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女一號點着頭,輕輕提着旗袍邊緣,慢慢走到古樸四方桌前放下骰盅打開,拿出裡面三個骰子,隨手丟在桌子上出現了三個一。她拿起來再次丟在桌上,還是三個一,說:“骰子做過手腳,不管怎麼扔都是一。咱們就用這骰子丟在桌上,看誰扔出來的點數大?怎麼樣?”
“行。”我無趣的應了一聲,舔着嘴脣說:“不過我要確認一下你是否能給出賭注?”
她有些結巴的說:“你要什麼?要怎麼確定?”我說:“我要……”見她本能的縮了縮瞳孔,我才接着說:“我要血檀樹心。”
女一號呆愣了愣,從行李箱翻出一個盒子,說:“樹心就在裡面。”
我就察覺到盒裡有濃郁陰氣,打開一看確實是塊巴掌大的木頭,說:“開賭吧。”
“嗯。”女一號呻吟片刻,拿着骰子問;“你不先試試?”
我說:“不用了,在這裡誰跟我賭博都會輸。”說着,抓起桌上的塞子隨手丟到了桌上,三個一。
“很好奇你的自信來自哪裡?”她拿着骰子丟桌上,骰子快速的旋轉,其中一顆定在了桌面,顯示六點。她向房外伸着手,說:“相信棺材鋪的人不會失信。”
“你自己看。”我指着還在旋轉的兩顆骰子,說:“它們沒停就不算丟出了點數。”
不一會,一個骰子定住了,最後一個骰子剛要停歇,突然,房頂掉下一塊木屑砸在桌面,嘭的一聲,桌面上的骰子都滾落到了地上,變成了三個一。
“規矩是,在桌子上丟大小。骰子是你的、房間是你的、桌子還是你的……”
我一直站着沒動,這真是個意外。打開裝血檀的盒子,拿着不大的木頭嘆息着說:“謝謝你的血檀。”
沒管女一號僵硬的臉,也沒管她那雙不敢置信的眼神,我拿着材料無聊的走出了客棧,找到小胖子讓他把我送回了棺材鋪。
“拍電視劇攝魂你知道嗎?”
回到棺材鋪,我向王曼要了工具開始切割起血檀,打算做一個拇指大小的棺材。
王曼趴在櫃檯邊,看着血檀說:“這麼快就找到了血檀木心?至於那個電視劇殺人也就是有人利用拍攝出來的死亡景象做法,用景象抽掉演員的魂魄。與皮影、剪紙……抽魂同一個道理。只是這個會術法的人術法太差,必須讓人演一次死亡才能抽掉那人的魂魄。”
聽着王曼不屑的敘述,我心裡想着棺材的式樣,隨口說:“這裡是人棺,我的運氣會非常好,想什麼來什麼,甚至懷疑自己的運氣在這裡是無敵的。”
接下來幾天,我一直呆在棺材鋪裡做袖珍小棺材。小心翼翼雕刻棺材的時,心裡琢磨自己的道。師叔說的道、道行、道人三樣東西,在我身上就是,我心有我不由人的路、正的行走姿勢、走在路的人。
哐。
拇指大小的棺材,蓋上棺材蓋的瞬間,師叔出現在鋪子裡出神的看着小棺材說:“五家人這幾代人裡,你的悟性能排前三了。”
“前三?”
