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源洞,又名蛟洞,據傳乃一條數百丈長的巨蛟于山澗騰躍所致,當然,這一切不過是坊間傳說而已,做不得真。
只不過,那曲折詭異的洞窟,倒真猶如那蛟龍自地底之下鑽營而出一般,入口處還算的上明亮,但走不過四五丈,視野便迅速得暗了下去,再進數丈後,四處更是漆黑一片,目不能視,伸手不見五指。
此時衆人手中的螢石,便幫了大忙。漆黑之中,五點熒光在其之中微微閃爍,似是微不足道的螢火一般,螢石的照明範圍大約在二三丈左右,四丈開外便看得不是很清楚。
黃嬴來過不少次,自是熟悉,但便是她,在這漆黑之中,亦得分外的留心,這洞窟之內,七轉八繞,兼有不少岔路詭洞,藏有暗洞,深不可測,若是一個不小心,走岔了道,可就不僅僅是走錯了路那般簡單。
其餘衆人皆是初次來此,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絲毫鬆懈。
腳下崎嶇道路,時而高低起伏,時而平坦如砥,忽寬忽窄,不過有一個共同點,便是因爲起先被雨水沖刷過,顯得格外的溼滑,偶爾之間,還可以踩踏到些隨着雨水一起衝入進來的碎石殘葉,發出“咔嚓”的聲音來,這也使得腳下行進更爲的艱澀。
每兩人之間相隔約莫一丈開外,主要是避免腳下磕磕絆絆間,連累身旁的人,衛熵將螢石掛入胸前的一枚吊繩之中,騰出手來摸索着溼潤的巖壁,緩緩向深處走去,巖壁之上,入手溼滑柔軟,青草澀味分明,似有濃厚的苔蘚沿着縫隙瘋長。
“諸位走得近些,不要差遠了。”前頭傳來黃嬴的細細叮囑聲,聲音不大,卻是因爲洞窟通透的關係,前後聽得分外清楚。
衆人皆是心下了然,加緊了腳步,亦步亦趨地跟着前方的背影。
盞茶功夫,七拐八彎之下,走了數十百丈遠,那前頭的道路也由初始的狹窄,亦變的越發的寬大起來。
自打進了這洞窟之後,黃嬴的聲音雖是低了些,但那語氣之中卻是輕快了不少,顯然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範圍之內。
第一個岔路,到了。
通源洞之內,岔路種種,不下百處,多是死路,也有聯通至水下,甚至隱蔽的暗洞。至於眼前的岔路分支,則分左中右三道,最左邊的一道岔路巖壁之上,標有黃嬴先前所提出的標記,便是正路無疑。
黃嬴只是微微一瞥,繼而扭頭向前走去,衆人微愣片刻,旋即拔腿跟上。這洞窟之內,大部分的小道她都省得,看看,只不過是小心行事罷了。
“再往前百丈遠,有一個上坡,有些陡峭,須得小心腳下。”聲音清脆,如泉水輕琢,分外好聽。
吳偉離黃嬴,不過一尺不到,看着眼前那嬌小的背影,卻是淡然一笑,黃嬴的天衛隊長之名,確是名副其實。思忖間,神識卻是前番探出去幾十丈開外,細細探查,偶爾可以在神識之間看到些發着微光的小生物,應是棲息於此處的昆蟲蛇蟻之類,察覺到衆人的逼近,便遠遠的避了開去。
沿着上坡走了片刻,在這洞窟之內行走,竟如同在攀登一座小峰一般,只不過四處晦暗難明,卻是讓人心生壓抑,汗水更是涔涔滑下。
吳偉自腰間掏出匕首來,自那巖壁之上輕輕刮過,那巖壁果真如黃嬴所說那般,恍若金鐵,堅硬非常,尋常刀劍只怕連刻出道淺痕來都是妄想。
腳下不輟,斷斷續續復行了數十丈,又遇見一個岔口,其中一個更是巖壁細窄,需得俯身彎腰,方能通過,衆人躊躇間,卻見帶頭的黃嬴俯身下腰,徑直鑽了過去,翻爬過去之後,看到那頭頂的巖壁上,有諸多玉白鐘乳石倒掛而下,如倒插的長矛一般,林林總總,恰將上頭堵了大半。
越往深處,衆人的心頭,便是堵得越慌,若不是有標記所示,以及黃嬴在前頭帶路,這洞窟之中,實是難辨方向,心有惴惴。
不多時,又是一小段上坡,繼而一大段下坡,合計達百餘丈,便是與那翻山越嶺相比,亦是相差不大,只不過這腳下的道路,竟似恰好級級臺階一般,雖有高低,卻是恰好供人拾級而上,逐級而下。
“再走片刻,便到地下湖了,過了地下湖,路程便去了一半!”聽得前頭少女聲音,衆人只覺心頭一輕,紛紛擡起頭來,望向前去。隱約看見前頭不遠處,竟有縷縷乳白色亮光照入,如挽月輕紗,比起身後的來路的幽暗,竟是明亮了不少,而手心上的螢石,反而在襯托之下,逐漸有些黯淡。
這是何處?
