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袖兒安撫下衆人,看到衆人儘管坐下,但是都是臉色鐵青,顯然都在憋着火。
她撲哧笑道:“你們啊,年紀輕,一個個都自傲慣了,碰到一起,誰也不服誰,有些衝突是正常的。不過所謂不打不相識,今日我就厚起臉皮,替你們做個和事佬,你們看如何?”
不等衆人說話。蘇袖兒秋水一般的明眸便看向了李衝,“十三郎,如今你在益陽名氣之大,還在袖兒之上。你印術高超,年輕一輩,已經是出類拔萃了。可是爲何不能和衆位和睦相處呢?今天的這些青年才俊,都是十大家族的精英子弟,以你的印術,二個月之後的家族大比,你們李族會因爲你,進入到一等貴族之列。因此爲何不現在和這些公子們成爲朋友呢?將來大家和和氣氣的,讓益陽充滿和諧之氣氛,李族也得以發展壯大,十三郎何必和現在的十大家族爲敵呢?”
李衝呵呵笑了起來,喝了一口茶水,擡頭看向了蘇袖兒,“你找我來,就是爲了這事?”
蘇袖兒被他逼人的目光看得有些心慌意亂。她見人無數,大人物也見過不少,但是李衝給他的感覺卻是十分不同,讓她內心產生一股懼意。此時她心裡也已經有些後悔了。本來她因爲小時候戲弄過李衝,害他冬天光着身子回家了,差點被她害死,因此好心想幫助李衝,還他這個人情。
現在李家在益陽的處境,她瞭如指掌。十大貴族都把李家當作了眼中釘,以他們的強大實力,小小李家,根本不堪一擊,她便想把李衝請來,和十大貴族的年輕一代交好,再請動十大貴族的長輩,讓他們和李家和好。她想用這個辦法,來彌補以前的過失。
蘇袖兒在益陽的地位十分超然,十分高貴。如果說益陽還有誰能影響到益陽的十大貴族的決策。那麼除了她蘇袖兒之外,恐怕就沒有別人了。就算是周城主,說話的份量也不她還差那麼一兩分。她自己也覺得除了她之外,再沒有任何人能夠挽救處於危機之中的李家了。所以她才把李衝請了過來。
但是李衝表現的態度,十分讓她失望,甚至還調戲她,根本沒有把以前小時候的事情當作一會兒。而她這三年一直念念不忘,不知道那個寒冷的冬天,那個被她騙得失去棉衣的小孩,有沒有凍死。她看到李衝對這事很不在意,頓時讓她對這件事情的內疚,也一掃而空。
蘇袖兒原本的心境產生了變化,但是她畢竟還是一個本性善良的姑娘,而且做事也不喜歡半途而廢,雖然他覺得李衝真的很像傳說中的那麼好色,下流,無恥,但是她還是決定幫他一個忙,就相當於彌補小時候的那件事了。
此時蘇袖兒在李衝的目光的注視下,竟然無端地心裡驚慌,李衝看她目光閃爍,被他盯得有些膽怯,便自失地一笑,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敲打,然後慢聲細語地道:“道不同,不相爲謀啊!蘇小姐您說的和諧?到底是誰的和諧?是他們十大貴族的和諧而已。而老百姓,則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咱們就不說這平時不是必須之物。就是米糧,在益陽都要賣到三文一斤?這價格是誰規定的?還不是米糧商會?實際就是十大貴族?堂堂的水道交通,十大貴族就敢高額收稅,致使物價高漲,讓普通的百姓生活的十分痛苦,辛苦一輩子,就是爲了養家餬口。這樣的十大家族,怎麼配和我交朋友。”
蘇袖兒被李衝這番話說得,臉色一片蒼白,好似五雷轟頂一般。這些話她以前從來沒有聽過,也沒有想過。但是她畢竟是聰明人,一聽便覺得裡面的話語有些道理,有很深的含義,只是她以前從來沒想過,所以還是不能明白和了解。
蘇袖兒接觸的人物,都是達官貴人,看她表演的人物,也都是有錢有勢的人,普通百姓雖然也瘋狂的喜歡她,但是隻能隔着牆壁,偷偷的在外面聽她的聲音。她也接觸不到普通的百姓。因此她所見所聞,人人都是喜氣洋洋,對她也是十分的好,她便覺得益陽的整個天下,都是和諧一片,人人都是幸福的。十大家族也和她的交情十分的深,可是李衝這個言辭犀利如劍的男子,竟然絲毫不被她的美色所迷,絲毫不給她一點情面,當衆質問她,她竟然啞口無言,愣在當場,一句話都不知道怎麼反駁。
湯湖一拍桌子,第一個怒道:“李十三,你這狗賊,你好大膽子,竟然敢污衊我們十大貴族,還在蘇大家面前口出狂言,你還有沒有廉恥?”
