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鎖欣然點頭,道:“好幾次都差點不小心殺了她,現在就怕她磕着碰着,出什麼意外。
水沉香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壓低聲音問道:“不是傳說烏山行主三頭六臂,青面獠牙嗎?這小美人當真是烏山少主?”
“是的是的,沒錯的,我騙你幹什麼?我本也不想告訴你,可是你若問了,憑你我的關係,我自然得據實以告。”
水沉香皺眉問道:“可是你們……之前將靳老大趕出了旬陽,不是已經與烏山敵對了嗎?”
銀鎖嗤笑道:“哪有永遠的敵人?”
這話水軍頭領煞星譚老大若是聽去了,定然覺得自己晚節不保簡直是飛來橫禍,被隸屬神秘組織的水賊打得聲望一落千丈,正在家韜光養晦時,兩方忽然成了不清不楚的盟友。想到此處,銀鎖開口問道:“譚老大呢?”
水沉香道:“譚老大被烏山新的行主召回去烏山了,他的生意是他兒子在管,可惜管得很不成樣子,反倒是靳老大更不好對付一點……”
“咦,爲什麼?他不是被狠宰了一刀嗎?”
水沉香嘆道:“窮途末路,更加喪心病狂,我們所有的船主都在他們的通緝令上,拿人頭算錢,小安已經被暗算了許多次了,有一次差點救不回來。是以在旬陽上岸,我根本不敢離開她半步。”
銀鎖點點頭,心想大約是因爲如此,所以熊鼎才走得如此隱秘。
“小瞎子,你不去陪小美人嗎?她在下面一個人,你卻來跟我說話。”
她這麼問,卻勾起了銀鎖的小心思。銀鎖一步邁出去,水沉香一聲驚呼,探出頭來,卻見銀鎖穩穩當當落在金鈴面前,拉着她的手,兩人一起走進了船艙裡。小安與她二人碰上面,互相道好,換了二副的位置,站在了船舵前。水沉香衝她微笑,兩人長久地對視着。
金鈴讓銀鎖忽然間拖回了船艙裡,奇道:“怎地?我在那吹風吹得剛剛好,你怎麼不和你的小朋友玩了?”
銀鎖直將她拉進房間,按在牆上,『毛』茸茸的腦袋埋進她胸口,悶聲道:“水沉香是我的舊識,她方纔問我情關悟得如何,我不能透口風出來,只好告訴她小郎君找到了,但是一拍兩散啦……”
金鈴溫聲道:“那怎麼啦?”
“……可我不想那樣……我說‘小郎君是『藥』,練完功自然成了『藥』渣,『藥』渣你扔是不扔?’可我斷斷沒有那個意思,大師姐,若是一語成讖,我定然要怪今天自己說錯了話……”
金鈴『摸』着她的頭,溫聲道:“嗯,不會的,你說的是小郎君,我是小娘子,老天爺一看你胡扯,就知道你是個小娃娃,不和你一般見識。你若不放心,以後就不和人說這件事好啦……你瞧九凝峰上這麼大的事,你不是也一點沒透給二師叔知道?”
“嗯……”這不過是安慰人的話?,只是從金鈴口中說出來,好像就變得特別可信,銀鎖低落的心緒漸漸恢復,不一會兒又活蹦『亂』跳起來。
此時已近暮春,然而荊楚之地仍舊沒能擺脫陰雲,早上晴過一時,中午卻開始飄雨,陽光從雲縫裡滲出來,並無溫暖之感。幸而那件羊皮白袍十分耐磨,縫縫補補地穿到了今天。她看着金鈴,問道:“大師姐,江風太大,你……不躲躲嗎?”
