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以合圍的方式,不快不慢的飄着,我原地轉了一圈,見四面的鬼火數量差不多,放棄了柿子撿軟的捏的打算。
嘭。
我故意站着沒動,等一把鬼火飄撞在我身上,鬼火像放小煙火似的炸開,化成零星的火絲消失在陰森的夜裡。磷火的溫度本來不高,藏鬼的火溫更低了,火撲滅在身上,我感覺到的不是熱而是寒冷。
一兩把鬼火撲滅在身上,我只感覺到冷,等五六把火撲滅,我有種東西趴在身上啃的錯覺,感覺它們每啃一口就有一口寒氣入侵我的身體。
這不是錯覺,是鬼完全沒顧及我身上的陽氣,拼命的在發動攻擊。
搞清楚它們的攻擊形式,我不再多留,伸手抓緊斜綁在背後的九節竹準備打鬼,想想又鬆開了,拖着冷得發抖的身體往村口走。
幽綠的鬼火見我移動,像飛蛾一樣朝我撲來,噼裡啪啦的鬼火爆開,其實比放煙花還好看,就是他媽的非常冷。如果等我冷的躺下,僵硬的走不動路,也就到了我的死期。
哆嗦着嘴脣走到離村口還有兩百多米遠的地方,我回頭一看,吳頭揹着屍體還站在那間荒廢的屋子裡,他糾結着人爲什麼會不見?到底他是見着了人?還是像我忽悠說的那樣,他只是睡着了。
不知道有多少鬼火包裹着他,幽綠、暗紅、青色、冷紫……的火光包裹着他,遠遠看着像只人形燈籠。
我見鬼火落到他身上沒有滅,驚訝的差點忘記跑路。他身上有陽氣,爲什麼鬼火不滅?他到底是什麼玩意?
我接近村口大槐樹,突然,身上的陰寒感加重,踉蹌的單膝跪地趴在了地上,艱難得站起來,走出沒幾步,聽到吳頭在遠處一聲冷呵,他捏着屍體的兩條腿骨掄了一圈。鬼火從他身上飛起,憤怒的飄在風中圍着他打轉。
連續不斷的虛影從我身上飄走,隱入黑暗中。我看着重重鬼影放棄對我的糾纏,衝向吳頭,愣是忘記了跑路,呆呆的看着遠處發飆的吳頭。
“真的有地靈嗎?誰擋我找地靈的路,誰死!”
屍體在吳頭手上像條軟鞭,他提着屍體腿骨,猛抽着幽靈似的鬼火。他埋頭打着鬼火,嘀咕着重複的話語。不大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飄來,我聽得頭皮發麻,已經明白他是罕見的鬼人了。
有少數的情況是,靈魂離開身體,身體不會立刻死亡,等過個幾天,身體纔會失去生機。
不知道吳頭在樹林裡消失後發生了什麼,但他消失的那段時間,肯定死過一次,只是他自己不記得了。他的生魂接收了死氣成了鬼,又由於他堅定的執念,鬼魂回到了還有着生機的身體,於是成了這種活着的死人。
身體是活的,控制身體行動的是鬼不是生魂。鬼人不是屍,屍是沒有生機的。
“活着的身體最多能堅持一兩天。”
我連滾帶爬的衝出村口,看着瘋*着鬼火的吳頭,知道他的時間不多了。
他爲什麼要尋找地靈?或許只是想證明他兄弟是被移動的土地弄死的,讓他兄弟死個明白!不管斷眉毛是什麼樣的人,吳頭是個講義氣的爺們。
“吳頭,別打了。你跟這些磷火叫什麼勁?留着力氣找地靈吧!”我捧手放在嘴前,對着吳頭的方向大喊。吳頭提着屍體停下動作,遲緩的呆了好一會,又本能的背起屍體朝我走了過來。
鬼影和鬼火圍着他打轉,他腳步堅定,看也沒看一眼那些東西。
吳頭剛跨過槐樹,咆哮的鬼火和鬼影似乎遇到了天然屏障,無法出鬼村一步。我靠在槐樹上,擡頭對吳頭說:“幫我一個忙?”
