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鎖跳出窗外,一雙彎刀立刻展開連斬,只聽一陣細細密密的叮咚聲,幾顆箭頭掉在了地上,鍾巧巧全不防禦,一邊口中低嘯,一邊往不遠處小趙的房間外跑去。銀鎖如鬼如魅如幻影,貼在鍾巧巧旁邊,替她擋下了所有射來的箭矢。
而房間裡的小趙全然沒有反應。
兩人對望一眼,銀鎖一挑下巴,示意她進去。鍾巧巧飛起一腳踢開窗子跳了進去,銀鎖揮了幾下刀,也跟了進去。
她進去的時候,鍾巧巧的手放在小趙脖子上,正擡起頭來,對她搖了搖頭。
銀鎖一咬牙,低聲道:“從前面衝出去。”
“之後?”
銀鎖道:“先去馬廄,如若沒馬,我掩護你逃跑,你去義陽傳信赫連我白河城外等他。”
“少主你一個人沒有後援……”
銀鎖制止了她,輕聲道:“使得,我若能到下一個點,定會傳信回去讓你們來找我。”
她二人貓腰走到門口,道:“數到三,我先出。”
銀鎖下令拉上面巾,掩住口鼻,只露出一雙眼睛來。眼睛偏偏也藏在兜帽的陰影之中。
銀鎖以手爲數,數道“三,二,一”,鍾巧巧伸出彎刀挑開門閂,銀鎖甩出一張矮几,只見外面一張漁網罩下,又聽嗤嗤幾聲輕響,十多支弩箭隨即跟着釘在地下。
她嘿嘿冷笑,閃身出來直上房頂,勾着一人腳腕往上爬。還未等那人出手,她已一刀紮在那人心口,不料這一紮竟然沒扎進去,料來此人帶了護心鏡一類的東西在衣服裡面,銀鎖立刻變招,彎刀在他膝蓋上面劃過,那人雙膝沒了肌腱相連,立刻軟了下來,隨銀鎖一道從屋頂上摔下來,腦袋先着地,發出沉悶的響聲,不知是死是活。
銀鎖一手拖着“屍體”擋在鍾巧巧身前,單手持彎刀衝向站在廂房上的四個黑衣人。
那四個人還急着放箭,這回箭頭全部釘在了同僚身上。其中一人顯然是首領,咳嗽一聲,振臂一揮,其餘三人丟下手弩,拔刀跳下地,四人成掎角之勢,將銀鎖圍了起來。
忽然鍾巧巧低鳴一聲,銀鎖往回瞟了一眼,敵人竟然比她方纔感覺的還要多出一倍,這些人難道當真如此厲害,可以避過靈覺?
她心下一思量,此番無論如何得先找個突破口,脫出包圍圈纔是。
當下喉頭低鳴下令,鍾巧巧應下來,兩人戒備之中身形忽然同時一頓,從原地消失。那具“屍體”無人支撐,衝着那統領樣的人物斜飛出去。
那統領倒不如何驚慌,依舊咳嗽下令,打出手勢。
銀鎖藉着屍體掩護,倏地繞到統領背後,手中彎刀亮晃晃地兜頭斬下,果真驅逐黑夜,斬斷愁怨。那統領也不驚慌,似是成竹在胸,銀鎖猜不透是什麼詭計,遲疑一瞬,刀勢依舊雷霆萬鈞。
驀地,旁邊伸出好幾柄長刀,合力架住了她斬下來的彎刀。
那人似乎剛纔便已料到銀鎖要來偷襲她,方纔的手勢便是要人來支援。他被“屍體”砸中,整個人微微後退一步,但他的身體已經被部下與銀鎖隔開,銀鎖的蠻力無法與三五大漢相抗衡,只得向後退了一步。
她退後之時,便已感覺到刀鋒掃來的呼嘯聲,急忙矮身躲過。雖然被近十個人圍攻,她倒不怎麼着急,反而好整以暇。
果然這時有人驚呼:“跑了一個!”
銀鎖等的便是這一刻,忍不住一笑,只不過笑容藏在面巾後面,除了她自己沒人能分享,不由得有些寂寞。
她一寂寞,就想起了大師姐來。不知她在建業過得好不好,沒有我捉弄她,應該過得很無趣吧。
只是這思念只持續了一瞬間,便被她生生掐斷。
敵羣中有人喊道:“去四個人追她!”
