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好燒掉的電線,換上新的保險絲,拉下電閘之後,整棟別墅的彩燈再度亮了起來。拍打着從房頂掉到身上的一大蓬積雪,推門進去時,家明微微抱怨着:“明明該是輕鬆的平安夜,結果還要我跑出去修電閘,你們這幫……哇……”
對面,雅涵拿着一個放在座椅上的小抱枕就撲了過來,家明自知理虧,拔腿便跑,兩人在房間裡追打起來,靈靜跟沙沙一邊從廚房裡將菜餚、飲料等東西拿出來,一邊爲雅涵加油。
“喂!拜託,我是擔心你們的安全,又沒想過其他的事情……”
“你要是想了,今天就不是打你一頓就算,你這個混蛋,給我站住。我要打你一百下……”
“纔怪,我寧願當混蛋也不當傻蛋……”
方纔家明與靈靜回來,乍然看見整棟別墅的燈光全部熄滅,家明一時間還以爲是出了什麼大事,誰知道卻是沙沙放錯了東西在微波爐裡烤,最終導致爆炸起火,電線短路。家明衝進去時,雅涵正因爲燈光忽然熄滅而在浴室裡摔了一跤,這下魯莽開門,雖然光線不強,卻也足夠家明將雅涵的身體看得一乾二淨,算上因爲逃婚事件偷偷潛入張家別墅的那次,雅涵已經以全身赤裸的狀態在家明面前展示了兩遍。待到家明修理好電閘,她自然便惡狠狠地展開了追殺。
說起來真是亂委屈一把的,大家出來混,做錯了就要認,捱打了要立正,哪有人能像家明這傢伙一樣,明明做錯了事情,偏偏還能擺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自己都光着身子被他看了兩次了,他卻半點要負責任的心思都沒有,連被枕頭輕輕打一頓都不肯,還滿口說自己是暴力女、潑婦,實在是……太可恨了……
一時間從樓下追殺到樓上,再從樓上追殺下來,待到桌上的東西都已經擺好,跑得氣喘吁吁卻沒有碰到家明半片衣角的雅涵方纔咬着牙安靜下來,餐桌之上自然又免不了一番明爭暗鬥,但凡家明要去夾的菜,雅涵一律搶過來,咯吱咯吱咬的像是在生啃家明,幾人相交日久,自然明白雅涵偶爾的孩子氣,對於靈靜和沙沙來說,這種孩子氣應該還是四人交好的最大原因。
此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鐘,吃着美味的菜餚,喝着可樂、橙汁等飲料,說說笑笑間,靈靜問起那《東風破》的事情,雅涵瞪大了眼睛:“我?我不會寫歌啊,雖然學過一陣子吉他,不過寫歌我可差遠了……靈靜你是說,這小子寫了一首歌?”
“嗯嗯嗯。”靈靜點着頭,隨後繪聲繪色地說起宴會上的情景,沙沙與雅涵瞪大了眼睛,待到靈靜緩緩哼了幾聲那歌曲的旋律,雅涵從樓上拿下一把吉他扔給家明,此時飯還沒有吃完,家明放下手中的橙汁:“在這裡唱?用吉他?”
“是啊。”靈靜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沙沙也在一旁要求他再唱一遍,家明笑了笑:“我肚子還沒飽呢,你就一點不擔心我不會彈吉它……”
片刻,吉它版本的《東風破》在房間的輕盈響起。
……
曲畢之時,房間裡只有電視機裡連續劇的聲響,雅涵瞪了眼睛好久:“不會真的是你寫的吧?”
“肯定不是啦。”沙沙從餐桌對面盯着他,“我從沒見他碰過這些東西。”
靈靜點了點頭:“肯定是從別人那兒偷學來的……”
按照家明原本的性格,本領越收斂便越好,不過既然面前的三個女子都已經知道了自己殺手的身份,能夠娛樂一下的東西,倒也沒必要隱藏太多,畢竟在學校裡靈靜跟沙沙都受人覬覦,自己多多少少也該有點光彩了。當下翻了個白眼:“你們也太不相信我的人品了吧……”
“呵呵。”沙沙一笑,“沒有的東西當然不相信。”
雅涵點頭,對家明的人品表示了最嚴重的鄙視:“除非你還能拿出其它的證據來,嗯,還要有針對性的,應情啊、應景啊、應人啊什麼的,聽說能作曲的人都能隨口就哼出一段來,不是嗎?”
“真的要?”家明撇了撇嘴。
“當然啦。”
“好吧,那就應你好了。”
聽他這樣說,雅涵臉上微微紅了一紅:“什、什麼應我?”
“雅涵你是在劍橋留學吧,嗯,這首歌叫做《再別康橋》,送給美麗、可愛、單純、迷人的張雅涵小姐。”
這樣的讚美詞彙,是家明扮演街頭彈唱者或是酒吧歌手時習慣了的東西,然而在此時,卻令得跟家明打鬧慣了的雅涵臉上一陣發燙,拿起一杯果汁擋住微有些不自然的表情,沙沙關掉了電視機,隨後,輕快的吉它聲跳躍而出。
“馬蹄踏過石板街道
窄巷深處有人禱告
雨後水窪教堂傾倒
意識流的四十度角
圖書館前站着半座石雕
六個便士帶走一副素描
壁爐終日孤獨吐着火苗
煤油燈下歲月不被驚擾
你在劍橋一身寂寞穿黑色學袍
你用詩句歌唱愛情押美麗韻腳
一船星輝見證那個古典的擁抱
那片水草還在懷念你撐的長篙……”
在十年之後纔會由SHE演唱的歌曲從家明的口中唱出,對面的三人都是一副可愛的驚歎表情,家明聳了聳肩,靈靜跟沙沙交頭接耳一陣,雅涵則是拿着作靠背的墊子又打了過來,連續在家明頭上敲了好幾下,嬌嗔道:“什麼我在劍橋一生寂寞半生寂寞的,你根本就是亂唱。”
“喂喂,我只是隨口唱的歌詞,押韻就好了,我管你去死!你在劍橋不寂寞,你有玩過很多男朋友嗎?怎麼沒見你帶回來過?”
