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離歷史上龔孟春挑起八百王府護衛暴動還有一年的時間,朱由崧想等那時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過現在他卻不願意等了。如果做什麼事都瞻前顧後的話,定是成不了大事。
就算這傢伙和東林黨暗合又怎麼樣?難道自己就束手無策麼?
“速戰速決!”
朱由崧手一揮不容遲疑,事拖得越久越會出現意外,眼前這傢伙手下還有一千錦衣衛,要是被看到招來了人,事就大發了。
錦衣衛,朱由崧還是有些忌憚的,都是狠人啊。
“嘶,好狠,小小年紀居然如此毒辣。”
龔孟春不敢相信的看着這一切,眼前只有不到腰側高的小屁孩居然真敢對自己下殺手,他可是皇帝的尖刀,錦衣衛千戶啊,不是阿貓阿狗。
“本千戶幾十年走南闖北,什麼事都見過了,不過今天到是開了眼界,呵呵,七歲,這還是七歲孩童嗎?”
“不過!”
龔孟春好似喃喃自語,說着突然一頓,臉色發寒,冷冷掃了眼莊木頭和葉勝,又看了看一干圍過來的王府護衛,側退了兩步,厲聲道:“你們真當本千戶沒點手段麼?”
說着從懷裡拔出了一根長半尺不到的煙筒,目光定在了朱由崧臉上,冷笑道:“這是訊號煙筒,只要本人發出訊號,我手下一千錦衣衛定會在三刻鐘之內趕到,
“不要逼我魚死網破!”
嘿,魚會死,網到不一定會破。
“動手!”
朱由崧冷冷一笑,亂得廢話,他很不喜歡拖沓,此事要儘可能的快刀斬亂麻,不能讓它朝着不可控方向發展,說着手掌向前推舉,道:“給本王斬了他,誰第一個砍上去,賞五兩銀子!”
說着,感覺還有些不帶勁,又道:“第二個,本王給三兩銀子,第三個一兩,要銀子的速度上,早砍早得,晚了什麼都沒有!”
王府護衛又是一陣騷動,五兩銀子已經不算少了,可以買三石小米。(小米比後世大米細小,聚在一起質量更重。一石約重120斤,三石就是360斤,三個大人兩個小孩一家五口可以吃上兩個多月。)
莊木頭站在外圍聽了朱由崧的話也是一臉激動,五兩啊,他的月錢也才六兩。
前二十年米價平均也就一石一兩,可現在災荒,江南那邊又多種桑樹和綿花,前兩天出去問了下,洛陽糧食都漲價了,一兩隻能買到72斤哩。
如此算了一把,莊木頭心頭火熱,舔了舔嘴巴,雙眼冒出綠光恨不得衝上去就此一刀砍死了事。
連莊木頭都這樣,更不要說其他人了,王府護衛頓時氣息粗重,雙眼泛紅。
“慢着,
眼看着危險臨近,一干王府護衛逐漸圍攏,龔孟春眼角顫了顫,立馬出聲大喝。
“真得要斬盡殺絕?本官可是錦衣衛千戶,你們可要想清楚後果。”
龔孟春死到臨頭仍舊抱着一絲希望,他要進行着最後的掙扎,眼前整整五十來號人,自已就算是武功蓋世也定會被亂刀分屍。可是衆人根本不聽他的,王府護衛一步一步圍攏。
“哈哈哈,我堂堂錦衣衛千戶竟然也會有這麼一天!”
龔孟春臉上露出了慘笑,自知必死無疑,恨只恨自己大意了,一個七歲的小屁孩居然會如此的狠辣,早知道就帶點人來,哪怕是一兩個也好,起碼能墊背或是當盾牌。
現在他只有一個人,身不戴鎖甲又何以衝得出去?
“你比我狠,比你老子的老子還要狠。”
龔孟春看向朱由崧,目光復雜,他知道就算放了手中的訊號筒,等手下錦衣衛趕到,自己定是死透了,到時還有誰敢反抗?一千錦衣衛絕大數定是順從,幾個挑頭的絕對沒好下場。
“看到你,本千戶想到了本朝太祖——朱元璋,你和他一個樣子,就是夠狠!不,你比他還要厲害,太祖這種年歲還不知道人情事故,在你的眼裡我看到了野心,大明要麼亡於你手,要麼就再次中興昌隆。”
“動手!”
朱由崧眼見他亂說‘胡話’,臉色微變,立馬大聲厲呵。
“哈哈哈,一世榮辱半生浮華,生死又何異?這憋屈的世界,本千戶早就活夠了。”
就在府衛迎身而上時,龔孟春抑刀架在自個的脖子上,目露乞求,慘然道:“我死,請不要牽連我那無辜的家人。”
“撲哧!”
橫刀自吻,一抹豔紅從頸間飆射而出,堂堂錦衣衛千戶——龔孟春,瞪大了雙眼,就這樣緩緩軟倒在地。
咣啷,一聲脆響,秀春刀落在屍體一旁。
龔孟春死了,死了都睜大着雙眼,看向蒼穹,彷彿是在向上天控訴,控訴世道的不平。
錦衣衛身爲皇權的工具,精神上時刻保持着緊張、焦慮,一生都處於朝臣和士族的指責、謾罵中,‘世人’皆對其沒好感,畏之如虎,避之如蠍,恨不得永遠不再見。
朱由崧心裡明白,話語權掌控在士族手中,可以想象得到龔孟春一直以來內心所承受的壓力。爬到了他這種位置,也許早已疲憊,也許更是產生了厭世情結。
廣場上,一人一刀就這樣靜靜的擺在衆人面前,現場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默。
好久,一干人等才逐漸緩過神來。
“少爺?”
