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xa縣的馳道上,一行五六人騎馬護着中間一輛二輪馬車快速飛馳,乾燥的天氣,地上揚起一路的灰塵。
王建義坐在鋪墊上眼中露出強烈的激動之意,這一幕若是被熟悉的人看到,定會錯愣。因爲這種表情在他人的記憶裡,從未如此明顯的出現在王建義的臉上。
在別人的目中,王建義是臉不露聲色,三角眼永遠是閃動的,他那看似沉寂的臉往往給人一種陰沉的感覺,一切都是那麼的讓人難以接近。
可此時的王建義已經抑制不住內心的勃動,自家少爺終究是要邁出那一步了。別人可能以爲少爺只是爲了那些財富,不過他卻不是這麼想的,臨行前,他再一次從自家少爺的眼裡看到了那久違的野心,還有一絲興奮。
跟隨在王世子身邊這一年多來,他是什麼樣的人,王建義已經摸得差不多了。如今終於到了要籌建那渴望已久的利益團體,章氏家族只是其中跨出的第一步,接下來就是掌控整個洛陽,一想到這裡,他的心跳就忍不住躁動。
昨天他已經派人去查探伏牛山,細作回報發現章氏和範家經營的礦廠偷偷製作大量的弓箭刀兵,這可是國朝明令禁止的,此乃違禁,甚至可以升至意圖謀反的高度。
這一次事關重大,這是整倒章氏家族的重要一環。身爲王府錦衣衛安全局局長,王建義不允許有絲毫錯漏,雖然少爺並沒明說什麼,但他內心早已明瞭,此事可能與晉商有關,因此他一定要親身前來。
本來按王建義的想法,直接動用錦衣衛將伏牛山給緝捕了,不過那裡卻有近千人防範,要真動刀兵,以王府的兵力也要損失一二,且知府同知章奉仁必定通風報信走漏了風聲,在其和相關人員沒被整倒前,到不好動手。
還有一點,大概自家少爺另有打算也說不定。
馬車顛簸,儘管一個人坐着不舒服,但王建義一點也不感覺苦悶,只是覺得時間過得太慢了,其實昨天他就想過來,可惜當時天色已晚,不方便行路。
“還有多久到達xa縣衙?”
“大人,現在已經快入縣城了,只要等十刻鐘就到。”騎馬挨近的府衛是那位大耳青年——何浩傑,此人雖然沒多大武力,人卻是機靈,這也是少爺親自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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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馬車一頓緩緩停了下來。
“大人,到了!”
當王建義踏下馬車時,突然感覺氣氛有點不對,只見縣衙門口阮標一臉陰沉的走了出來,身後還跟着四五人,一看都是王府錦衣衛人員。
“怎麼回事?”王建義臉色不大好看,心裡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似乎事情不太妙。
阮標上前拱了拱手,黑着臉道:“我們來晚了一步,那寡婦死了。”
“怎麼死的?”
王建義眼角抖了抖,阮標起碼比自個早來了兩個時辰,居然還是被人早一步給弄死了,心頭着實鬱悶了一把,出師不利啊。
“毒!”
阮標吐了口唾沫,恨聲道:“強毒,鶴頂紅!”
“有人買通了一送飯小吏,此毒無色無味,就算是銀針也試不出來,簡直讓人防不勝防。”
“抓住了嗎?”
王建義目光一閃,雙眼死死盯在阮標臉上。
阮標眼角抽搐,心道又不是我毒死的,這麼看着我幹嘛?不管心裡怎麼想,嘴上卻是說道:“那小吏也夠聰明,買通的人替換了他,使毒之人是個要飯的。”
“奶的,還好少爺反覆提醒我們要謹慎,早早就在縣城布了眼線,要不真不容易找得到。那傢伙平時有一頓沒一餐的,一下子有錢了就跑去酒館,嘿,就像撞上門一樣。”
王建義點點頭到也不覺得意外,阮標怎麼說幹錦衣衛也有好多年了,這點能力還是有的。
“既然抓住了,你還黑着臉幹什麼?”
“最主要的人都死了,能開心得起來麼?”
阮標仍舊是一臉的鬱悶,恨聲道:“寡婦一死,線索雖然沒斷,不過章清那小子的把柄我們接下去就不好辦了,要知道投毒的那小子也是別人指使的,可指使人都跑了。”
“這有什麼!”
王建義搖了搖頭,目光綻然,道:“這世上冤假錯案,屈打成招的事兒還少了?”
“既然人都抓住了,讓他指證章清不就得了!”
阮標有些傻眼了,愣愣道:“這不大好吧,少爺可沒說讓我們這樣幹啊,要是到時……”
“少爺是沒這樣說!”
王建義雙眼眯了起來,輕聲道:“但也沒說不讓幹啊,你說是不是?”
