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可?只是做了少夫人還到處亂跑,不免不成體統,按我們家家規,是要捆起來打屁股的。”
銀鎖又做了個鬼臉,鬆開了金鈴的手,轉身跑遠了。金鈴目送她離開,直到看不見她的背影,才轉身回到烏堡。
此時已是日上三竿,蓮兒見了她,不免急道:“少主!你去哪了?!堡中都要開鍋了,”
金鈴卻皺眉道:“堡中一日無主便開鍋,還成什麼樣子?”
蓮兒不敢頂嘴,囁嚅道:“少主忘了曾約邵前輩來嗎?他已等了一會兒了。”
“現在?他來早了。我去見他。”
蓮兒跟在她身後,追着說道:“少主,昨晚我去了廚房……”
金鈴自然知道這香味是銀鎖帶來的,廚房裡當然什麼也沒有,是以問道:“廚房怎麼了?”
“廚房什麼也沒有,卻被我抓到有人在屋中煮花生下酒……今日我得查查,到底是誰在烏堡中生火。”
天乾物燥自然要小心火燭,烏堡乃以木爲樑柱,以磚石爲牆,隨便生火易起火災,故而冬天更需嚴查。
“嗯,冬日裡千萬小心。”
“後來我回到頂層,少主房中的燈已經熄滅了。”
“我本說過的。”
“……是……”
與南方蝗災絕收不同,烏山的糧食豐收,倉廩充實,賣糧所得銀錢換來礦石,冒着危險從長江南岸運回烏山,在這裡由工匠做成武器,武裝所有的烏山的子弟兵。
烏山業務繁多,金鈴不敢怠慢師父交代下來的事情,因此事必躬親。
向碎玉和王操琴都離開之後,金鈴才知從前向碎玉是有多麼繁忙,更佩服他能把烏山打理得井井有條,除操心烏山之事以外,向碎玉尚有空閒與王操琴下棋,還有空過問她的功課武功,在她逍遙地跑去閉關之時,還有閒心給她做一桌飯。
銀鎖三五不時地跑來一趟,每次來時都在夜裡,手上都拿着一個油紙包,包裡是剛剛烤好的羊腿,撒着各種名貴的香辛料,遠遠都能聞到一股撲鼻的香氣。
蓮兒也因此天天都似驚弓之鳥,每天都要對堡中巡丁耳提面命,好生檢查所有容易燒起來的東西,走廊上埋的水缸更是每天都要加滿水才行。
金鈴一邊覺得實在勞民傷財,對自己瞞而不報的行爲深感內疚,一邊又覺得天乾物燥,小心火燭沒什麼不好。
就如向碎玉所料一樣,高洋篡國,宇文泰陳兵潼關,互相牽制,兩邊都沒有餘力來管樑國的閒事,故而他才放心離開烏山。
南方戰事不斷傳來。傳侯景手下羯兵各個驍勇善戰,千里奔襲不帶軍糧,所殺之敵戰後便當牲口的肉吃掉,以保證連續作戰。這等妖魔一樣的傳言着實擊垮了不少人,有的城全然不反抗便全部投降,而有的人戰到最後一口氣,也不願給妖魔啃上一口。餘人則人人自危,生怕這樣一羣吃人的妖魔打到自己的地盤上來。
故武帝蕭衍第六子正是居鄂州而大的邵陵王,邵陵王之地乃是九省通衢,金鈴與南平王同去做使者之時親眼所見,不可謂兵不強馬不壯,然而兩兄弟相互牽制,誰也不願意因爲先行進攻侯景而將自己的後背露給對方,便只能相互拖着,適逢北方有變,湘東王趁機出兵,命王僧辯等人順水而下,與任約相遇武昌。
邵陵王手下不是戰敗就是投降,遂逃至武昌,不料仍然不是個頭,湘東王的人馬緊追不放,如是一追一逃,卻叫任約坐收漁利,把鄂州一前一後兩個重鎮西陽與武昌都佔了去,邵陵王無法,只得繼續東逃至齊昌。
齊昌以東大部分城池,不是歸順了北方高氏,就是已然稱藩,派出質子求保平安,邵陵王亦不能免俗,戰敗之後,欲引齊兵南攻,不料齊兵未至,任約先行襲來,邵陵王不備,竟被區區二百鐵騎擊潰逃亡。
而南平王在邵陵王之前,由喻黛子護送至前來支援的齊軍陣前,鼓動那三寸不爛之舌,說服敵將隔岸觀火,眼睜睜見邵陵王落敗逃亡。
這條消息傳回烏山之後,金鈴隨即請示向碎玉,是否要烏山出力前往,等了幾日也不見回信。
金鈴並不着急,她的職責便是好生守住烏山,若是急躁冒進,說不定因此就丟了自己該守的地方。
就在她等待指示的這段時間裡,邵陵王北行至汝南,被已降於齊的故部李素收留,屯兵於此,苟延殘喘。
她結束了今日的巡查,回到了烏堡頂層的房間裡,蓮兒跟在身後,道:“少主,今天的消息送來了……”
“爲何這個表情?有壞消息?”
