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鈴聽了她這話,竟然覺得有些生氣,她好不容易尋着個萬全的機會來找銀鎖,正主竟然瞧也不多瞧自己一眼。而她設想之中,銀鎖定然是迫不及待打開包裹,就能看見她想要的禮物,多半又要開心地跑來跑去。
她心中奇怪,又感覺惆悵,不知是銀鎖生氣了,還是周圍有什麼她也無法察覺的監視,讓她沒有辦法與自己做過多的交談。
漸漸離開了義陽,她牽着馬,時不時便掃銀鎖一眼,只見她臉色如常,只是並沒有看她。
“銀鎖,銀鎖……”
她話音未落,驀地往前急跨一步回身拔劍,問道:“銀鎖?”
銀鎖的驅夜斷愁落空,絲毫未有停頓,雙刀改平落到身側,借落地團身之勢,忽地彈起,雙刀飛揚,帶起淡淡的刀氣。
這不是金鈴第一次站在圓月斬氣勢萬鈞的攻擊範圍內,但這次,銀鎖氣勢雖盛,到刀尖處的力道卻收了一些。
金鈴反手一劍插在雙刀相交之處,阻了來勢。她的劍尖斜斜向上,銀鎖衝力越大,就越是不受控制地被她引開。
感覺到銀鎖雙刀上生出抗力,金鈴忽然翻腕上挑,勾着雙刀刀背,挑開了雙刀交錯之勢。銀鎖本就在向前推,被她一挑,知此番敗了半招,也就沒有後續的動作了。
她衝進金鈴懷中,金鈴揉着她的頭,淺淺笑道:“小胡兒,勒死我了,你就沒有師姐了。”
銀鎖擡起頭來,冷笑一聲,恨道:“你剛纔還知道躲?還知道怕死?聽說你眉頭都不皺,就敢往亂軍之中闖,威風得很啊。”
金鈴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這會倒記起還有個我了?你還知道有人念着你?”
還不待金鈴解釋,撲在她懷中的銀鎖膝蓋一拐,手按住她一邊肩膀,竟然就這麼把她按得仰面倒下。銀鎖單膝跪下,又將她抄在懷中翻過半圈,揚起手便打。
她小時候便很聽話,向碎玉責罰她,從來都是打手心,關禁閉,是以她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讓人打屁股。她既驚且怒,身體緊緊繃着,沉聲道:“銀鎖,放開我……”
銀鎖一口咬在她肩頭,恨道:“不放!”
她一隻手環住金鈴的腰,另一隻手噼裡啪啦地打在她屁股上,一邊還恨恨念道:“讓你逞英雄?讓你亂來?你還把自己的性命當性命嗎?你心裡還有我嗎?”
“怎、怎麼沒有?這不是逮到機會就來私會你嗎?孰料你連個好臉色都不給我。”她咬着下脣,悶哼一聲,知銀鎖正在氣頭上,也不掙扎,只叫她打夠了消消氣。
銀鎖磨着牙齒,倒像是真的恨不得將她扒皮拆骨吃肉。
覺察銀鎖的手勁鬆下來,金鈴也漸漸放鬆,趴在銀鎖膝頭,擡眼湊到她跟前,問道:“小少主,可饒過我了?”
銀鎖又狠狠咬在她肩頭上,到金鈴忍不住求饒才放開。
“大師姐可知曉我爲何生氣?”
金鈴支吾着說不出,銀鎖恨道:“你逞威風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還毫不知情地念着你?你若死了,是要丟下我一個人嗎?你想過我在擔心你嗎?大師伯值得你拼命,烏山值得你拼命,難道我就不值得你顧惜自己一點嗎?”
金鈴自然無話可說,這小貓兒生起氣來,比小老虎還兇,金鈴理虧,伸手環住她的腰,輕輕晃了晃,悶聲道:“下次不會了,你別生氣了。”
銀鎖靜了下來,金鈴直起身,往她嘴裡塞了點東西。銀鎖懵懵懂懂,竟然張嘴含住。
此物甚甜,銀鎖奇道:“這是什麼?從哪來的?”
金鈴奇道:“王府裡的糖,難道味道不像嗎?”
銀鎖吸了吸鼻子,道:“像,就是太像了,可是建業不是大軍圍城……”
金鈴微微一笑,道:“這是我做的。”
銀鎖睜大了眼睛,俄而紅了眼眶,最後惡狠狠道:“事後補救是沒有用的!我還在生你氣……”
金鈴輕巧地吻在她脣上,輕聲道:“下次再有這等緊急的情況,我定然掂量清楚再上……我總是念着你的,一刻也不敢忘。”
這小胡兒本也是色厲內荏,被金鈴喂一顆糖,甜言蜜語說一些,又親了一下,早就忘了要耍狠,皺着鼻子道:“但願你說到做到……”
金鈴站起來,又回身拉起她,靠過去環住她的腰,淺笑道:“當然說到做到啦,烏山少主一諾千金……你看,我現在已是正牌烏山少主了。”
銀鎖道:“哼,就因爲你是正牌烏山少主,下次再有這等緊急情況,掂量完之後,多半還是要去送死的……”
金鈴還待辯解,銀鎖捂住她的嘴,道:“別解釋了,你我還不知道嗎?”