我有些不信的發抖,本以爲自己會第一,沒想到排前三。
“你養父十八歲悟道,走上給人守靈的路。”師叔鬼眼迷離。“諸葛羽也就是你爺爺,十二歲悟道踏上鎮五棺的路。”
“還有呢?”我短暫失神過後,定下心緒繼續問。
“關欣,十八歲悟道,二十歲生女,她的道是捨得。”
“秦……”
師叔接下來說了很多人,很多都是並列的。五家內只要選擇這行的人,幾乎沒有一個是在三十歲以後悟道的,我排第三其實是和一些人並列墊底。
“路漫漫其修遠兮,小子你的路還長着呢。”師叔盯着棺材鋪外,說:“人棺內什麼都有,那座小山裡是空的,裡面有座大賭場。那邊地下是青樓,那邊……你在這裡就是神,想幹什麼幹什麼,你還願意離開嗎?哈哈。”
“有些事情必須得做。”我玩着小棺材笑了朝着鋪外喊:“王曼,幫我保管一個東西。”
王曼提着掃把進屋,說:“什麼?”我把小棺材丟過去,說:“我這種狀態沒辦法帶着小棺材一起回魂,你幫我先收好了。”
“你這麼快就做好了?”
迷糊的王曼壓根不知道棺材鋪就是她的,瞅着血檀小棺材說:“我什麼時候才能做好小棺材離開這裡?你真的要走了?”
“那天你突然醒來,或許你就懂了。”我嘿嘿笑着跑到後院,在大水缸旁點了一炷香,拿着魚鉤在水缸裡釣起了魚,小黑貓蹲在缸邊聚精會神的盯着。雖然缸裡沒有魚,小黑貓還是很期待能釣到魚的。
時間在我燒香釣魚中慢慢流逝,距離強行走陰眼看只剩下最後一炷香時間,還不見有人招我的生魂。夜晚的王曼站在缸邊說:“你就不擔心?”
“這是強行走陰的代價,擔心也沒用。”我扯了扯魚竿,偏頭問旁邊的小黑貓說:“對吧?”
“你想知道自己的前世是誰嗎?”她咯咯笑了一聲,走到我背後用指尖輕畫着我的背心。我說:“我知道。”
她驚駭的把手收回去,不敢相信的說:“你不可能……知道。”
“前世是我,今生是我,來生還是我。”我把魚竿丟進缸裡,濺起一缸水花,小黑貓跳到缸圈上對着缸裡的貓影大叫着。
我快速的轉身,冷酷的掐着王曼的脖子說:“你是王曼,但王曼不僅僅是你。”說完,鬆開她的脖子,她胸口劇烈起伏的說:“你不也一樣的霸道?前世的是你,今生的是你,來生的還是你,三生都只准是陳三夜,連你前世的名字都不準出現?”
“原來你是這樣理解“我是我”的。”我偏頭看着地上的香,撥動着無常帽邊沿的繩子,說:“你現在看到的不就是我的前世嗎?”她現在看到的是我的白無常形象。
她連着退後好幾步,眼淚唰唰往下滴落着,搖着腦袋說:“我不信你知道自己的前世是誰,你如果知道爲什麼還這樣對我?”
香只剩下最後一節,我看着掉落的香灰說:“你真的想留下我?”
之前,她喊老公的眼神很自然,好像喊過很多遍類似含義的話,我當時已經感覺到不對了。
在人棺氣運發現我的情況下,諸葛老頭不會看着我死,導致五棺逆衝滅光五家人,所以諸葛老頭絕對會招我的魂,以諸葛老頭對人棺的熟悉,人棺不可能擋住我回魂。那麼,我現在還留在棺材鋪?排除了人棺阻隔的原因,那麼阻礙我回魂的就是棺材鋪了。
鋪子又是這個王曼的,她爲什麼要把我留下?我很自然的想起了她那聲老公。她又不是花癡,喊的肯定不是這輩子的我,當她問前世今生的時候,我也就認定了自己的猜測。
至於猜自己是某位白無常,也就是自己得了陰司烙印,按前世因今世果沒有什麼依據的瞎猜。
“難道轉世就讓你變的這樣絕情?”她唰唰的抹着眼淚,我無聊的搖着頭說:“人不能貪得無厭。你要明白什麼是輪迴前的過去,而現在我和王曼只是朋友,能遇到應該是高興的事了,而且我叫陳三夜。”
說着,走過去擦了她一把眼淚,又說:“如果我真絕情……”看着已經快要見底的香,我不帶任何情緒的繼續說:“之前我告訴過你,我的運氣在人棺裡是無敵的,如果我一門心思想着出棺材鋪,阻我者必死。你做爲王曼的記憶可能都已經消散了。”
“我把自己的道棺給了王曼,留了七天沒出去,你還想要什麼?”我盯着慢慢滴落的香灰,冷漠的問:“到底是誰絕情?”