“你、你。”雅涵氣得滿臉通紅,“哼,反正我不相信,一定是你巧合知道一首這樣的,你再唱一首應照你自己的看看。”
“我自己啊。”家明笑了笑,手指已經在吉它上撥弄了起來,“灰色空間……”
凌晨兩點,轉過了上二樓的樓梯,家明拉開玻璃門,冷空氣撲面而來。外面是一個小小的平臺,雪依舊紛紛揚揚的下着,四周都已經陷入寧靜,慶祝聖誕的人們也都已經睡了,但遠遠近近屋頂上、聖誕樹上的彩燈還在亮着,匯合更遠處城市的光點,一片凝固在雪中的喜慶氣氛。吉它的聲音,輕輕地從雅涵的房間裡傳來。
昨天晚上當了兩個多小時的自動點唱機,很無恥地剽竊了後世的十多首流行歌曲,累了之後,便在雅涵的別墅裡住了下來,靈靜跟沙沙一間臥室,家明一間臥室。睡在牀上,家明思考着一些事情,之後便走了出來。
小平臺上覆滿積雪,家明的衣服單薄,不過對於修煉氣功從未停止的他來說,區區的一兩個小時內,這片冰涼的感覺不會對他造成損害,反而更加能夠幫助他的思考以及修煉。
他在反省昨晚的那次激烈舉動。
簡單的微波爐事件,被他習慣性的當成了敵人的入侵,這是明顯過激的反應,被嘲笑在其次,看到了雅涵的身體也在其次,重點是,他依舊沒能適應普通人的生活步調,不過,真正屬於普通人的生活對他是否有好處,這一點也實在難以判斷。
這想法當然算不上困擾,也不像漫畫書裡說的那樣不能突破心障便會怎樣怎樣,事情不算大,但也免不了去想,在放在外面的一張長椅上坐下,雪花紛紛揚揚,不一會兒便將身上覆蓋了好多。不久之後,雅涵似乎從那邊注意到了他,在窗臺上看了好久,披了件大衣繞到平臺這邊,拉開玻璃門衝了出來,一臉慌張:“你你你你你……你幹什麼!”
“呃,沒事……”
陡然間衝入這冰雪的世界裡,縱使身上披了件大衣,雅涵也不免冷得瑟瑟發抖,雪地之上,雙足還是赤裸狀態,隨後不由分說地將家明拉了進去。
“喂,真的沒事,不用這個樣子,我有氣功,出去坐會只會對我有好處,喂喂喂喂……”
慌忙地拍掉家明身上的積雪,雅涵將大衣裹在家明身上,隨後拉着他跑回自己的房間:“有好處纔怪,你瘋了啊,我沒見過有人在冰天雪地裡凍着還會有好處的。你又是那根筋不對了……”將家明推在牀上,隨後拉起自己蓋的被褥裹在他的身上,眼見她似乎還想從櫃子裡搬出被子來,家明哭笑不得地阻止了她。
“好啦,真的,沒事,我一點也不冷……”
“你不許掀開,掀開我翻臉哦,嗯……我下去煮熱薑湯,今天還有剩下的生薑……”
“喂,你不是吧……”見雅涵真的想跑出去煮薑湯,家明笑着拉住她的手,猛地一拽,雅涵一個不穩便倒在了牀上,隨後被褥壓下,家明按住被子的邊緣,將她雙肩壓得死死的,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這個女人向來相信自己的能力,現在的反應有些過度了吧。
“放開我啦,你明天想要感冒嗎?”
“我倒怕你感冒……”
掙扎了片刻,雅涵望着家明俯身下來的那張笑臉,才終於有些惱怒的放棄了要將被子蓋到家明身上去的想法,房間裡靜悄悄的,四目相對,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怪。
“好了,我不用被子,你才需要……算我怕了你了,我回房間睡覺,好了吧。”望着無法反抗的雅涵,家明照例開始幻想:這種姿勢吻下去最好了,女人多半沒辦法抵擋,用躺在牀上的姿勢吻過之後一般不會被咬一口,而是可以順水推舟地發展到下一步……
這當然只是想想,他研究過心理學,以前進行任務時也曾經出於某些需要而泡妞,多半十拿九穩,然而真正放到需要自己付出感情的普通人狀態,不可否認,家明有些遲鈍。與瑪麗蓮之間談不上愛,純粹是爲了上牀而上牀,與靈靜沙沙之間是順勢而成,當友情、愛情這些東西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按條理分析產生不了任何結果,至於對雅涵,他就根本沒有考慮過任何這方面的事情,因此他也就感覺不到這片刻的曖昧。
爬下牀才走出兩步,雅涵的聲音響了起來:“你、你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