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夜的

輕輕地,熟練地,

音樂可以愛撫受傷的你,

聽到它,感覺它,

打開你的心……

—歌劇《幻影》選段

“小葵,不要哭,告訴你哦……”

媽媽溫柔的長睫毛在眼睛上微微顫抖,她微笑地指着窗外潔白的月光。

“媽媽、爸爸,還有小葵,我們其實都是從很遙遠的‘絃音星球’來到這裡的!”

窗外,無際的漆黑夜空之中,只有月亮寂靜地綻放着神秘的光芒,而在它的四周,安靜地瀰漫着淡淡銀白色的光暈,彷彿籠罩着一個不爲人知的秘密。

“絃音星球?”小葵白皙的臉頰上還帶着點淚痕。她趴在鋪着白色牀單的牀鋪前,像要探尋着無限未知的宇宙般,努力地瞪大眼睛。

“我們的星球啊……”媽媽凝視着小葵認真的模樣,輕輕地抓住她的手。媽媽修長而纖細的手指,曾經在琴鍵上釋放出魔法一般的動人音樂。

“在我們的星球上,所有人都喜歡音樂,大家用音樂就可以表達人類一切的感情,開心或者悲傷……”

一直帶着笑容的媽媽說着說着,有些吃力地閉了閉眼睛。窗外犀利而皎潔的月色,明晃晃地照着她的臉龐,蒼白的膚色似乎已經消磨了最後一絲血色。

“所以,我們來到這裡,就是想把世界上最純淨的音樂帶給大家,想讓所有人因爲音樂而快樂……”

躺在另外一張牀上,擁有一張俊朗而成熟笑臉的爸爸,也對着小葵燦爛地微笑着。

“可是,怎麼辦呢?爸爸和媽媽就要回去了……”媽媽似乎很擔憂地看了看窗外巨大的月亮,然後又看了看小葵好奇而認真的神情。

“因爲星球上發生了戰亂,所以……媽媽和爸爸現在就要回去了呢!”

小葵的眼睛越睜越大,吃驚地看着媽媽漸漸無神的雙眼。

這時,媽媽彷彿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般,讓自己嘴角微微上揚。一個迷人而讓人放心的微笑,燦爛地綻放在媽媽美麗的面容上。

“小葵,要答應媽媽,不能把這個秘密告訴別人,等到小葵長大之後,將小提琴學到非常非常厲害的時候,也就能回到我們的星球上了!”

在說完最後一個字之後,媽媽的手悄然無聲地落了下來。她的嘴角還帶着優雅的微笑,似乎只是短短地陷入沉睡。

“小葵,這是你和爸爸媽媽之間的約定。所以我們離開之後,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都不要放棄……”爸爸也輕聲地對小葵說道,然後他微笑着緩緩伸出小拇指。

小葵困惑地伸出小手,輕輕地勾住爸爸蒼白的手指。

她感受到那雙平時似乎擁有全世界力量的手,此刻卻冰冷得如同毫無生氣的冬天。

眼眶中原本殘留的淚水已經漸漸停息,小葵擡頭凝視窗外的夜空,寂靜無聲的深黑色天空,就宛如一個小小的宇宙,吟唱着充滿魔法的歌謠。

一切安靜得就像是一張黑白照片。

忽然,這一刻的安靜,卻被一聲巨大的鈴聲,轟然打斷。

紅色的電鈴在牀鋪頂端急速地旋轉着,令人驚慌而又恐懼。一瞬間,消毒藥水味如同潮水般,澎湃地洶涌襲來。

“護士!大夫!現在所有的大夫都立刻集中到1703病房來!”

“緊急情況,緊急情況!”

“快點,現在必須進行A型手術,護士準備好電壓器……”

“電壓器已經準備好了嗎!快點,快點……怎麼搞的,這裡怎麼還會有小孩!快點把她拉出去!”

“對不起,她是病人的家屬,是病人要求一定要見她一面的!”

有雙不容抗拒的手,將小葵從小小的白色房間中拉了出來。

“不要拉我,我不要出去!我不要出去!”

小葵忽然大聲尖叫着。她瞪大眼睛,似乎在強制自己忍住什麼。四周已經傳來嚶嚶的哭泣聲,但是隻有她的臉上,寫滿了倔強和憤怒。

“不要拉我,我說過了!我要待在這裡!我的爸爸媽媽要回到他們的星球上去,我們跟你們不一樣!他們沒有死!他們不會死!你們全都是騙子!”

小葵使勁甩開抓着她的無數雙手,拼命跑進佈滿各種儀器的病房,死死抱着牀腿不放。

“我也要跟爸爸媽媽回到我們的星球上去,你們都是壞人!你們都是欺負我的人!”小葵大聲吵鬧着,穿着白大褂的大夫臉色一沉,冷靜地將一支針遞給身旁的護士。

“她這個情緒是病人家屬一般都會有的,尤其是這種意外車禍……給她打一隻鎮靜劑,快點將她移開,不然會影響手術……”

“等等……”

一個男孩的聲音忽然響起,沉着而低沉,宛如夜空中的提琴旋律。

“小妹妹。”不顧周圍人詫異的目光,男孩低下頭,鑽到牀鋪底下,將臉靠着小葵,很近很近。小葵的哭喊聲就這樣戛然而止。她看到眼前纖長的睫毛下,一雙眼眸的深處,涌動着一股溫暖的氣流,讓人從內心油然而生一股期盼。那是一種讓人信任的眼神,恍惚能在瞬間,掠走內心所有的悲傷。

他的身後就是落地窗臺,窗外寂靜無聲的月亮,正瀰漫着銀色的光輝,似乎能讓時間停滯。男孩在月光的籠罩下,安靜而柔和地望着小葵。他純淨得彷彿從未沾染人間任何塵埃的眼眸,輕輕飛揚的髮絲就像是耳邊傳來的一曲悠揚舒緩的旋律,擁有着撫平一切悲傷的魔力。

腳步聲、催促聲、呼喚聲,機器冰冷而機械的聲音……全部都消失了。

小男孩湊近小葵的耳邊,聲音如同溫暖的羽毛輕撫過心臟。他輕聲說道:“你的爸爸媽媽,他們已經回到那個星球上,那麼你,請跟我走吧……”

他的嘴角上揚,從未期待能在人羣中見到的雋麗面孔上,凝結出一個迷人而燦爛的笑容。

“我會永遠保護着你,帶你回到你的星球!”

遙遠的宇宙啊,廣闊的你,胸懷中是否擁有着無數的孩子呢?

那些炫目地閃耀着光芒的星球,是不是還在塵埃中寂寞地飄蕩着?

那些星星點點佈滿整個廣袤宇宙的星球之中,是不是有着一個小小的星球,可以用音樂來代替一切歡笑、哭泣。所有的人會用激昂的旋律透過身體和手指,奏出心底的歌。無論悲慟或是……希望。

請給我這個星球上,最後一個幻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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