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屍家重地與屍老頭閒聊着,老頭表現的很隨便,但對我的態度發生了細微變化。
相比之前,他的姿態放低了不少,可能受了酒店殺人事件的影響。
有一句沒一句的與屍老頭聊着,我也沒點破其中的玄機。黛兒香汗淋漓,幾乎是踩着點趕到。屍老頭正聊得興起,被黛兒的出現打斷,他有些掃興但不是不悅。
藏屍洞並不在屍家重地這條古街道,屍老頭把我們帶到郊區,指着眼前不高的荒山,說:“幾十年前這裡是亂葬崗,山裡有不少毒蟲。如今也沒有開發的價值,一直荒廢到現在,藏屍洞就在山那邊的腳下,藏屍坑就在洞裡。”
黛兒擦着屍老頭遞給她的防蟲藥,屍老頭看過來,好心提醒:“陳先生,您不擦點?山裡的蚊蟲非常毒,您藝高人膽大,還是小心爲妙。”
“沒事。”
太陽到了中午,我看着天色說:“不早了,有什麼路上說。”
屍家重地的人去山後根本不走路而是潛水,我和黛兒沒有那個好的水性,不可能在水裡一呆就是半天,這才選擇翻山。
轟隆!!
走着艱難的山路,繞過半座山,天上烏雲密佈,打起雷來。
“要下暴雨了。”
黛兒看着天,指着遠處茂密的蔓藤,說:“那邊蔓藤和樹木茂盛,我們去哪兒躲一會。”
“你沒發現這裡很不對勁?”我指着樹上沒有掉落的黃葉,說:“冬季都快完了,枯萎的樹葉還長在樹上。”
“從小生長在這已經習慣了,您不說還沒感覺奇怪,您這一說還真是。”
屍體老頭拿着柴刀在前面開道,我和黛兒跟在後面,朝着茂密的蔓藤底下走去。
隆隆。
在開闢的空地坐下沒幾分鐘,雷霆再起,一場冬季的暴雨來臨,預示着春天已經不遠了。黛兒說:“不知不覺馬上要過年了。”
“呃,過年?”我算算日子才發現離過年只有半個多月,聽着嘩啦啦的雨聲,感覺時間真不夠用。
“不好。屍瘴。”
屍老頭身上帶着淡淡的屍氣,他知道我們不在意,但他還是選擇坐兩米開外的下風。他聳了聳鼻子,驚駭的站起身,被蔓藤刮傷了臉也沒在意。
我認真觀察四周,雨嘩啦啦的下着,並沒感覺到異常。
“屍瘴是這座山特有的,以前是亂葬崗,屍體都往斷崖下扔。久而久之,山崖下就充滿了腐氣。一些烏鴉之類的鳥,叼着屍體的骨骼在山上亂丟,連帶滋生了滿山的毒蟲。”屍老頭吸了口氣,說:“冬天很少下暴雨,暴雨衝開地上的爛葉,爛葉下面死亡的毒蟲會被衝出來。等雨過天晴,山裡升騰起水蒸汽,霧氣就帶毒了。腐屍、死毒蟲的屍體、野獸屍體……醞釀出的毒氣,我們稱屍瘴。”
“中了屍瘴會怎麼樣?”黛兒問。
“全身僵硬,感知變的遲鈍,無意識的在山裡晃盪,碰到活物會相互廝殺,直到屍瘴消失。”屍老頭咬牙看着外面的暴雨,說:“我們必須儘快下山,等雨停了,想走就來不及了。”
艱難的山路很滑,人被大風一吹,雨水一衝,等走到山下不摔死算是命大的。
“難道沒有別的辦法?”我看着亂搖的樹枝,伸手接了一捧雨水,說:“這只是陣雨,不過一刻鐘就會停,根本走不了多遠。”
屍老頭沉默了,黛兒根本沒當回事,說:“只是毒氣而已,沒這麼邪乎吧?”
“屍老沒說錯,可能比屍老說的更邪乎。”
想起藏屍坑底下有具不爛的屍體,我凝重的看向屍老,問:“葬屍洞是屍家重地發現的,還是自己開發的?”
“根據族譜記載,葬屍洞是關家人發現的,然後利用藏屍坑裡的腐水練術法。”屍老頭解釋完,見我陷入了沉思,他問:“您有什麼發現?”