金鈴抓住她的手,輕聲道:“哪吒闖下大禍,托塔天王欲殺之,哪吒剔骨還父,削肉還母,還了父母恩情……”
銀鎖笑道:“莫說大師伯殺了我都不肯殺你。你又沒有闖下大禍,說哪吒幹什麼?”
金鈴靠在她懷中,愣愣道:“若是剔骨削肉就能還得恩情,我……”
“是以你覺得這樣就能還了大師伯的恩情?”
金鈴緩緩點頭。
銀鎖笑着刮她的鼻子,道:“你可莫忘了還了大師伯的恩情是要幹什麼。”
金鈴“嗯”了一聲,忽覺不對,道:“我可從未同你講過,你這般提醒我是什麼意思?你如何得知?”
銀鎖道:“大師姐一根直腸子通到底,對你,我除了沒猜出你暗暗喜歡我以外,別的都猜得挺準。我掐指一算,便知有人覺得暗通外敵、私下跟我好這件事,很對不起大師伯,定要做些大事來補償,對不對?”
金鈴怔怔點頭。
銀鎖笑道:“那你還了恩情,難道不是爲了更好的暗通外敵嗎?”
金鈴想了想,忽然撲哧一聲笑出來,“是,我定留着命和你逍遙自在。”
這樹林與外面官道僅隔着幾棵樹,不時有人經過,兩人躲在其中靜靜相擁,過了一會兒,銀鎖小聲道:“……大師姐,你今天不走了,好不好?”
金鈴道:“方纔影月右使逐客,現下怎地又留我?”
銀鎖奇道:“明明是大師姐自己迫不及待要回烏山,大師姐不在意我,我何苦自討沒趣?”
“你又如何與手下人解釋我去而復返?”
銀鎖忍住笑,道:“我就說此去五十里開始下雨,不好讓你冒雨趕路,是以折返回來,留烏山少主在義陽分壇過夜。”
“不怕我晚上將你們分壇的情形摸得一清二楚嗎?”
銀鎖笑得勝券在握:“是以影月右使以身作則,就近監視烏山少主,免得她去了不該去的地方。”
“怎麼就近監視?”
銀鎖賊賊一笑,道:“自然是同榻而眠,你一醒我便知道。”
金鈴忍不住笑出來:“你就不怕二師叔起疑心?”
銀鎖道:“越是坦蕩蕩,他就越不會起疑心……再說了,這一次放你回去,下一次又不知何時能見了。”
金鈴奇道:“烏山義陽不過三百里,想來就來了。”
銀鎖翻身上馬,拉着金鈴也上來,金鈴騎上自己的馬,拒絕了她,“小胡兒莫要太猖狂,當真覺得二師叔半點不會起疑心嗎?莫忘了他們可是見慣了大小太師叔的。”
銀鎖看着頗爲不甘,道:“大師姐,你走之後,師父就要把我派出去了。”
“去哪?若是不遠,我可以偷偷跟着。”
銀鎖搖搖頭,道:“我也不知,是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烏山剛剛收復,又和鮮卑人結怨,烏山也有你忙的……說不定……大師姐,這已是四月天了。下次再見,也許就在九凝峰上了。”
豈料金鈴微微一笑,道:“我匆匆回了烏山時,心中才是忐忑,不知與你一別,何時才能再見。這次雖久,但好歹有個盼頭,我數着日子過便是。”
銀鎖心想就是這個道理,便不再言語,兩人按轡緩行,卻又不想回分壇中枯坐。銀鎖纔到義陽不久,不知此處有何風景名勝,可讓兩人虛耗一下午,不禁犯了難。然而金鈴卻是土生土長的烏山人,勉強算是地頭蛇,見她如此,微微笑道:“去划船嗎?城西有筆架山,筆架之間有大湖,可泛舟其上,只是看天色只怕要下雨。”
銀鎖笑道:“那我回去拿傘,順便再告訴他們你不走了,晚上要留下,師父纔好設宴招待你。”
金鈴面有難色,道:“熱鬧的場面,我一向不太擅長應付。”
“唔,你我都是神仙谷弟子,是以師父不會叫許多人,放心吧。”兩人順着官道一路回到義陽附近,由銀鎖回分壇之中報備,又拿了傘出來,與金鈴一起去湖邊划船。
銀鎖不知哪裡弄了一艘船來,載着金鈴劃往湖中,不一會兒下起雨來。她把傘交叉綁了,擱在船頭,兩人窩在傘下,由銀鎖絮絮叨叨地交代金鈴若是陸亢龍問起西行見聞要如何回答,纔不至於露陷。
“你我二人練的功夫,一句也不許提。”
“嗯。”
“我的情劫渡得如何,若有人問起,你須得裝作一問三不知,撇清其中干係。”
“那是自然。”
“若問我路上看上哪個小郎君……”
金鈴奇道:“二師叔問這做什麼?”
銀鎖本躺在她大腿上,忽地臉上一紅,道:“你知道走之前,我還有最後兩重心法未破。”
金鈴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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