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時世界的顏色已經變了。無數人影徘徊的寂靜長夜, 映入瞳孔中的浮光掠影,即使閉上眼睛也依舊不停更迭。
非常非常的難受,想一直沉睡下去。只有失去意識才能逃離, 無論面前再出現什麼都不會再看得到。
光亮穿過眼簾泛起刺眼的觸感, 牀邊的風扇依舊不停運轉, 窗外有鳥兒的清脆叫聲, 蝴蝶停靠在窗沿邊扇動着翅膀。
屋門被推開, 蝴蝶受驚般一下輕輕飛走。
林茯神帶着倦怠又不情不願的表情睜開眼睛,就聽到林鬼白溫和的聲線:“姐,起牀了。”
林茯神揉着眼睛坐起身, 問:“已經天亮了?”
“是呢,終於又熬過去了。快穿好衣服過來吃早餐, 一會兒蘇……南哥會過來接我們。”
“你什麼時候跟蘇樂南這麼要好了?”林茯神大大地打了一個哈欠, 伸伸懶腰, 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問。
“小時候不是天天這樣叫他麼?好了,你也別鬧彆扭, 他有的話你還是應該認真聽聽纔是。”
林茯神嘟着嘴巴,抱起小熊布偶又躺回牀上:“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誰的弟弟來着。那他來接我們去哪裡?”
“他老家。”
******
蘇樂南過來的時候,林茯神和林鬼白已經吃過早餐,一人窩在沙發上咬蘋果,一人在整理資料。
蘇樂南帶了一套衣服過來給林茯神, 笑得賊兮兮的:“補上的生日禮物, 今天就穿這個出門。”
林茯神沒什麼興趣, 只是瞄了他一眼, 繼續咬蘋果。林鬼白已經整理好東西, 他接過蘇樂南遞給林茯神的袋子,直接拿出來看。是件非常漂亮的粉紅色小洋裝。樣式並不華麗, 但細節很精緻,既不會讓人覺得隆重又不會讓人覺得過於樸素。
林鬼白不得不承認,蘇樂南選衣服的眼光很不錯。這件衣服非常襯林茯神的膚色,而且既不會太成熟又不會太幼稚。
無法形容的適合。
“南哥,你或許也可以改行當服裝搭配師。”
“有這樣的職業?唉,真是不可愛。茯神你是沒膽穿我送的衣服嗎?還有,我開車過去要大半天,就別耽誤時間了,趕快換好衣服就出門,爭取在黃昏前到我家。”蘇樂南挑釁地瞥了一眼林茯神,說。
林茯神總是經不起蘇樂南的激將法。她狠狠地“嘖”了一聲,便從林鬼白手上扯過衣服示威道:“誰說我不敢穿,有新衣服穿不要白不要。”說着就去換衣服了。
林鬼白非常無奈,“謝謝你的衣服,南哥。”
這聲久違的,讓人舒心不已的“南哥”真教人心情愉悅。蘇樂南滿意地笑了笑,說:“客氣什麼,總歸是一家人。”
是不是一家人還很難說。林鬼白輕輕搖頭,心裡暗自想道。
換好衣服,蘇樂南就帶着兩人一路開車上了高速。據蘇樂南說,他老家就在Y市的遠郊,下了高速還要再走好幾個小時。
當週圍的建築逐漸被整片整片的樹林代替時,天色已經接近傍晚。鬱鬱蔥蔥的樹海像沒有盡頭,也不知道開了多久,蘇樂南的車駛進一條兩邊都長滿野生樹木的小道後大概十多分鐘,才終於停下。
林茯神一路都在睡,對外界的變化沒有任何知覺。林鬼白隔着車窗打量着眼前那座建造在樹海里的大型住宅,問蘇樂南:“南哥,到了嗎?”