“什麼?”他揹着屍體坐到一邊。我拿出一把沒開封的香,說:“不管你信不信人死後在天有靈,給亡者上香是一種禮儀。”說着,把香塞到他手上,盯着他背後的屍體說:“你把它放下來,圍着它點一圈香,守着它吃完唄。”
“也對!”
吳頭放下屍體,按照我說的圍着屍體點了一圈香,他閉目坐在屍體旁邊像睡着了一樣。迷糊的煙霧詭異的飄進他的鼻孔,他根本不知道他在吃香。
希望他能堅持久一點吧!等鬼人身體散去生機,鬼要承擔二次性死亡的結果,他會跟着魂飛魄散。
我出神的看了一會,嘆了口氣。
穩住吳頭,看着出不了槐樹的鬼火,我解開綁在背上的九節竹,輕輕扶摸兩下,用竹子以槐樹爲點,在村頭畫了一條直線,最後猛的把九節竹插在了槐樹根部,說:“九竹蕩節氣,以一氣敵萬邪。”
愧樹還是老樣子,荒廢的村莊依舊靜的可怕,鬼火還是在飄,與先前沒有任何區別。
剛進村我就感覺這顆大槐樹不對勁,老鬼說鬼都被束縛在村子裡,我有意帶着鬼火出村,結果到槐樹旁邊的時候,它們都飄向了吳頭。等吳頭過了槐樹,鬼火也被阻隔在了裡面,就算不是這顆槐樹束縛了鬼,但它絕對與束縛鬼的東西有關。
九節竹應該能暫時消弱一下某些東西,我站在直線外面,脫掉鞋子放了一隻在線裡邊,一隻在外邊,又放了兩根香架着鞋子把它們連起來,接着點燃一炷香平着線插在地上,說:“祭后土,搭奈何橋,接魂過河。”搭奈何橋的方法,是寓意穿越某種障礙。
沒管香火的變化,我不停的點香,點一炷重複一遍之前的話。
挨着直線插了十八炷香,一股莫名的風吹的槐樹枝嘩啦啦的響,樹葉慢慢往下飄。呱的一聲,不知道從哪裡飛來一隻烏鴉,接着成羣結隊的烏鴉落滿了大槐樹,呱唧個不停。
陰悽的烏鴉越叫越急促,刺耳的聲線穿過耳膜,震得我頭皮發麻。
飄在直線以內的鬼火詭異的混亂了一會,最後一朵幽綠的小火焰,鑽進了線那邊的鞋子,接着從這邊的鞋子裡升起一條細小的虛影。
“陽火退避,請鬼上身。”
我用黃紙在自己頭頂和兩肩掃了一下,點燃黃紙丟在背後,猛的扭動脖子向後看,瞬間,感覺一股陌生的冷息入侵,細小的虛影剛印在我身上又被彈了出去,以極快的速度鑽進鞋子,往橫線那邊跑。
“什麼情況?”
我主動卸掉了肩頭三把火,又是自己接出來的鬼,它應該能順利的上我的身和我交流,不可能被嚇跑。
搭着兩隻鞋子的香斷了,直線以內的鬼火驚恐的退後,沒一會,所有的鬼火消失了,連鬼影也跑的一隻不剩。樹上的烏鴉詭異的停止叫喊,它們停了一會,看着我叫了一聲,張開翅膀全飛走了。
它們臨走時的叫聲好像在嘲笑我白費功夫。
連抽了好幾根菸,前思後想好久,我找到了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接過來的鬼很膽小,感覺到我身上的陰司烙印就被嚇跑了。
離天亮沒有多久,我不打算再動手,收拾一下,抱着九節竹靠在大槐樹上,說:“大樹啊!你也是身不由己哎。”說着,我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守靈的,醒醒。我不是告訴過你別來瘟疫山嗎?”
