林歡否定了它是某某大幹線的可能性,但一會是客車一會又是貨車前仆後繼的,他自己也懷疑自己的結論。涵洞上又是一列藍色的快車經過,震得頂上簌簌直落灰塵。
涵洞附近這兩條街道除了平常上下班高峰緩解交通壓力外,平時沒什麼行人和車輛願意走這種小街道,尤其是這附近有座起到遏制車流作用的菜市場。
火車過後一片寂靜,所以當他即將走出涵洞時看到距自己前方五米之處,一個藍色的揹包靜靜躺在涵洞入口邊的路面。
應該是從急馳而過的客車上掉下來的吧?要是晚了0.01秒,這包估計就甩到河裡了。他拎起那半舊不新的揹包,感覺很沉,用上雙手重新使力提了起來。
附近剛好沒人,他自認不是什麼正人君子,況且這種丟包的方式到哪去尋失主?他提了包就往回折返,走到河邊有石凳的角落處坐下,將揹包擺在雙腳間的地上,發現合上的兩個拉鍊孔還穿了一把小鎖,從口袋裡拿出萬用刀,撥出一把小剪刀往揹包的最鼓的地方剪了一口子,同時心中默唸道:“最好全是現金,一半也行,舊鈔,多多益善……。”他剪開了揹包,只往裡面看了一眼,然後兩手抓起揹包匆匆回家。
現在他坐在浴室地板上面對着揹包,拉鍊上的小鎖已被他扯下。經過一星期靜觀其變,他沒在電視上看到有關報導;上網瀏覽也未曾看到過跟這麼一個藍色揹包有關的國內新聞;他還到揀到包的現場去晃悠過,附近的電線杆和圍牆邊也沒貼出什麼尋物啓示;他甚至去查過列車時刻表,在星期六下午兩點半左右往西行以T開頭的列車有兩班,一班是往成都,一班是西安。
風聲看來已過,現在他決定把沉甸甸的揹包整個打開,看看裡面到底有多少錢。
一堆墨綠和桔黃的鈔票一沓沓的落了一地,全是現金,舊鈔,可惜不是人民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