銀鎖見這幾個人步伐都不夠靈活迅捷,心道這些人的輕功,連大師姐的一半都及不上,很想出言嘲笑,不過還是忍了下來。
那四人一走,她頓時覺得壓迫感減少。看來這四個人還有兩下子。
統領本來忌憚兩人聯手,現在見到兩人竟然自己分開,正好各個擊破,便又發出呼喝。
接到命令,餘下六人兩人持刀從左掃她下盤,兩人從右攻她中盤,銀鎖自然想要拔起從空中突破,這時心中忽然一動,雙刀翼展,矮身伏低如燕子抄水,圓月斬貼地與兩持大環單刀的大漢對攻。
雙刀相交,刀氣暴漲,兩黑衣人仗着自己兵器長,並不懼銀鎖彎刀,不料相隔很遠,便已覺得刀鋒割面,心下皆是一驚,不由得轉了刀柄,想先將她刀鋒擋下。
銀鎖冷笑一聲,早已料定他們會有此變招,刀鋒相搭,手中使“粘”勁竟將兩人分別引向兩個方向,仗着自己身形細瘦,從兩人中間的窄縫中穿了過去。
這兩人急忙生生轉向,身形竟十分靈活,與巨大的身軀不搭。但銀鎖借力打力的手段十分高明,兩人雖然及時收力,到底還是向前太過,對面的隊友雖然及時剎住腳步不至於四人撞做一堆,但最上面爲了捕捉銀鎖的網子,卻不偏不倚罩在了兩人頭上。
這兩人一人向左,一人向右轉向,正好勾住了網子。網子沒什麼彈力,被他們一拉,當即受力,又把他們拉了回來。兩人迎面撞了個正着,都捂着鼻子痛苦地倒下了。
他二人一阻,把後面正待追擊的兩人去路擋住了。後面兩人頓了一下,踩着地上兩人的肩頭追上了屋頂。
統領見場中變化,早知銀鎖不易對付,在她彈出去的瞬間就要出手攔截,可惜還是慢了一步,叫銀鎖上房逃走,他一馬當先跟了出去,後面的人才一起跟上了房。
銀鎖橫越過廂房與大雄寶殿之間的步道,與鍾巧巧分作不同方向逃跑。這步道說寬不寬,說窄不窄,高度又不大一樣,如此阻了一阻,又有三個人追不上來。
她速度本快,兼且毫不戀戰,背後又長了眼睛一般,什麼流矢飛蝗打到背心,都被她一雙彎刀擋下,給她逃入路邊樹叢之中,就再也見不到人影。那統領下令停止追擊,返回原地。不多時,一羣人齊聚寺廟塔林之中。
統領開口問道:“是哪個?”
旁有一人答道:“方纔我們追的那個。”
“發信號叫人回來。”
“是。”
“走,騎馬追。”
銀鎖一人在黑夜中前行,橫過農田和荒野,心想這回又丟了馬,總不成這麼走完剩下的路吧?
雖說到了許昌,就走完了一半的路,但剩下的另一半路,則大部分都不在平原之上。她雖然自信能和馬跑得齊頭並進,但人並不是馬,這麼跑是要跑死的。
她一邊跑在田埂上,一邊回憶方纔的種種細節:頭一個化裝成店裡夥計的人,左手掌縁上也有粗糙的繭皮,應是個善於使槍的好手。這些人進退有度,配合默契,身量身材大多數差距不大,莫不是當兵的?
那統領站得筆挺,慣於發號施令,似乎真的是些軍人。然而方纔呼喝的口音,卻不像是北方口音,那定是南朝來的。而侯景舊部多是與他一同叛逃的東魏士兵,不會有南朝口音,是以應是朱異的人已追了上來。
他竟有本事調動朝廷兵馬,果真權勢熏天。
這麼一想,銀鎖心下已有計較,忖道:不論你是哪一方人馬,總之此地不是你的地盤,你也不敢太放肆。
她找了個地方躲起來,摸出懷中地圖,撥開腰間匕首末端的蓋子,藉着夜明珠的輝光細細審視地圖,一眼便找到了她要找的地方。她擡頭望着天際星野,斷明瞭方向,站起身來往那邊跑去。
月上中天之時,前方一片黑影之中透出了點火光,其中有一高臺,藉着月光,能看見上面還有人巡夜瞭望。
她慢慢地靠了過去,悄無聲息地上了高臺,在那巡夜兵丁脖頸後面猛地一敲,那人立刻軟倒下去。她四周望了一番,果然見驛站之後有一馬廄,她潛入馬廄之中,又先敲暈了門口的看守,偷了一匹看起來順眼的驛馬,順着官道直往北去。
秋風之中,百草枯黃。天空未見半點明媚之色,倒是鉛灰色的雲一直在頭上盤桓不去,此時還是秋天,這種天氣實數少見。不過這樣的天氣倒是省得長期暴曬,能省下許多喝水的時間來。
栗色驛馬額中一點白色,馬上騎士全身白袍,額心一顆紅色瓔珞,與馬兒相得益彰。
她從半夜開始趕路到現在,馬兒腳力長久,她可快要撐不下去了,在道旁找了一戶人家,向人買了兩個饅頭,牽着馬邊走邊吃。
她料想後面那羣人從南方來,一方面要防備動靜太大,引起東魏國的注意,一方面又不能行動分散,沒那麼快追上來。因此放鬆一下,免得後面跑不動路。
此地北上洛陽,再進崤函古道便是戰場區,通行不易,因此銀鎖打算在洛水入江之處渡河,北去幷州。
抱歉今天更新晚了因爲被人拉去接電話了一接就是半個時辰(。
明天回去喂大爺,大爺兩天沒人餵了真是好淒涼呢(。
然後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