見她不吭聲,我說:“別逼我動手,在外面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工夫陪你研究前世今生。”
“你走,我不留你。”
在七天時間快到的最後一霎那,我精神一陣迷糊,再次睜開眼睛見到關鈴、武藝、黃觀星、趙文、女道士蔡奇緊張的站在牀邊,他們見我睜眼都嚇了一跳。
強行走陰七天的時間眼看要過去,我卻還沒有醒,可想而知他們是什麼心情,突然見我醒來被嚇到也能理解。
“偷奶賊,我回去了。”黃觀星對着我吐了口唾沫,快速的衝到房門前停住,說:“這好像是我家。”
關鈴看到黃觀星的樣子,疲憊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咳咳,我肚子好餓,先給我點水。”我艱難的張合着嘴巴,武藝提着旁邊的速食說:“這有吃的……”
“我和關鈴沒有找到新的龍穴,你爸也不能一直放在外面不下葬,這得你拿主意。”女道士蔡奇等衆人忙完,直接進入正題。我喝着溫水,說:“休息一天明天開工,讓爸爸與陳莊人埋在一起。對了,你專程過來應該有事吧?等我爸下葬了再說。”
女道士蔡奇點了點頭。我喝完溫水,看了眼關鈴和武藝,轉頭看向趙文說:“我不會出手救趙佳。”
關鈴和武藝站在我牀前,我居然沒有產生眩暈感,以此推斷諸葛老頭已經向趙家借運,把我藏在了趙家的人勢氣運裡。
“守靈的,你有些不地道。”武藝見趙文情緒低落,不爽的說:“有你這麼過河拆橋的嗎?”
看着她激動的樣子,我虛弱的靠上牀頭,說:“第一,我本來沒有殺趙家的敗家子。第二,趙佳殺我沒成功,還挖了我爸的墳。趙文讓出馬老頭頂替了殺敗家子的空缺,我沒必要感激他。”說完,我含笑的看向趙文,說:“上位者不罪就是恩,那是上位者對下位者而言。我跟趙家不在一個圈裡,沒必要感激不是?”
“嗯。”趙文控制好情緒,說:“我知道了,希望你把事情處理好。”他指的是那一紙借氣運的婚書,那份只祭告天地不具備任何陽間效應的文書。
趙文向所有人禮貌的告別,有些落寞的走了出去。
房間瞬間靜的落針可聞,面對一雙雙莫名的眼神,我說:“你們認爲我很無情?”
“你說的有道理,但是我總感覺有些不該。”武藝迷糊的嘀咕。關鈴笑着說:“欠了是要還的,但是還有一句話是得饒人處且饒人。”
“如果砍我一刀,我會原諒,可惜她挖的是我爸的墳,我沒有資格原諒她。那紙祭告天地的婚書,我會破掉的。”我說,蔡奇說:“這幾天我一直在研究五棺絕龍,如果沒了趙家氣運的掩蓋,你隨時會被五棺氣運沖刷而死。就像你強行走陰,冥冥之中也有五棺絕龍的影響。”
我在人棺裡是生魂狀態,可以享受人棺氣運,我活着它就要弄死我這個逆衝的關鍵點,從而把五家人全部拉進五棺,這樣的五棺絕龍纔算完整。
“我沒辦法躲在從趙佳借來的氣運裡苟且偷生。”我深深的吸了口氣。武藝說:“如果你被五棺絕龍弄死了,你親生父母,關師傅……好多人都會死。”我說:“爲了他們我會以自己的方式努力活着,但不是借運。如果真活不了,我盡力了也問心無愧。那紙婚書必須破,不然我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