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秋瑩別過頭,不敢去看顧秋喬陰沉的臉。
顧柺子也低下頭,嘴裡張了又張,就是說不出一個字。
“是不是二房跟三房跟咱們搶的米糧?陽陽去跟他們要回來。”
顧柺子柺杖一攔,攔住楚陽,低聲道,“不是他們。”
“那是誰來搶咱的米糧啊。”
顧柺子吐字不清,吞吞吐吐的道,“是這樣的,前陣子村子來了幾個外地人,個個受傷嚴重,奄奄一息,我看他們可能,就託買了些藥給他們,又把家裡的米糧給了些。”
“外地人?奄奄一息?”顧秋喬重複一遍,這山溝溝的杏花村,很少有人會來吧,就算會來,也是隔壁村的,怎麼會奄奄一息。
顧秋瑩見顧柺子不敢說下去,怕被顧秋喬罵,自己咬咬牙,主動招了。
“姐姐,他們不是我們附近村子的人,他們受的是刀傷,每個人身上都被砍了很多刀,我去山上撿柴禾的時候,看到他們傷痕累累,卻堅強的想活下去,我見他們一個個目光精銳身上又是刀傷,不敢靠近,遠遠的繞開了。”
“連着幾天,我上山都看到他們挨着石壁給自己包紮傷口,他們傷得太重,動不了,所以也沒有吃的,其中有一個,就咬破手腕,讓同伴吸他們的血,讓他們一定要活下去,找到主人。我……我見他們實在太可憐了,所以就上前救了他們。”
“我不懂醫術,就把你留下的藥草,拿了好多過去給他們,但是他們說,還缺幾味藥,因爲他們中毒了,只要藥齊全了,他們的病纔會好,我回家就跟爹爹說了這件事,爹本來讓我不要去招惹搭理那些人的,怕惹禍上身,但是我一直堅持,姐姐,這件事,跟爹沒有關係,都是我的錯。”
“後來呢,你去鎮子上了?”顧秋喬問道。
顧秋瑩搖搖頭,“沒有,我沒去鎮子上,爹一個人在家裡,我不放心,所以我們託了村裡的人幫我們去鎮上買些藥,我們哪知道,那些藥那麼貴,銀子一下子就被花得差不多了,家裡的米糧也是我拿去送給他們的,他們實在沒有吃的。”
說完,顧秋瑩低下頭,等着顧秋喬訓斥。
爲了給那些人治病,家裡整整花了二兩銀子,還有好幾斤米糧。
這確實是太多了。
可是好好的幾條人命就在那裡,要是不救,她心裡也會不安的。
顧柺子趕緊開口,解釋道,“喬喬,你別怪瑩丫頭,她並沒有把家裡的銀子跟米糧都給那些人,這不是爹生病了,病得很嚴重,我就把家裡僅剩下的銀子全部都給他找大夫看病了,二房家裡連顆米都沒有,我總不能讓爹餓着肚子吧,所以……所以我就把家裡的大部分米糧給他們了。”
顧秋喬總算明白爲什麼家裡一無所有了。
“喬喬,你要是生氣,就罵吧。”顧柺子別過臉,她臨走時,一直交代不要跟二房跟三房的人交集,如今卻把家裡所有的財產都給了他們,生氣也是應該的。
“我能生什麼氣,他畢竟是你爹,也是我爺爺,你給了他們多少銀子看病?”
“五兩。”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顧柺子更不好意思了,連他自己都知道,他應該是被二房的人給坑了。
顧秋喬挑眉,“五兩?這麼多,他得的是什麼病?”
“大夫說,病情很嚴重,還把不出來是什麼病,已經抓了藥了,應該會好轉的。”
“花了五兩銀子,還診不出來是什麼病嗎?”
“是……是啊……”
“我看分明就是裝病。”
“不是的,爹真的生病了,咳得很厲害的,精神也差了許多。”
顧秋喬擰眉,有些無可奈何,“爹,我的意思是,他可能之前確實有病,但只是小病,張紅紅他們小題大作,配合着你爹一起演戲,坑咱們的銀子呢。”
顧柺子搖搖頭,正色道,“這怎麼可能呢,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怎麼就不可能,顧秋鴻還沒有娶到媳婦吧,以他重男輕女的勁兒,還不得摳些銀子給他討媳婦。”
顧柺子依然不相信。
雖然那五兩銀子確實太多了。
顧秋喬確實有些生氣。
她不在的時候,那幫親戚絞盡腦汁想從他們身上得到些好處。
她爹又軟弱愚孝,說了也聽不進去。
顧秋喬再怎麼生氣,也只能重要的事情詢問清楚。
“瑩瑩,你說,那些人個個都受了刀傷嗎?”
“對呀,我剛開始還以爲他們是土匪呢,不過他們氣度真的很好,講話也是斯文有理,懂的還很多,一點兒也不想土匪,也不知道他們爲什麼會被砍那麼多刀。”
“他們身上有武器嗎?”
