鷙月的臉上那道被火焰燎過的燙傷的疤痕越來越淡了,那般模樣真的清秀俊逸的無法形容。
接過湯碗,他眸光輕輕的一掃我,“還是嫂子對我好。”
這傢伙比從前沉穩多了,不動聲色的就低頭喝湯,似乎是在找對的時機。
“傷亡如何?”我硬着頭皮問他,我清楚這件事只能迎難而上,並不可以選擇逃避。我是凌翊的妻子,就有必要問他這些。
他的臉陰沉着,喝湯的時候,手猛然一緊。
那隻脆弱的瓷碗都出現裂縫了,但是他還是忍着把裡面的骨頭湯喝完了,“廚藝不錯,嫂子,你說的什麼傷亡?”
我擦!
鷙月寶寶都開始會裝傻了,要是以前早就衝動的鬧上了。他親自來一趟這裡,說明幽都的叛亂已經很嚴重了。
我和他四目相對,目光格外的堅持,“我在問你,陰陽代理人叛亂給幽都帶來的傷亡。紫幽不可能拿自己的手下鎮壓,應該也只是拿幽都那些歸順的鬼魂做炮灰。”
他眸光中帶了一絲刺痛,雙目蒙上了一層蘊氣,有些迷離卻是魅惑的看着我,“你真想知道?有事我只想跟他談,並不想你也牽扯其中。”
“我已經無法置身事外了。”我緊緊的抓着褲腿,覺得今天格外的漫長。
夕陽沉入了地平線,周圍的昏暗,似乎是在醞釀着一場暴風雨前的寧靜。外面依舊有穿着黑風衣的黑影掠過,明月躲在了烏雲中。
潮溼的風從外面吹進來,讓人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鷙月脫下了外套,套在了我的身上,眼底盡是悲哀之色,“親愛的嫂子,陰陽代理人死傷過半,其他魂魄也死了很多……”
他的外套是那種毛呢外套,明明很溫暖。
可是穿在身上卻是那樣的冰冷,我渾身都是冷汗,顫抖個不停。那樣的慘況簡直不敢想象,但有時,卻是不得不忍痛割捨。
“你見過……活人的生魂,被生生撕裂的樣子,你見過萬里哀魂被燃燒成灰燼,在天空中久久不散的樣子嗎?”鷙月的手控制住了我的下巴,強行讓我和他猩紅的雙眼對視,“如果是你看了也會覺得哀傷吧。”
鷙月曾經把人命當做草芥一般,如今也如此珍惜愛護。
也許命運就是這樣的奇妙,人和鬼都是會變得。
尤其是……
陰陽代理人死去的慘況,我是親眼見到的。他們都是活人的靈魂出竅,魂魄並非叫鬼魂而是生魂。
這種魂魄灰飛煙滅的時候,那當然是要比鬼魂更加慘烈被悲痛。
“我……我沒見過。”我鼻子一酸退後了半步,卻無法低下了頭顱,逃避他的眼神,“魂魄……魂魄如果被燃燒了,碎片不是很快就……就散去了嗎?”
“是怨恨的力量。”鷙月的眼球充血了,他放下了手中的碗,從廚房的位置衝了進去,“我大哥那個混蛋呢?他在哪裡,他知不知道有多少陰陽代理人死在這一次的叛變中,知不知道幽都經歷了怎樣的慘烈……”
我的身子微微一顫,看着鷙月的背影。
我心想……
他知道!
他也在等你!
我緩緩的跟進去,鷙月站在沉睡中的凌翊面前,他似乎十分的疲憊。用手抵住了太陽穴,手肘頂在沙發的扶手上,雙眸緊閉的睡着。
鷙月站在他面前很久了,才緩緩的睜開眼睛,嘴角勾起一絲邪異的笑容,“弟弟?怎麼來了,也不開燈,是在幽都摸黑習慣了嗎?”
鷙月轉頭就去將燈打開,他返回之後擔心跪在凌翊面前,擡手摸了一下凌翊的脈搏。那一刻他就跟被開水燙到了一下,迅速的抽回自己的手。
我的心臟也是猛的一縮緊,難道是凌翊的身體狀況不好了嗎?
他剛纔明明說自己沒有因爲喝了山魈湯而變弱,而且他在面對子嬰的時候,那種蔑視一切的力量說明他比以前強大了許多。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是事實確實如此。
“摸到了什麼?”凌翊把翹在茶几上的雙腳放了下來,慵懶的交疊在一起,依舊用手託着太陽穴淡笑的看着鷙月。
眸光一動,又看向了我,“把飯菜端來這裡吃吧,我想一邊吃飯。一邊和鷙月好好聊聊,看他來這裡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我轉身去了廚房,卻依舊能聽到鷙月的聲音,“是佛法的力量。”
“很奇怪嗎?我擁有這樣的力量!鷙月你有時候眼界就是太小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獲得力量的方式,也不是隻有一種。”凌翊淡淡的說着,身上就是有一個冷傲的氣勢,似乎根本就瞧不起鷙月一樣。
鷙月的聲音變小了,“你的眼界寬,就是拿陰陽代理人作爲犧牲嗎?你知道這一次,死了多少嗎?”
“三四千吧,不會再多了,發下去的紫令牌也只有七八千張。死的應該都是新晉的陰陽代理人,死因是因爲墮入鬼道,被誅滅了。”凌翊端起飯碗,慢條斯理的吃着,好像對這些人命根本就不在乎。
等我把飯菜都上齊了,我也坐在他身邊,卻沒什麼胃口。
鷙月眉頭一蹙,“這些你都想到了,可是卻選擇了犧牲他們。”
“你知道幽都的法則是什麼嗎?”凌翊吃的很認真,擡頭看了一眼鷙月,指着那些菜,“都是你嫂子做的,你應該很久沒吃過熱的飯菜吧?你現在是活人之軀,又有心臟,多吃飯心情會變得開闊,性格也會更加開朗的。”
這樣的話,就像是閒話聊家常一樣。
鷙月低着頭,也扒起飯來,“嫂子做飯,好吃。”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鷙月!你要是知道這個法則,今天就不該來找我。”凌翊給鷙月夾了一片豌豆。
鷙月看着那片豌豆,目光呆滯了老半天,才送進嘴裡狠狠的嚼爛,“幽都的法則是等價交換,做一分惡事就有一份懲罰,所有的一切都記錄在善惡本中。其次,沒有犧牲就沒有得到……可是你不覺得,這一次的犧牲……”
太慘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