黛兒還像沒事人坐在石塊上揉着腳,我說:“黛兒,你懂尋龍點穴嗎?我懷疑藏屍洞是一座特殊的墳墓。有人利用亂葬崗製造出來的特殊地勢和地氣,建墳。”
“不可能是墳墓,如果是墳墓,族譜不可能不記載。”
“哼哼。陳、關、諸葛、秦、武這五家,在建立五棺初期每家都富裕的流油,不然也不能弄出五棺。當初的屍家重地牛逼的很,關家自然也強的逆天。”我看着藏屍洞的方向,接着說:“那個時期的關家發現了這個能發展勢力的寶貝洞,肯定藏着掖着,不會讓另外四家知道。記載在族譜上人多眼雜,能不傳出去?”
“等升官渡兩岸沒落,藏屍洞已經不是什麼秘密?爲什麼沒人來一探虛實。”
“時代在變化,槍炮當道的年代,藏屍洞能製造出屍家重地那樣的水手,但也擋不住子彈。沒有價值,誰冒着生命危險探查被屍家重地佔了很久的墳?”我反問,屍老頭沒出聲。
黛兒老神自在的說:“不管是不是墳,問題怎麼防範屍瘴。”
“如果藏屍洞是墳墓,屍瘴應該是用來養屍的。”我的話音剛落,黛兒彈起身,看着逐漸變小的雨說:“您的意思是有人建墳,就有高手調整原有的自然風水,把屍瘴往墳墓裡送?只要我們找到改動點,呆在那裡不動就能等屍瘴消失。”
“嗯,我就是這個意思。”
“反正我不懂風水,屍老您懂嗎?”黛兒無趣的撇着嘴,屍老說:“我只會養屍氣和游水。如果懂風水,屍家重地就不會這麼窮了。”
“這是你們的一線生機,我們往蔓藤裡面找。”
我拿過屍老的柴刀,動手劈着茂密的蔓藤,尋路往深山走。黛兒跟在後面嘀咕,說:“說的像你一個人不怕屍瘴似的。”
“呃。”
手中的刀頓住,我詭異打量黛兒好幾眼,說:“你也不怕毒?”
“你見過死人怕毒嗎?”
黛兒湊到我耳邊,捏着我的手,這才發現她的手一點溫度也沒有。我反覆捏了幾下,確定真沒溫度,說:“昨晚的體溫都很正常。”
“那是我纔剛死,屍體上還殘留着餘溫。”黛兒無趣的搖了搖腦袋,再次低聲說:“你也別問我什麼情況?我也不知道。昨晚剛進城,我下車去尿尿,碰到與你鬼媽長的一樣的女人。那女人身上死氣沖天,咬了我一口,然後說我死了。我自然不信,半夜抹黑上廁所,鏡子裡的自己死氣沖天,臉都是綠的,身上也沒了溫度。”
頓了頓,黛兒接着說:“我封住了自己的死氣,躲在三樓,等到天亮,死氣自動隱藏,臉色也恢復了正常。與人的唯一區別是沒有體溫,我試過走陰,根本沒法魂魄出體,好像魂魄被鎖死在了身體裡。”
“半死不活。”
我下了定論,說:“與我鬼媽長一樣的女人還說了什麼?”
“我如果做出對不起你的事,她會殺了我和陳圓圓。”黛兒凝重的說:“那女人最後說,你的命是她的,等她殺了秦家的叛徒就來找你。”
秦霜!
秦霜有很低的概率化成修羅鬼,她沒有被死氣衝的魂灰魄散,借鬼媽的屍體在到處跑。
“你爲什麼不直接說她是秦霜?”我問。黛兒環顧四周說:“我沒有證據,並且我感覺她一直就在我們附近。”
陣雨停了,太陽升空,雨水慢慢蒸騰出帶着泥土腥味的霧氣。我和黛兒的交流,沒用多長時間。屍老頭着急的說:“你們不怕屍瘴,我怕啊。”
“我們兩都不怕,你老怕什麼?把您用蔓藤綁着,我們守着您,等屍瘴過去,您就好了。”黛兒咯咯發笑的提出建議,屍老頭說:“你們真不怕?”
我和黛兒一起點頭,屍老頭自己砍了蔓藤,走到樹邊,說:“綁吧!”
等綁好屍老頭,霧氣籠罩着小山,附近三米開外的景象已經模糊了。霧氣和水珠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圈,景色很美,只不過空氣裡的泥腥已經變得臭氣熏天。
吸着臭氣,體內的桃花枝努力排毒,我盯着黛兒,她挺着胸脯,說:“我真的是死人,不怕屍瘴。”
“陳三夜,她真的已經死了。她只是第一個,你身邊的女人會一個個慢慢死去變的像我一樣。”
迷霧裡傳出陰鬱、低沉的女聲,隨着枯葉被踩爛的聲音,熟悉又陌生的倩影出現。只看了一眼,我就認出了它。鬼媽不爛的身體,秦霜這隻大難不死的修羅鬼,形成了說不清楚的古怪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