“有的,有刀有劍。”
“他們有跟你說些什麼嗎?”
“沒有,什麼都沒說,就說謝謝我,有機會他們會報答的,不過我看他們好像在找一個人,所以傷勢還沒有好的時候,就想離開,繼續找人了。”
“他們在哪裡,你現在帶我去。”
“他們已經走了,今天早上剛離開的。”
“早上剛離開的?有幾個人?除了你,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他們有三個人,除了我跟爹爹,沒有人知道他們躲在那裡養傷了,姐姐,他們跟我說,這件事不要對外說,不然的話,很容易引起殺身之禍。”
顧秋瑩說着說着,自己也有些害怕,畢竟能把他們砍得傷痕累累的,又怎麼可能會是善茬呢。
“他們說的沒錯,這件事,以後誰也不許提,陽陽,你也是,知道嗎?”
“哦,陽陽不說,陽陽什麼也沒有聽到,陽陽只想穿新衣服。”
楚陽緊緊捧着自己的新衣服以及壓歲錢,尋思着是不是該跟爹孃再要一包壓歲錢。
“姐姐,我知道錯了,你別生氣了。”顧秋瑩低着頭,不斷絞着袖子。
“姐姐不生氣,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過那些人是江湖人,是非多,以後儘量少跟那些人接觸,再碰到的話,跟姐姐說一下。”
“可是那二兩銀子……”
“沒了就沒了,無妨的,錢財不重要。”
顧秋瑩眼睛一亮,頓時欣喜,“謝謝姐姐,我還以爲,你會狠狠的罵我一頓呢,畢竟那麼多銀子。”
顧柺子也鬆了口氣,“喬喬,那給爹的五兩銀子,你不追究了?”
“當然追究,瑩瑩是救人,你那五兩銀子,是被坑的,我去把錢給討回來。”
顧柺子一聽,急了,趕緊攔住,擋在門邊,不讓她出去,哀求道,“喬丫頭,爹求求你了,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好不好?大過年的,爹不想鬧得那麼不開心。”
“他坑了我們五兩銀子,還有很多大米。”
“他畢竟是我爹,就當我孝敬他的好不好,咱們家一直都很窮,也沒有什麼銀子,雖然零零散散的,以前也給了爹一些銀子,不過終歸是不多的,爹的病剛剛有好轉,我也不想……”
顧柺子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還能說些什麼。
罷了,那五兩銀子就當作過年爹教敬給他們的了。
“只此一次,如果他再坑咱們,到時候不管是誰求情,我都不會放過他們。”
“好好好。”顧柺子連忙應是。
大門哐啷一聲推開,楚莫從外面進來,不斷的拍打着自己的袖子,有些嫌惡心。
“怎麼了?”
“喬喬,那個王寡婦好騷,剛開始罵了我一路,我把她轟到她家,她又糾纏着我不放。”
楚莫不滿的撇嘴,真沒見過像他那麼騷的人,光是跟她站在一起,他就嫌惡心。
“喬喬,我先打水,去洗個澡。”
“好。”
“爹,陽陽也想洗澡了。”
“爹帶你去。”楚莫拉着楚陽的手,離開屋子,去新蓋的小廚房裡面洗。
顧柺子躊躇道,“喬喬,咱們這麼多的年貨,吃也吃不完,要不,拿一些給你爺爺吧。”
正在喝水的顧秋喬差點嗆到了。
不是給了五兩銀子了嗎?
還給什麼年貨……
“這……放着那麼多,咱也吃不完是吧,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這……”
“我可以送給別人。”顧秋喬淡淡道。
顧柺子坐下,主動給顧秋喬倒了杯水,“喬喬,你看,既然也是要送人,不如給你二叔,三叔也送一些,畢竟他們纔是我們最親的人,也免得別人說閒話。”
顧秋喬身上的力氣瞬間被抽光。
放下杯子,離開屋子,前去四嬸房裡。
顧柺子愣了愣,問向顧秋瑩,“你姐姐是什麼意思?肯還是不肯?”
“那還用說,肯定是不肯了。爹,他們對我們又不好,你爲什麼老是顧着他們啊。”
別說姐姐不開心,連她都不開心了,以前孃親下葬,沒有官材,去跟他們借個一百文的棺材錢,他們都不肯借,還尖酸刻薄的羞辱他們,還有什麼必要給他們送年貨。
“我是長兄,他們怎麼說,也是我的弟弟,一個家族鬧得那麼不愉快,我也有責任。”
顧秋瑩氣憤的拿起屬於自己的東西,氣哼哼的也離開屋子,去了四嬸的房裡。
顧柺子望着空蕩蕩的屋子,有些猶豫要不要送?
喬喬她們沒說不能送,那意思就是能送的吧……
要不,就送一些吧,免得別人說他家有錢了,就瞧不起親戚了。
爹身體不好,就拿一些補品給他吧。
想着,顧柺子開始挑一些東西,拄着柺杖一拐一拐的朝着老二跟老三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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