迷迷糊糊的被人踹醒,我艱難的睜開沉重的眼皮,瞪着穿盛裝的苗女不爽的說:“還讓不讓人好好睡覺了?”話音剛落,發現吳頭不見了,我趕緊問:“你見過一個抗屍體的人沒?就是被螞蟻咬腫了臉,你救他的那個。”
苗女不爽的搖頭,帽子上的東西撞的叮噹響。她不知道怎麼回事,呆了一會,滿臉微笑的問:“你有沒有女朋友?我當你女朋友好不好?”
“呃。”我腦子一時沒轉過彎。她翻着斜挎包,找出一把破舊的匕首,塞到我懷裡,說:“這是我給你的定情信物。”說着,她拿起九節竹,歡喜的往荒廢的村裡跑,說:“這根竹子算你給我的定情信物,再見。”
我呆了一會,明白她是爲了九節竹,追着大罵:“臭婆娘,你給老子站住。”
追着她轉了好一會,看着她跑進坍塌的巷子,我跟着鑽進去,看到是個死衚衕,她卻不見了。
“守靈的,你就這麼喜歡我?追着我不放?”她蹲在巷子上面,往下砸着磚頭,嘚瑟的吐了吐舌頭,又晃了晃手上的九節竹。“有本事你來抓我呀,抓到我,我就嫁給你,來呀,來呀!”
我找路爬上巷子,她站在十幾米遠的磚頭堆上,大喊:“站着別動啊,看你的前後左右。”
嘶絲!
四個方向爬了十幾條鮮紅的火蛇,對着我吞吐着蛇信,似乎我站的地方有吸引它們的東西,它們又顧及着什麼不敢過來。我看到這種軟體動物,渾身揪起了雞皮疙瘩,過了好一會才恢復平靜。
盛裝苗女齊奇蹲在磚頭堆上,拿着小刻刀,在竹子上比劃着,似乎打算削九節竹。我冷厲的說:“你要是敢動九節竹一根汗毛,你死定了。”
“人家好怕怕,有本事你過來……”她調皮的瞪了我一眼。吳頭詭異的揹着屍體出現在她身後,噗通一聲,屍體劃過一道弧線,可憐的齊奇樂極生悲,被屍體的腦袋撞到頭,她快速的暈了過去。
吳頭再次背上屍體,單手提着齊奇後背的衣服,像提小雞一樣把她提着走過來。
十幾條蛇吞吐着蛇信,吳頭像沒看到一樣,擡腳就踩。蛇快速的纏上他的小腿,張嘴就咬。吳頭皺着眉頭,擡手把齊奇丟過來,我趕緊伸手接,剛接觸齊奇的身體,一股巨大的衝擊力把我推的掉下了巷子。
巷子兩米多高,還好有齊奇當肉墊,落到地上,我趴在她身上緩和着衝擊力,緊緊握着九節竹生怕再被搶走。
“陳三夜!”
“幹嘛?”我摔的暈暈乎乎,聽到有人喊我,本能的答應。迷糊的掃了一眼四周,沒有人,也不知道聲音來自哪裡,想到鬼喊魂,我痛快的暈了過去。
“陳三夜!”
“陳三夜!”
跟着迷迷糊糊的聲音,我不知道走在哪裡,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一直在走。突然,一陣清脆的鈴鐺聲打斷了喊我名字的聲音,我呆站了好一會,這才從迷糊的狀態中清醒,眼前的情況嚇了我一跳。
諸葛隨風的空墓裡擺着神壇,地上鋪着正反八卦,八卦周圍插着各種顏色得小旗子,中央插着一塊令牌,前面寫着諸葛隨風,後面寫着陳三夜。
陌生的老頭穿着道袍,在神壇前亂七八糟的跳着木劍舞,嘴裡嘰哩嘎啦的不知道念着什麼。
“老子的生魂被他給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