其餘人等,也都義憤填膺,破口大罵,只是顧忌蘇袖兒在場,纔沒人罵出娘來。
蘇袖兒臉色蒼白,不過片刻也就清醒過來,伸手製止住了衆人,然後柔聲對李衝道:“想不到十三郎您還是如此心懷百姓的人物,以前袖兒小看你了。不過恕我直言,天下百姓,以前沒有你的時候,一樣生活,此後有了你,也是一樣的生活。可是你們李家,要是和十大貴族做對,難道不怕有滅門的風險嗎?我知道你有郡主這座靠山。可是你可知道?郡主乃是皇家中人,早晚還會回到京城,回到皇帝身邊去的。那時候益陽的天下,還是十大貴族的。郡主會走,可是十大貴族,無論誰來做這個益陽的主人,他們的權力和地位,都不會改變。數百年的紮根,數百年的幾代人的經營,可不是誰能動得了的。”
李衝面色平靜,靜靜地聽着蘇袖兒徐徐道來。
不可否認,蘇袖兒的嗓音真的十分動聽,她也是智慧過人的女子,分析的事情十分有條理,也十分的正確,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女子。
蘇袖兒見李衝安靜地傾聽,信心便越來越足,也越來越自信,頭腦更是靈活起來。
“嗯,你可能會說,等郡主將來走了,你可以舉家遷移,跟着郡主。可是十三你可知道?背井離鄉,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人離鄉賤,物離鄉貴。你才能高,天賦高,到了任何地方,都能混的不錯。可是你的家人呢?那些僕人和遠房親戚呢?就算你本事再大,難道能把整個李族的數百人,都遷徙走了嗎?到時候留下來的李族的人,可是會收到十大貴族的排擠啊,別說他們動用武力,就算不用,只要放出幾句話,這些人生活便十分艱難了。爲十三郎着想,我才說了這麼多,請十三郎指正。”
這些話說完之後,整個大廳鴉雀無聲,盧銘,湯湖等八人都盯着蘇袖兒,心裡欽佩的五體投地。蘇大家果然不是普通人,說出的話條理分明,有理有據,言辭懇切,而且還佔在了李家,李十三的立場去說,這些話說出來,這八人想着要是他們是李十三,也非得立刻拜服不可。
李十三要是投靠十大貴族,那麼比直接廢了李家,還打郡主的臉,那樣可是最好的結果,比打敗李十三,殺了李十三,效果更加的好。他們都望着蘇袖兒,愛慕,欽佩,羨慕之情,無所不有。而且,蘇袖兒是用商量的口氣和李十三說話,如果李十三還有什麼難處和條件,都可以和她商議,她也會再加以勸說,加以化解。這樣的大度,這樣的風度,這樣的挖攏手段,簡直是讓人匪夷所思,甚至可比得上千軍萬馬。
殺人容易,可是拉攏人,才更是高超的手段。蘇袖兒此女,簡直可抵得上千軍萬馬。她要是想幫助哪個貴族,此族便如虎添翼,將會得到許多的幫助。八人都是年輕人,心裡都想這要是娶了她爲妻,那麼恐怕以後家主的位置,唾手可得,心裡都是一陣熱切。目光貪婪地盯着蘇袖兒。
李衝見蘇袖兒說完之後,神色柔和地望着他,露出溫柔之色,顯然對於她的話,十分有信心,等待他的答覆。
李衝掃視了一圈衆人,見紫香幾女都給說服了,崇拜地望着蘇袖兒,又回過頭看,眼神中露出懇求之色,那意思是讓他答應。
李衝嗤笑了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看蘇袖兒露出不解之色,笑道:“蘇小姐您說的都對,利害關係,分析的頭頭是道。可是你卻忘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公理和道義。”
隨即李衝站了起來,大聲道:“天下最重的就是道義。若要是爲了自己的利益,和腐敗勢力同流合污,狼狽爲奸,那麼社會如何才能進步?人類如何能進步?百姓如何能夠存活?可能在你們的眼裡,這樣的人,爲了百姓的利益出頭的人,很傻,很白癡,但是我卻是其中的一個。”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依靠剝削百姓,過上舒服日子,這樣的人生,可不是我的人生。蘇小姐你說有我沒有,不會對益陽的百姓造成任何影響。那我告訴你,益陽有我之後,將來一定可以吃上便宜的糧食,過上富裕,公平的生活。不再受到貴族的剝削。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今日我便在此作此宣誓,十大貴族,必將被我踩在腳下。”李衝說話,竟然啪地一聲,摔碎了一個茶杯,作爲宣誓之用。
以前十大貴族和李家,雖然都心知肚明,各爲其主,將來免不了有衝突。可是像李衝這樣,明目張膽地宣戰,還是第一次,頓時,所有人都呆住了。
蘇袖兒呆呆地望着李衝,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物。明明榮華富貴唾手可得,卻非要和龐大一股勢力對抗,不惜硬闖死路,也要爲了理想和道義。他,他到底是什麼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