蘇樂南熄了火,說:“對。叫醒茯神吧,他們都在等我們了。”
他們?是指蘇樂南的家人嗎?這座建築比他見過的豪宅還要大,也不知道進去之後會不會迷路。特別是屋頂上那面大鐘,非常氣派。看不出來,蘇樂南還是個富二代。
要是他這樣的想法被蘇樂南知道,說不定蘇樂南也會調侃說他和林茯神也曾經是富二代。
叫醒林茯神讓兩人下車後,蘇樂南就把車開到住宅的停車場裡。過了十分鐘左右他才走回來,帶着兩人進宅子。
這宅子大是大,卻很古老,肯定有些時代。風格也完全是古典樣式,如果登個記什麼的說不定也算文化遺產來着。
就在林鬼白鬍亂猜想時,蘇樂南已經把兩人帶進屋內的大廳了。
屋內以及大廳的裝潢都很復古考究,到處都充滿了濃郁的中國風。大廳擺放着好幾張長沙發和長桌;牆壁掛滿羅盤,占卦之類的小玩意;明明還沒入夜,裡面卻亮起了中堂頂上掛着的水晶燈,映得一室明亮。
不愧是風水師家族,看擺設裝飾應該都是計算出最好的吉位來擺放的。
屋裡有不同年紀的人各自坐在沙發或是長桌旁的椅子上,靜靜地不說話,略顯凝重。
蘇樂南向兩人逐一介紹家庭成員——坐在長桌旁的是幾個叔嬸姨伯,坐在另外幾張沙發的是堂表兄弟姐妹。
蘇樂南把人帶到坐在堂上沙發的兩個中年人面前,向他們介紹道:“爸,媽,我回來了,這是茯神和鬼白。”
坐在左邊的是穿着暗色唐裝的中年男子,眉骨清雋,眼神堅定透亮,五官深刻,模樣和蘇樂南十分相像。而右邊正翻着一本書看的中年女人穿着淺色雪紡連衣裙,化着淡妝,正眨着眼睛打量林茯神和林鬼白。
她年紀雖大,卻保養得很好,也是個相當漂亮的人。
“已經長這麼大了?”蘇樂南的父親,即蘇和瞧着兩人說道。
林鬼白也很適時地向兩人打招呼:“蘇伯伯,蘇伯母好。”
蘇樂南的母親呂美芳才擠出一點笑容說:“好。你們姐弟在外面過得還好嗎?已經這麼多年,都長成大人了。真是白駒過隙。你就是茯神嗎?”
忽然被問到,林茯神有些不大情願地點點頭,說:“我是。”
別看林茯神這一臉不爽又無所謂的樣子,其實她現在很緊張。被屋內所有人的目光注視打量着,想必誰都不會太自在。
呂美芳苦笑道:“已經二十七歲了,還真是像沒生長過一樣。說來確實是該操辦你和樂南的婚事,但是家裡出了點狀況,你們的婚事得推遲。”
蘇樂南趁人不注意,悄悄握住了林茯神的手,“我正想問。家裡出了什麼事,爲什麼全部人都在這裡?還有小柒他們呢?”
大家聽到他的問話,大家的臉色又變得非常難看。坐在角落最邊上的沙發的一個年輕男人說:“表哥,小柒他……死了。”
“唐樂說的是怎麼回事,爸,媽?”蘇樂南瞪大眼睛問。
蘇和才輕咳兩聲,對林茯神和林鬼白說道:“詳細的我們也不知道,還是等唐樂給你們說說看。可能我們這宅子,被惡靈纏上了。”
“對,正好林大哥家的遺孤在,這下就有救了。”坐在長桌主座的中年男人說道。這人好像是蘇樂南的三叔,蘇興。
而在他旁邊身形微胖的短髮中年女人則是蘇樂南的二姨,呂美芝。呂美芝對面那個穿着西裝夾克,一派學者模樣的中年男人是蘇樂南的大伯,蘇萬家。坐在長桌另一頭,一臉苦大仇深的綁發女人是蘇樂南的六嬸,梅秋蘭。
唐樂是呂美芝的兒子。他此時的臉色蒼白,咬着牙齒似乎在整理情緒。坐在他旁邊的女生就不耐煩地推了推他:“你吞吐些什麼,趕緊說呀,堂哥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
林鬼白記得這個眼睛大大的,皮膚在燈光下顯得很粉嫩的女生是蘇樂南的堂妹,蘇興的女兒,蘇子媚。
與他們對坐在另一面沙發的是個與蘇樂南年紀相仿的男人,他是蘇樂南的堂哥,即蘇萬家的兒子,蘇清明。他皺眉說道:“我來說。樂南,其實這件事要從一個月前說起。一開始不對勁的是四叔。他本來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不知道怎麼的開始時不時自言自語起來,還經常買花回家。但也不見他送給什麼人,那些花到後來才被發現丟棄在屋頂上了。當時我們也沒多在意他的變化,就在他開始買花的第十天,他突然跳樓自殺了。”
唐樂接口說:“對,第一個發現四叔屍體的人是我。那是非常詭異的死法,他穿着新衣服,捧着玫瑰花,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我們還以爲四叔是自殺,所以只是通知了親戚,讓大家都過來辦四叔的喪事。但是,之後就輪到楚林。他也和四叔一樣,變得很奇怪,接着就跳樓死了。再接下來的就是小柒。大舅說這事情不簡單,就想着要告訴在外面住的你,讓你也小心點。”
蘇子媚總結說:“正好我們的婚約者不是林氏一族的除靈師嗎?所以就想就見見他們的同時順道幫忙看看是怎麼回事。”
梅秋蘭縮着身子說:“死的都是男人,還是在家裡頭。我恐怕事情還遠遠沒結束。”
林茯神聽完他們的話,很是贊同的說道:“確實。一進來我就感覺到了。”
衆人都很佩服的兩眼發亮盯着她,蘇萬家迫切地問:“你感覺到了什麼?”
“住在這裡面的人太多,自然會產生很多不好的氣。”林茯神冷冷笑着回答道,跟着話鋒一轉,“不過是不是惡靈所爲,要先看過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