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疾馳半日,駱駝們撒開四蹄地跑,漸漸地把馬落在了後面,還是阿林侃壓住了速度,纔沒讓輜重車落在最後。
天上下起了雪,與前幾日不同的是,這次的雪花似乎在天上就被打成了粉末,下下來的都是雪粉,呼嘯的狂風時刻都在改變着方向,雪片
金鈴在駱駝背上顛簸着,只感覺風從鬢邊流過,驚訝於這些龐然大物的速度,隨即問道:“駱駝竟然跑得這麼快?”
銀鎖把一絲吹出來的頭髮塞回兜帽之中,笑道:“駱駝跑得比大多數的馬都要快,這些駱駝都閹過,倘使是沒閹過的駱駝,在這麼冷的季節裡,可以讓馬都望塵莫及,只有天馬能望其項背。”
“在這麼冷的天發情?”
“嗯,”銀鎖點了一下頭,“冬天毛多,看起來難免威武,自然得了許多母駱駝傾心。駱駝冬天發情,越冷越是感情熾熱。”
金鈴皺了一下眉頭,道:“既然沒閹過的駱駝跑得這麼快,何以要全都……”
銀鎖道:“駱駝和馬不同,發情起來兇得不得了,看見什麼都要打,和瘋了一樣。人爲了活命,只好都給閹了……”
“真是太慘了。”
銀鎖斜眼看着她,“幸災樂禍。”
金鈴笑而不答,忽然皺眉道:“黑隼。跟上來了。”
銀鎖猛然擡頭,真的見兩隻黑隼在空中盤旋。懊惱道:“糟了,駱駝可跑不過黑隼。”
“不讓小黑上去咬它們嗎?”金鈴說着便往前看,大大的小黑站在阿林侃瘦弱的肩上,也擡着頭躍躍欲試,阿林侃卻抓着它不准它動彈。
“何以阿林侃不讓小黑飛上去?”
銀鎖道:“太高了,沒有弓箭壓制,小黑容易受傷。”
金鈴點點頭,弓着背馬步坐在駱駝背上。
銀鎖忽然皺起了眉頭,高聲鳴叫。商隊聽了她的命令,調換了方向,往南邊偏離。
金鈴雖不知怎麼回事,但也並未多問,她的任務只是保護輜重車,銀鎖在隊伍前方,沒有讓她跟上去。
赫連加速繞到前方,對銀鎖道:“影月,怎麼回事?”
銀鎖道:“風向變了,前面有馬臭味,前面有埋伏。”
“怎麼辦?我們加速衝過去?”
“好!”
她又壓低了聲音作夜梟鳴叫,衆弟子聽後,紛紛抽出彎刀在手。
只聽銀鎖脆生生地說了一大堆她聽不懂的話,衆弟子又鬨笑成一團,紛紛舉起刀來應和,駱駝們沉默地疾馳,好像沒有聽到一樣。
地平線上升起兩隻黑隼,前面也是柔然騎兵,銀鎖的身子幾乎伏在駱駝的大駝背上,眼神銳如她腰畔的悲風出鞘。
風雪越發地大了,雪片掉在地上,又被呼嘯的狂風捲上來,遠處什麼也看不清楚,銀鎖用力去嗅,也只是勉強嗅到前面有人。
不知道敵人離他們有多遠,但戰鬥拖得越久越是不利。
漸漸地風雪中出現了敵人的身影,猙獰的鐵塔大漢們騎在高駿的馬上,挺着手中長矛大刀,朝着他們衝過來。
雙方接近的速度非常迅速,幾乎是一瞬間就打了個照面。
對方的陣勢非常密集,看樣子是鐵了心要把他們一口氣全都撞下馬。銀鎖衝在第一個,以彎刀拍打刀鞘,高聲叫道:“衝啊——!”
衆弟子收縮陣型,舉起兩把彎刀相碰,應道:“衝啊——!”
雙方洪流一般交匯在一起,刀碰刀,劍碰劍,有人被撞下馬,有人被斬成兩半。
駱駝巨大的身軀在此時佔了非常大的便宜,一匹駱駝長一丈,高八尺,重七八百斤,幾乎有兩匹馬那麼重,與駱駝對撞,馬匹被撞得橫飛出去。而白衣弟子們揮舞雙刀,不知斬獲人頭幾何。
銀鎖高聲歡呼,俄而有洪水旗弟子將傷者重新拉上駱駝。金鈴從頭至尾被她以高超馬術護在身後,怎麼超都超不到外面,她只見前面驚心動魄地震動,血肉橫飛,但須臾之間一切又都慢了下來。
“小胡兒!”
她看見銀鎖被撞了一下,但與她對撞的大漢跟着馬一起被撞飛出去,又被隨後跟上的弟子一刀砍掉了腦袋。
銀鎖咳嗽了一聲,回頭笑道:“我沒事。”
她隨即扭頭道:“還剩幾個人?”
金鈴四下望了望,心裡一陣奇怪,赫連不見了,人又少了許多。
她走到銀鎖身邊,道:“輝日不見了,他……”
銀鎖卻不太擔心,用彎刀拍了拍駱駝屁股,道:“走!趁他們還沒爬起來!”
這一羣人在衝撞之後卻只有八個人了,其中還有傷兵。
風雪越發地大了,他們逆風而行,雪片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睛,金鈴忍不住地往後看,只看見後面朦朦朧朧,一切都是白色和黑色的交織。
“銀鎖,你的人,跑的差不多了,怎麼回事?”