蓮兒趕緊搖搖頭,道:“各地賬冊都送來了,少主今天看嗎?”
金鈴略感頭疼,向碎玉以前從未打算將她當作真正的少主培養,所以這等雜事也從來不教她,以致她接管烏山以來,她覺得最困難的事情就是對賬。
“少主……一時半會兒不看,怕也沒有什麼事吧?”
金鈴搖搖頭,道:“今日不看完,明日更不想看了。”
不僅如此,向碎玉還會隔三差五要求運一批新的武具去前線,以補充損耗的部分。
這些人物更是讓金鈴手忙腳亂,好在手下衆人不太看得出來。
向碎玉是支持湘東王的大地主之一,除他之外,亦有不少當地豪強旺族派出了自己的武裝以示臣服和支持,不過大多數是爲了與湘東王搞好關係,甚少有向碎玉這樣自己親自出徵。
他向來十分看中烏山子弟兵,是以雖然湘東王的軍隊不缺補給,他仍是婉拒了大部分的裝備支援,全都靠烏堡運到前線。一則因爲連年征戰,湘東王所供的多數武器並不成套,其中混了許多從別的軍隊手中繳獲的武器,大小重量各有千秋,訓練時十分不便;二則用自己家的東西總歸知根知底,上戰場拼命也能多一絲勝算。
金鈴卻恐向碎玉失望,從不說自己手頭上遇到的這些困難。
孜然混着胡椒的辛辣氣息又在黑沉沉的烏堡之中出現了。蓮兒皺起眉頭,告金鈴又要出去看一看是誰在生火。
金鈴起身送她出門,走之前蓮兒尚且還交代她關好門窗。行主屋中有許多不得了的秘密,檢查門窗向來是蓮兒的工作之一,只是她絕沒料到,最大的秘密在她關門之時就跑進來了。
“大師姐!”銀鎖小聲歡呼,金鈴被她一衝,壓在了門上。
“別……”金鈴放軟了身體,這纔沒把門撞出聲音,“莫叫人聽去了,她還沒走遠。”
銀鎖捏着她的腰,嘻嘻笑道:“大師姐總算胖了些,沒白糟蹋羊腿。”
金鈴道:“羊腿吃得太多,還有別種的嗎?”
“大師姐可難住我了!我只有烤肉的手藝練了一練,可以見人,別的都不大會。再說荒山野嶺,叫我烤個餅……我還是下山給你買一個帶上來吧。”
銀鎖見她秀眉微蹙,心道成天吃羊腿好像確實不行,試探道:“大師姐,要不……羊肋排?”
金鈴撲哧一笑,道:“還是羊腿吧,我瞧你好拿一些。”
銀鎖笑得眉眼彎彎,“對嘛,大師姐快坐過來。”
她拉着金鈴坐在屋中矮榻之上,攤開手中的油紙包,霎時間又是香氣四溢。
“今天怎麼是切好的?”
銀鎖調皮地眨眨眼睛,“趕時間,不然帶過來就涼了。”
金鈴想不出有什麼事讓她趕時間,若有則必定是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問了也不會說,不如就莫找大家的不自在。
銀鎖拔出匕首,挑起一塊羊肉,遞給金鈴。金鈴張口咬住,伸出手來捂住她的眼睛,“總看着我做什麼?”
“看你吃。結結實實吃下肉去,就能長胖了。”
金鈴皺眉道:“託你的福,我已胖了許多了。你吃。”
“這是餵你的。”
金鈴遂往後退了一些,道:“天還沒黑,你自己也沒吃吧?”
銀鎖笑而不答,只舉着匕首挑起一塊肉放在金鈴嘴邊,兩人僵持一陣,銀鎖笑道“大師姐,涼了可不好吃了。”
金鈴讓步,張口咬住肉片。孰料她並未嚥下,而是撐着矮桌跪起來,湊到銀鎖跟前來。
眼見金鈴眼睛微彎,像是在笑她不敢,銀鎖頓時覺得受到了挑釁,遂冷笑一聲,側頭一口咬下肉片。
她的刀功有十幾年的功夫,給金鈴切的肉塊大小均勻,本就適合一口一塊,她搶走金鈴嘴上叼的,嘴脣也堪堪擦過金鈴的脣瓣,還故意停留一下。
果然如她所料,金鈴又微微皺眉,責怪道:“吃東西,莫要胡鬧。”
銀鎖依舊一塊一塊餵給她,金鈴有時搖頭推回去看着銀鎖吃,銀鎖若是敢推卻,金鈴便自己叼着湊過去喂她,反覆來這麼幾次,銀鎖面頰漸紅,抗議道:“大師姐不害臊!”
金鈴奇道:“哪裡不害臊了?我不是學你的嗎?”
“你……我……”銀鎖本想辯解自己乃是爲了逗她玩才做這麼羞恥的事,心中卻牢記着自己平日裡總是做些超出自己底線的事情正是打着“欺負老實大師姐”的名號,一時倒說不出下文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出圖,後天交兩個東西,反正就是忙,希望週二之後會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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