“嗯,說得也是!這案子已經查得差不多,所有發現的有利線索都指向了章清這文士,如若說這傢伙就是兇手也不爲過,差的就是證據而已。”
阮標添了添嘴,一臉的嘿笑。錦衣衛幹這事還少了?自個會不知道麼?不要說屈打成招,就是強按手印也不是個事兒,他要的就是三角眼的這句話,到時少爺要是有說法,自然也就這傢伙頂上了,沒他的事兒。
“那我們現在就回洛陽,去逮了那小子……”
……
“誰是章清,站出來!”
府學,一干錦衣衛直接衝進了學樓,碰一聲,學樓大門被一腳踹開。
一干府學生員俱是大驚,扭頭看向房門處,只見一位三角眼的青年文士外帶一位滿是橫肉、一臉兇悍的壯漢率先走了進來。
緊隨其後還有五六位頭戴紫氈帽,身着大紅袍,腰掛秀春刀的錦衣衛。這些人個個面無表情,大步跨來。
“這裡是府學,爾等所謂何事?”講桌上,安坐着一位精神瞿鑠的青衣儒士,此人看似五六十歲,臉頰瘦骨突出,不過面色卻是紅潤,其人並沒有大肆發怒,只是皺了皺眉頭。
“章清,你案發了。現在跟我們走一趟,有人招供xa縣一家五口被毒死皆是出自你手,你與俏寡婦偷?情,被其家人發現,就施以毒手,好一個狠毒的生員!”
“不,不是我,你們定理弄錯了!”
學館內,坐於人羣之中的章清顫巍得站了起來,不停的搖頭,面色發白,一步步後退,滿臉的恐懼。
“偷?情?不會是假的吧,說不定是冤枉的。”
“切,早就聽說他喜好人婦,而且那俏寡婦還是當年戚大才子用盡心思才娶到家的,沒想到章清居然和人家早就偷偷好上了,新聞吶,嘿嘿……”
“哼,一家五口啊,他怎麼就下得了手?真是狠毒,妄爲讀書人!恥與爲伍!”
學館內一衆生員俱是臉色大變,一時間說什麼的都有。府學學官祭酒也不由得變了臉,不過還是忍不住說道:“事關命案,當由縣衙仵作輯捕,爾等身爲錦衣衛卻是越權了。”
“對,對,你們不是仵作!”
章清臉色一喜,大聲吼道:“我認識你們,你們是王府錦衣衛,你們定是王世子派來的,這是公報私仇!”
眼下有了祭酒大人幫着說法,章清猶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一臉的興奮。只要拖到自己通知叔父,到時還有救。章清心裡明白,若是真被錦衣衛帶走,自己必是死定了。
“蔡大人,錦衣衛何時越權了?”
沒有人去理會章清,在衆錦衣衛眼裡,他就是個死人。阮標擡眼看向了坐在案臺前的學官祭酒,一臉的哂笑,道:“錦衣衛擁有監察天下之責,儘管我們駐守王府,可這職責還是擁有的。”
“怎麼,蔡大學官何時將國朝律法給改了?”
“你……”
學官祭酒眼含怒色,沉聲道:“你們這是在行使暴法,錦衣衛是有監察之天下之責,卻也是顛覆、謀反之重任,並不是民事案情。不爲民請,是爲民怨,國家法度自有其理,理當由仵作前來纔是。”
“老匹夫,別給臉不要臉啊,老子……”阮標讀的書又不多,他怎麼可能講得過一學官呢?一下子就無理以對,不得怒氣勃發的叫囂開了。
“哼!”
一聲冷哼打斷了兩人的怒視,王建義雙手插在袖口裡,緩緩擡起了頭,面無表情的看向學官祭酒,陰冷着一雙三角眼,道:“限於錦衣衛權責,某涉及機密,不便相告,祭酒大人若是有異意可向朝臣反應。”
“帶走!”
一聲令下,案板鐵鏈拆開,咔嚓咔嚓,錦衣衛三五羣逼向前。
“不,不要過來,我沒有,你們弄錯了,不是我,老師救救我,學生沒有啊……”
章清一臉的驚懼,大聲叫嚷,一步跑向啊臺前,向着學官祭酒苦苦哀求。
“你,你們……”
學官祭酒氣得直接站了起來,身子不禁搖晃,嚅動着嘴脣,哆嗦道:“無法無天,你們簡直目無法紀,你們是枉爲行事、亂行職權,本祭酒一定要上告,上告……”
……
府衙南大街一個院落的書房裡。
“啪!”
一個元代的墨硯被狠狠的摔在地上,碎成了四五片。書案前,府衙同知章奉仁一臉的怒容,其眸內隱隱露出一絲驚疑。
“你看清了,沒有錯?”
“是的,老爺。小的看得一清二楚,侄少爺真的被王府錦衣衛帶走了,脖子上還上了咖鎖。”
“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