金鈴聽她這麼問,拉上面罩,帶上兩層兜帽,笑道:“我暖得很。”
“沙漠上沒有水汽,衣服就能將風雪擋住,江上可不一樣,漸漸就將人吹透了。你若是喊冷,等會兒可抱不住你。”
“我若是冷了,就用你來擋風。”她看着浩渺的江面,左近有半山的白屋子,在霧濛濛的江上看得更顯飄渺,銀鎖告訴她那處便是鄖關,晴日裡被陽光一照,一片純白,白山被綠水繞着,江上船隻往來,慢慢劃下水痕跡,又被水流沖走,安靜閒適,可以讓人看一天也不厭煩。
金鈴抗議道:“你整日就知道跟我說哪裡好玩,哪裡舒服,明知我們……”
她說了一半說不下去了,若按這樣的船速,她們凌晨便可上岸。
從前說的時候,總覺得這段旅程裡還能偷出時間來,譬如說在光明頂,譬如說在神仙谷,可是現在,一天也偷不出來了。
僅剩的半日裡,銀鎖一直粘着金鈴,從早到晚片刻也不離開,兩人有時說話,有時只是呆着看風景。甲板上看不見熊鼎,從他上船開始就躲在船艙裡不出來,兩人倒是常見水沉香和小安湊在一起,不知是說事還是談情,周圍的漢人青年蠻人青年對此已然是司空見慣,直當那閃閃發亮的兩人不存在。
金鈴嘴上未提,心中卻着實有些羨慕。斷袖分桃之事,古書中雖早有記載,但將這等驚世駭俗的事變成過日子,也算是天大的本事。
從鄖關駛到丹江口,河面愈發寬闊,夜『色』漸漸低垂,黢黑的山間裡『露』出清亮的夜空,低垂的雲層漸漸散去了一些,『露』出幾顆散落的星星。
子時,船行至襄陽,一船人停下修整,金鈴即刻便要渡河,熊鼎從船艙裡走出來,打了個呵欠,道:“聽聞小影王帶了兩匹日行八百的快馬,若是白日啓程,一日便能到達義陽,現在天這麼黑,樊城也去不了。況且馬睡覺有時節,擾了它們睡覺,不免沒有精神。小影王不如帶着同伴先行在此處歇息,養足了精神,早上再出發。”
銀鎖心道樊城有明教分舵在,此地是上陸路通信義陽最近的地方,分舵之中怎可能沒有夜間上岸夜間進出城門的法子?這些法子只怕是師父並未透『露』給熊鼎知道,銀鎖卻是可以無條件調動的。只是都走到這裡了,也沒有特別的情報傳來,想來前面並未有什麼兩人帶着馬確乎不好辦,不如就如熊鼎所說,睡到天明再出發。
嗯,如此便可再偷一夜。
她徵得金鈴同意,便與水沉香一道去他們在襄陽的休息處休息。兩人晚間纏綿太久,早上睡到卯時才起牀,迅速收拾妥當,到得碼頭,船已準備了。這艘船渡到對岸樊城港,放了馬與人下來,遂又往下游去了。
此地分舵早早有人在此接應,帶着假路引文書將二人帶出樊城,又給了銀鎖附近的地圖。兩人在城外長亭告別這嚮導,縱馬馳騁起來。
襄陽往北乃是新野南陽,一馬平川,再無險可守。向東則爲武勝關,此路輾轉通往大別山深處,于山間走個“之”字形,翻到山的東北邊,有一處谷地,便是義陽,再往東進山走一段,大概就是金剛臺附近。
兩人往東向武勝關,半途折進山中,快馬的腳力此時顯現出來,即使是長時間的上山路,這兩匹馬跑起來也輕快非常。然而就因爲金鈴要趕路,不可累着了馬,是以兩人分乘兩騎。
只是一路上金鈴常常朝着銀鎖望去,銀鎖也常常望着她,兩人目光相接,都知道對方想跳過來,不由得相視一笑,卻還是雙雙硬忍住了。
終於翻過了山脊,眼前豁然開朗,在沒甚樹遮擋的地方往下望去,是大片的森林和若隱若現的流水,連雲也被踩在了腳下,金鈴舒了口氣,道:“前面應該都是下坡了。”
她不再催馬,由着它遛了一會兒,忽地起身,跳到了銀鎖背後。
銀鎖笑道:“讓大師姐搶了先,你回去你那邊好不好?明明是你矮上一些,卻偏要逞英雄……”
金鈴只是搖頭,雙手從肋下穿過,扣住她雙肩,臉貼在她的脊背上。
她的說話聲音從脊骨上一直傳到銀鎖耳中,嗡嗡地聽不太真切,分辨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最後一會兒”。
“呸呸呸,我明日還要送你回烏山,何來‘最後’一說?”
金鈴沒答話,只是緊緊攀附在她後背上。
銀鎖拍拍她的手臂,輕聲道:“大師姐,前方接近義陽,遍佈耳目,你抱便抱了,親可就不行了。”
金鈴忽然跪起來,強迫銀鎖轉過頭,蜻蜓點水一般的吻落在她的嘴脣上。
銀鎖被她嚇了一跳,忙催動靈覺,確認前路並無太大的崎嶇,纔敢迴應。金鈴卻笑着把她鬆開了。
她二人仍舊共乘一騎,在厚重的烏雲下前行,山路越來越低,盤旋着一頭扎入山谷。
義陽城並不大,義陽分舵在坊城深處。輝日左使在此處經營數年,早已深入了義陽各處。進城之時市集早已收市,商人們四下散去,路上顯得有些冷清。銀鎖牽着馬走入一戶頗爲普通的宅院,金鈴跟在她身後,打量着周圍。
銀鎖從角落裡揪出一名白衣弟子,問道:“裡面怎麼回事?”
那弟子看着頗爲年輕,是個綠『色』眼睛的胡人少年,那少年答道:“稟影月右使,只是裡面有令戒備,我也不知。”
銀鎖想裡面只是有些突發情況,外間也不太容易知道,便對他道:“你替我將馬拴在這。若是沒什麼事,我還要出去玩。”
“……是。”
那年輕弟子正要往馬廄裡走,銀鎖一把拉住他,問道:“這兩日有什麼人來過?”
綠眼弟子愣道:“只是尋常各地往來通信的弟子……”
“沒有什麼特別的人?”
忽然感覺木有人看了……這兩天的後臺數據好差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