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秋末,金黃的梧桐樹葉飄落而下,時常佈滿了醫院的中庭,噴泉的水池中,各種觀賞性的魚兒緩緩的遊淌,時而樹葉落下,在水面舒展出恬靜的漣漪,穿着白色病號服的中老年人或被家屬攙扶着,或三兩結伴,在這寬敞的庭院中散着步,就算是來治病,卻也是一副悠閒自得的模樣。不過,家明每每走出病房,都只覺得自己像是走錯了地方的精神病人,而且,身後還綴着一個跟屁蟲。
原本以家明的實際體質來說,上了藥,包紮完好之後也就可以正常行動,住院根本就是多此一舉的事情。然而以黃家的情況來說,他們或許並不關心家明這個人,卻講究面子,如今家明出了事,關心沒有,錢卻是可以大把大把地扔的,而醫院也向來清楚黃家的情況,你那邊願意付錢,醫院也就自然而然地將家明的病情誇大了無數倍,於是此後的一個星期,家明就很無奈地在醫院裡住了下來。
跟屁蟲自然不會是正在學校上課的靈靜或者沙沙,而是那位跟他同房的難友,其實從進入醫院以來,兩人除了那天夜裡道過的一聲謝謝,就再沒有更多的交集,不過,在靈靜與月池薰用英語交流的那個週末,眼見這個日本女孩整天就是躺在牀上發呆,還以爲她到了陌生的地方會害怕,於是便提議家明偶爾帶着她出去走走。這個提議家明雖然沒有正面點頭,但從那之後,每當家明出去,月池薰便會如同幽靈一般的默默跟在他的後面。
家明走在庭院裡的時候,月池薰靜靜地跟在後面,家明在長椅上坐下的時候,月池薰靜靜地坐到一邊,家明在水池邊蹲下的時候,月池薰靜靜地在旁邊蹲下,家明到涼亭裡跟老人們下圍棋的時候,月池薰也靜靜地在旁邊看着,最恐怖的是,每當家明佔了上風,月池薰那青蔥般的手指在棋盤上虛點兩下,對方老頭就樂呵呵地說道:“哦、哦,是下這裡、是下這裡……”然後反敗爲勝。
於是家明鬱悶了!
難道說上輩子做的缺德事太多,所以現在惹上一個冤魂不散的背後靈?呃……上輩子是做了很多缺德事沒錯,但上輩子那個月池薰是自殺的,關我屁事……退一步說,怨靈也不至於會穿越時空這麼離譜吧。
事實上,家明到不是什麼凡事較真的人,雖然心中很鬱悶地想來想去,嘴上倒也不至於說什麼,反正大家沒什麼交情,他也沒想要要與這個惹上裴羅嘉的家庭成員有什麼接觸,要跟隨便跟,家明臉上,從來都是做出一副“我不認識她”的表情。
靈靜與沙沙每天中午和晚上都會過來,飯菜自然也爲月池薰帶了一份,雖然家明從來都是愛理不理,但靈靜倒似乎用她那剛剛開始學的蹩腳英語跟月池薰結上了一段交情,家明偶爾心中猜想,或者這段交情又會給自己帶來什麼麻煩。
如此在醫院裡住了四五天,家明終於到了可以出院的時候,那天晚上靈靜大概是跟月池薰說了拜拜的事情,深夜,家明在七分的睡意之中聽到了月池薰的聲音。
“顧家明……”
那聲音輕柔小心,似乎在猜測自己是不是睡了,過得片刻,家明口中“嗯”了一聲。
“你……對不起,恕我冒昧,可以……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不可以,謝謝。”家明用日語回答道。
那邊陷入沉默之中,家明翻了個身,準備繼續睡時,聲音又響了起來。
“抱歉……可是,這件事對我來說,很重要,不知道顧君可不可以……將它聽完再做決定……”
家明沒有回答,只聽得那邊說道:“我想問一下,顧君……有沒有跟女孩子那個……那個的經驗……”
家明雙眼翻了個白,幹嘛,嘲笑我啊,口中說道:“有了,不過是跟個洋妞,沒有跟小胸脯小屁股的日本女人,幹嘛?你想要我跟你做不成?”
對於不怎麼關心的人,家明的語氣也就沒什麼講究的,本以爲對方是受過日本貴族式教育的女子,自己這句話後就會啞口無言,乖乖睡覺,卻沒想到那邊小聲地說道:“是……是的,不知道是不是可以……”
“拉倒吧你,你人又不夠成熟,現在全身又全市傷疤,難看得要死,我還是一個處於發育期的健康青少年,跟你做了一次會給我的心靈留下陰影,整個人生都會受到影響,你就算想要報恩也不用這樣吧,乖乖地從我面前消失我就感謝你了……要不是這個醫院病房緊缺,我也不想跟你擠一間牀……啊不,是一間房……”
口中亂七八糟地說着,心中卻委實有些疑惑,怎麼搞的?現在的女人只要一救下來怎麼個個都想着以身相許,上輩子沒注意到社會上人的道德修養有這麼高啊,不過上輩子的這個時候自己還在受訓,難道兩三年間,社會的道德水準就全敗壞掉了?