銀鎖笑道:“大師姐不用擔心。”
阿林侃叫道:“少主!接下來……”
銀鎖道:“按計劃,你們帶傷兵走吧,不用管我了。”
衆弟子忽然齊聲道:“請少主保重!”
銀鎖笑道:“沒事沒事!下一站等我。”
阿林侃點點頭,掠過金鈴身邊,牽住了她的繮繩。
金鈴警覺起來,道:“你做什麼?!”
阿林侃反而詫異地看着銀鎖,“少主,不是我帶她走嗎?”
“我不走。”
“少主……”
銀鎖一腳踢在金鈴的駱駝上,揮手道:“大師姐保重!我隨後就到!”
她甚至故意慢下來,金鈴卻來抓她的繮繩,她眼疾手快,把金鈴的手拍開。
金鈴縮回手,皺着眉頭看着她,扭身看着前方,不再和她爭辯了。
銀鎖眼見她越走越遠,鬆了口氣,心裡卻像是空了一塊。
可這樣纔是最安全的,影月右使數次在柔然人手中逃生,飛天遁地無所不能。
但金鈴不行,萬一留她一個人在這裡,萬一銀鎖有什麼損傷,她根本無法在這荒原上獨自逃生。
她甚至不能獨自辨明東西南北。
她回頭去看輜重車,不料身後一沉,腰被人一把摟住,有人在她耳邊輕聲道:“小胡兒,你賣什麼關子?”
銀鎖一看前面金鈴的駱駝空了,阿林侃卻沒有察覺,仍舊拉着繮繩往前跑,立刻開口叫阿林侃回頭。
金鈴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整個都收進了懷裡。
“你休想丟下我一個人逞英雄,什麼理由也不行。我是你找來的人,你須得對我負責。”
“嗚嗚嗚……”
金鈴稍稍鬆手,耳朵湊到她嘴邊,問道:“嗯,你說什麼?”
銀鎖又覺得心裡被裝滿了。
北風捲地,漫天風雪,馬踏過的印記很快被風犁開,又撒上新的雪花。
“金大帥,這麼冷的天,老衲多帶兩頂帽子也不行啊。”
蕭荀皺着眉頭,沒有答話。這麼冷的地方,委實不適合南方人作戰,他凍得手指尖都僵了。
他雖然身量很高,在士兵裡也算是強壯的,但前面的柔然蠻子黑壓壓地擋了一片,他已幾乎要看不到了。
割頭王阿支祁,是個十分高大凶悍的北方漢子,一隻眼睛受了傷,用黑布隨便纏着,身上披着一身狼皮,讓他看着像個獨眼狼王。
銳利的目光切開雪花,釘在了蕭荀身上。
“金大帥,我們衝過去。”
蕭荀背上升起一股寒氣,他卻沒空去管,只得點點頭。
他後面是元大師、鄧二郎李三郎等等舊部,獨孤壽成也在其中,他身後足有四十名騎兵,幾乎都是羽林軍中的高手。
然而柔然人更多,五五一組成魚鱗陣往前高速移動,隊伍延綿百步,都高舉寒光長刀,默然不語,軍容整肅,令人不寒而慄。
蕭荀的手下也作這種陣型,跟在隊伍左翼。
他在統萬城外遇到了從長安來的殘部,乃是這一次行動的主力,在長安毫無斬獲,是以百里疾行到統萬城來分一杯羹,孰料統萬地宮已然塌陷,蕭荀等人狼狽不堪。
但正是如此,蕭荀也沒有藉口回頭了,他雖是其中官職最高之人,但這些人手中有諭令,可以任他指揮,但決不可後退。
因有元大師和鄧二郎相助,他們這一路上都遠遠地跟着這一羣神秘教團的車隊,眼看便要追上,卻遇上一場風雪,不得已和柔然人相遇。
對方人馬遠多於他和獨孤壽成的,和剽悍的柔然人衝突,只能全軍覆沒。
好在這割頭王阿支祁,並沒有想要他的性命,反而答應他們,只要出一份力,就能拿一份錢。
諭令讓他帶着錢回去,只要有錢,他就能安全地帶着腦袋回家了。
北風夾着雪花割在臉上,任何一寸□在外的皮膚都被風吹得麻木起來,戰馬加速往前衝去,人和馬噴出的白霧匯成一團,又被狂風吹散。
阿支祁身旁有人低聲說了些什麼,俄而回過頭來對蕭荀用生硬的漢話道:“金大帥,他們被衝散了,我們等會兒就圍上去。”
蕭荀只得點頭稱是。
他回頭問鄧二郎:“二郎,剛纔阿支祁說剛纔的衝鋒把他們衝散了,我們追的真的是黃金嗎?”
鄧二郎道:“是,車轍沒有變化,黃金都在車裡。”
蕭荀凝重地點點頭。若這次還拿不到錢,他可就打算就此逃走,一輩子活在深山之中,再也他媽的不管這些勞什子諭令黃金了。
此處已近關卡,再往西就是蠻荒之地,離建業已有七八千里,再往西追,真不知何時才能回到故土。
作者有話要說:jj卡的要人命了……我把所有h章節都鎖了,lofter也刪空了,想當年牽小手之風來到的時候我還是個點擊不足2k的小透明,如今也達到傳播上限了……
#大師姐目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和小師妹一起死在一起的樣子#
還要打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