緊跟着黃嬴,吳偉探出洞外,剛踏下腳步,便被眼前這一處空曠的地下景觀所吸引。
眼前正方向,乃是一片深潭,潭邊兩側奇石林立,千姿百態,石筍林林,高的與那巖壁之上垂下的石柱凝在一起,化爲一體,低的亦有數丈之高,須得仰頭視之。比起途中所見的怪奇地形,此處自成一天地,深潭前方不遠處,數洞林立,不少洞口皆淹沒於那深潭之中,只露出洞窟不過兩三尺的頂端來。
深潭面積很大,佔了所見空間的五分之四大小,而衆人的落腳處,卻只是小小一塊,不知接着,又該往何處去。
眼前潭水黝黑如墨,往中間兩三丈遠,便是晦暗幽森,深不見底,偶有波紋微漾而起,竟是一條條指頭粗細的銀色小魚,在潭中游曳,不時間浮上水面來。深潭之上,更似如倒掛銀河,繁星點點,甚是新奇。
不過,這並非是湖中自帶的奇異之處,而是倒映自那十餘丈高崖頂。擡頭尋去,見那頭頂的巖壁上,千萬熒光,如螢火般驟亮,閃閃碩碩,點綴其上,其間散發出淡淡的幽月之光,雖不算明亮,但卻足以讓人看得清周圍的環境。
右前方不遠處,乃是一堆極大的、白色岩石凝化而成的石筍,其後亦有一個黝黑色的洞窟,望去之間若隱若現。
此時,身後衆人亦是陸續跟出,看得此洞中奇景,滿目好奇地四下打量一番後,發出由衷的讚歎。
這地下洞窟,與地面的山水相比,自有一番美不勝收的妙處。
正感嘆間,那行走在最前方的黃嬴卻是忽地停下腳步來,神色肅然,做了個噤聲狀,她的視線,朝那洞窟右方頂上投望而去,眼神之中,卻是有些異樣。
吳偉順着視線看去,嘴角卻是微微一動,只見離着那熒光不遠處的角落,竟有着一羣黑壓壓如同烏雲一般的存在。
數量,幾乎成百上千。
少女的明眸之中,顯是有緊張。
“那便是血蝠?”吳偉走得近前,輕吁了口氣,那烏黑成攢的異獸,如同累卵小山一般,彼此間倒懸而掛,首尾相連,偶有血光點點,甚爲駭人。只不過此時的血蝠,卻是並未有所異動,而只是安安靜靜的趴着,顯然正如黃嬴所說的,他們正在休息,這時,那懸起的心頭方纔放下。
“血蝠本應不再這片區域,不知爲何,竟遷到了這裡。”眼前所見與所知的不符,黃嬴亦是有些心生疑惑。
“有可能是剛剛山洪的暴發影響了血蝠的棲息地吧。”吳偉亦無心追究,苦笑着搖搖頭,眼下的問題並非在此,至少那血蝠如今按兵不動,對他們來說無疑便是最好的消息,“我們從此處儘快離開便是。”
“呃!不巧的是,我們要去的地方就在右前方那個洞窟那裡。”
黃嬴所說的那個洞窟,正好是在那血蝠羣的下邊,在數根石筍的遮擋之後,然而更關鍵的是,似乎眼下並沒有看到哪條路能夠通往那裡。
“右手邊原本有一條路,只不過眼下卻是看不到,好似是被那潭水漫過了不少。”
此時衆人已回過神來,紛紛圍攏在此,聽得黃嬴說話,卻是齊刷刷向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那個方向,乃是右邊靠崖的地方,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底部。
放在平時,那處的道路原本有一丈多寬,便是五六人並排都不礙事,此時卻是被水位漫過了約一米左右,若是下去那條路上,只怕漫過了腰際。
“眼下之計,唯有直接趟過去了。”陸漢提議。
衛熵、戰鬼不聲不響,只是看着吳偉的神色行事。
“就是不知,這深潭之中,是否藏有什麼東西?”
想到此處,吳偉走近那潭邊,神識向下伸出,悠悠晃晃,掠出去三四十丈深,然而卻只是遇見大片大片的渾濁印氣,潭水之中氣機晦暗不明,甚爲詭異。
“對這深潭,我們向來敬而遠之,從未下過水,還真無法確認這水中有何生物。”黃嬴思忖片刻,卻是無奈。
“從這邊過去,到那洞口,不過五六十丈,倒也不算遠。”衆人來到那右側的巖壁邊上,探頭看去,只見那潭水足足漫過一米左右,只怕不管是誰下去,都逃脫不了溼漉漉的命運。
“走吧!”悻悻的看了看前頭的洞口,吳偉朝身後努了努嘴,雖不知水下情況如何,但若是等那頭頂上的血蝠甦醒過來,絕對會是一場大災難。
“好,你們可跟的緊點!”少女不放心的低聲說道,話語之中似是在擔心其他人,但吳偉總覺得,反倒是黃嬴自己在害怕什麼一般。
“我帶路吧。”說話間,吳偉不再耽擱,卻是一個箭步抄到少女前頭,凌空踏去,那身影本就要竄出去五六丈遠,卻是忽得一滯,那方纔入水的下半身之中,那運轉的印力竟是硬生生的壓了下來。
這池水,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