這自然只是玩笑,家明等了一會兒,只聽得月池薰又是一聲道歉。
“對、對不起……可是……不知道顧君知不知道,我們月池家,目前正面臨一場危機……”
這些事情,家明自然是再清楚不過,裴羅嘉在日本的主事人御守滄早就計劃好了要動月池家,只是一直沒找到什麼藉口,待到他的兒子御守喜看上了仍然只有十四歲的月池薰,才成爲這一切的導火索。想到這裡,家明不由得皺了皺眉,難道這個小女孩看見了自己的能力,想要犧牲貞操將禍水東引,讓御守喜對上自己,一瞬間,他不禁有了殺人的衝動。
御守喜是裴羅嘉中數一數二的異能者,與諸神無念的力量不相伯仲,平日裡爲人處事似乎厚道得多,但卻有一項非常變態的地方,這傢伙是極端的蘿莉控,他對十八歲以上的女人統統感到骯髒和厭惡,與人上牀向來都挑選天真可愛的十三四歲少女,奪走她們的處女之後便再也不會看上第二眼。月池薰被他看上,雖然表示只是先訂婚,但月池家自然不允,於是便給了裴羅嘉發難的藉口。
不過說起來,御守喜雖然變態,但一向不喜歡用強,從來都是用大筆大筆的金錢砸暈小蘿莉的家裡人,然後用糖果、玩具攻勢將小蘿莉的貞操騙到手,是個怪哥哥中的極品,變態中的戰鬥機。會用這樣強勢而沒品的手段的對待月池家,任誰都可以看得出來這是他家變態老頭操作的計劃,無論答不答應,月池家一定都難逃一劫。
“……因爲這樣,家裡請求了高天原的幫助,爲了鞏固這一層關係,前次還在日本的時候,父親曾經跟我提過,要我跟天雨家的長男訂婚,我沒有見過天雨家的正則君,但這次回去,無法違背父親的意見,所以希望,至少將第一次……”
“第一次送給你老爸去,我說了,我不要……要不然我這裡有支鉛筆,你直接戳破掉吧……”
“戳、戳破掉……”
“嗯,直接戳破掉,然後上裴羅嘉給御守喜看。御守喜那個人有種很噁心的美學,這次雖然被他父親拿出來利用,但是隻要知道你沒有了第一次,他肯定滿世界宣揚你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對你也從來沒有過企圖,這樣一來,你也不必嫁給天雨正則了。呵呵,我真厲害……”
他隨口說了這麼多,一想居然還滿合邏輯的,心中讚揚自己智力值全滿,爬起來正拿着牀頭櫃上的一杯水在喝,卻聽得身後悉悉索索,那女孩穿着病號服下了牀,竟然走到了自己的牀邊來。
“唔,你幹嘛。”家明剛纔在開玩笑,本身也沒當成一回事,隨後,卻見女孩伸出雙手來:“我……我想借鉛筆……”
“咕——噗——”爲了避過月池薰那瓷娃娃一般一本正經的面孔,家明將被子上吐得到處都是,隨後,捂着肚子開始打滾:“哈哈哈……你腦殘啊,我開玩笑的,你難道真想用鉛筆……哈哈哈哈呵呵呵……”
腦海裡幻想着在某個月夜,像月池薰這樣美麗的少女張開雙腿用鉛筆往裡面戳的情景,他就忍不住想笑,過了好久,他才止住了笑意,捂着發痛的肚子拍打着被單上的水漬,隨後望着月池薰的那張臉,又笑了起來:“呵呵……回去睡吧,傻妞,裴羅嘉打你月池家的主意都打了好久了,就算沒有藉口,該來的還是要來,你用鉛筆……哈哈,那頂多也就是讓御守喜那個變態鬱悶一陣子罷了,嗯,你應該挺對他胃口的……”
“顧君,你……很熟悉裴羅嘉?”
“不,我跟裴羅嘉一點關係都沒有,也不想跟它扯上關係……”他躺回被子裡,想了一想,決定對月池薰逗得他這麼開心給予一點獎勵,“你放心吧,熟悉了天雨正則之後,你會覺得他恐怕還是個不錯的人,不過不管你是不是喜歡他,有沒有跟他訂婚,他都不可能動你,他有女朋友了。”
“顧君……認識天雨君?”
家明回過頭去,不再回答任何問話,月池薰的心中,似乎是將這種迴應當成了默認,此時的家明並不知道,這陣沉默的疏忽,給他重生後的生命,留下了第一個破綻,好在,後來並沒有引出什麼大麻煩。
第二天出了院,隨後回到學校,再沒跟月池薰聯絡。又過了幾天,到得第二週星期四時,深夜離開葉氏武館回到家,還沒進門,他便察覺到一絲不對勁,自己的房間,有人進去過。
謹慎的檢查之後方纔推門進入,牀邊的書桌上留了一張紙條,上面是很規矩的漢字,正楷端正得令人汗顏:
“明日下午兩點,東城路夕渡咖啡館,與君一晤,不見不散。天雨正則。”
第二天下午教委檢查,全校放假,對方已經連這個都弄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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