三角眼王建義,眸子裡閃過一絲莫明的光彩。
“嗯!”
朱由崧深深的吸氣,掃眼衆人,朗聲道:“錦衣衛千戶龔孟春貪髒枉法,姦污婦女、虜賣孩童、霸田欺民。今王府護衛,嗯,你叫什麼名字?”
正說着,朱由崧目光落在了跟前的青年護衛身上,此人就是之前挑頭的那個人,王府護衛長蔣凌的外甥。
“稟郡王,下人江雨峰。”
青年護衛目光一顫,單膝跪下報了名。
從王世子剛纔的話意中,他已經感覺到了某種意味,自己和舅舅定是要成爲向餘下的錦衣衛刺頭開刀的先手,既然走到了這一步,他沒有選擇的餘地。
逆反不如服從,龔孟春的下場就是最好的樣板。
“嗯,很好!”
朱由崧讚賞得點了一下頭,這小子倒是機靈,恐怕已經明白了自個的意思。
秀才王建義聽了朱由崧之前的話,三角眼微抽,自家的少爺果真不改腹黑的本色,人死了還要不斷的往身上堆罪名,順帶着爲接下來收拾錦衣衛刺頭都鋪好了路。
“錦衣衛千戶——龔孟春,貪髒枉法,姦污婦女、虜賣孩童、霸田欺民,無惡不作。”
“今,王府護衛長蔣凌兼其外甥江雨峰查實,本王率五十府衛捉拿,龔孟春自知罪責難逃拔刀自吻謝罪,餘幫兇走狗,嗯,等一下就知道了,你們聽明白沒有?”
“稟郡王,聽明白了!”
朱由崧的突然問話使得衆王府護衛神色一怔,其中一位大耳青年反應最快速,立馬站了出來。
“都聽明白了?”
朱由崧看了看這大耳青年,又再次呵問。
“我等明白!”
一干護衛這才反應過來,立即異口同聲大嗓子回道。
“很好,每人賞一兩銀子!”
聲音還蠻整齊的,看來這些傢伙以前排練過,朱由崧頗爲滿意。聽了有一兩銀子入手,衆人雙眼發亮,還沒幹什麼事居然也有錢拿,這活幹得值當,看來跟着王世子有肉吃。
“你叫什麼名字?”
“回郡王,下人何浩傑。”
“不錯,好好幹,本王看好你!”
朱由崧給了他一個讚賞的眼神,大耳青年滿臉激動,一句看好,就算是眼前不晉升,也給王世子留下了印象,以後有好處定是少不了的。
“好了,護衛中留下兩人清掃,一人背屍體,餘下的排成兩隊跟本王前往錦衣衛校場。”
錦衣衛校場處在王府護衛住所邊上,也就是王宮東西大道通往內宮的一側,那裡縱向行走三四分鐘才能趕到。
原本打算着去洛河王莊,眼下朱由崧也去不得了,接下來一千人等的錦衣衛必須在短時間內處理,不然暴動了可就麻煩。
朱由崧上了馬車,車內有墊牀、小圓凳,也有桌几、出恭桶,內裡裝飾以及置物擺放配格和朱常洵的王轎幾乎沒啥兩樣,也就是規格大小有些差距。
朱常洵是御賜車轎,三馬伕掌鞭六匹馬拉,而他的則是訂做,只有兩馬伕掌轎四匹馬拉行。
朱由崧閉目躺在墊牀上,溫倩、溫麗倆胞胎姐妹則是小心翼翼地坐於桌几邊上的小圓凳上。
“姐姐,少爺好凶殘,當時他的眼神好嚇人哩。”
溫麗被之前的一幕嚇壞了,到目前爲止還是一臉的蒼白,雙眼弱弱地,緊緊抱住了姐姐溫倩的手臂悄聲的耳語。
“不要亂說話,少爺那是爲了王府。”
姐姐溫倩嚇了一跳,雙眼立馬向墊牀上瞧了一眼,發現朱由崧正閉目養神,似乎沒聽見,心裡不由鬆了一口氣,瞪了一眼低聲厲呵道:
“這種事兒,你也敢講?不管少爺對我們有多好,我們始終是下人,要守本分,知道什麼該講什麼不該講,禍從口出,明白麼?”
溫倩雖是如此說着,但她內心又何嘗不害怕?只是害怕也沒用,自家少爺的確很兇殘,說殺人就殺人,她也不認爲妹妹的話有錯,但那又能如何?
幾前年做清倌人,雖然還未掛牌出閣,卻也是聽了不少事兒。記得有一上了年紀的花女說過:人處於世定要少言寡語,做人當謹慎,多聽、多看、多想,做事才能順暢,如若得罪了人定會禍事臨頭。
她定要看住妹妹,不然以溫麗跳脫的性子,經後定會惹出了事兒。
馬轎內五六平米的空間,風是從前頭吹來,再小的聲音也掩蓋不了。朱由崧雖然閉目養神,卻也聽見了,不由得抖了抖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