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玥最後說道,盯着葉蘭的目光倏地變冷,寒酷如冰扎一般,見到葉蘭握緊了手中的令牌,傾玥皺皺眉頭,語氣異常涼薄,“葉蘭,你與弘驥護住長卿的平安。若是長卿有什麼意外,你們就不必再回來了……”
“奴婢遵命!”
葉蘭甩身,留下鏗鏘一句,閃眼間便出了屋子。
她似一陣風一樣地離去,外面守着的紅箋只看到一道人影飛也似地離開,她不放心,忙探頭探腦地進來看,見只有小姐一人,葉蘭不見了,才知道剛纔那人是葉蘭。
“小姐……”
紅箋低聲喊道,想說時辰不早了,該休息了。可是看到桌上那燒成灰燼的家信,紅箋頓了頓,還是硬着頭皮道,“小姐,老爺往府內捎家信時,一般老夫人都會回信的。您把信燒了,那個回信……怎麼辦?”
“你去尋個與寫字厲害的,模仿一下老夫人的筆跡,重新再回一封。順便,把葉蘭寫進去,以老夫人的語氣說,葉蘭是她派去照顧老爺的。”
傾玥言簡意駭。
“葉蘭要去老爺那裡?”紅箋驚訝道。
如今蕭府正是亂時,在需要人的急迫關頭,小姐怎麼把葉蘭送到邊關去了,若是有人存了歹心怎麼辦,小姐豈不是沒人保護了。
“莫國大軍壓境,葉蘭必須走。唉。”
傾玥嘆息一聲,冷燦的眉宇間凝結着一股愁絲,她凝望着窗外的湛黑的天空,見到月亮露出一角小臉來,只是長長的嘆息一聲
紅箋張了張嘴,沒敢深問下去。可她卻怎麼也想不透,莫國來犯,幹葉蘭什麼關係?爲什麼小姐要讓葉蘭前去。就算葉蘭去了,也阻止不了兩個國家之間的戰爭呀。
看到小姐如此愁悶,紅箋悄悄地退了出去,吩咐人去燉補湯。她知道小姐每當有愁緒時,便整夜整夜睡不着,看起來今天又是一個不眠夜了。況且老夫人現在變成那樣子,小姐睡得着纔怪了。
見不一會兒,紅箋端上來了人蔘補氣湯,傾玥揉揉睏乏的眼睛,卻覺得毫無睡意,她尋了榻前的圓形的小凳,坐了下來,一口一口地喝着湯,回頭對紅箋道,“將從血玉中拿出來的那札醫書取來,我要看。”
紅箋福福身退下去,一會兒便將那醫札拿來,傾玥就着燈燭,一邊吃湯一邊翻看醫札。
翻看了半晌,她發覺並沒有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且愈是往下翻,眼前浮起來的卻是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
長卿送給自己玉佩的畫面;
他佩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帶長劍,離別時而去;
他孤身而去,回頭那一眼望着自己,妖曳的鳳眸遠若青山,淡若浮光,明明便在眼前,可卻有萬里之距。之後便是他決絕消失在帝都城的背影……
傾玥現在還記得他離去前對自己的囑託,一句一句之言,好像是錄下來的音符一般,清澈地響在耳邊。
“嶽子興……玥兒一定要治好他。否則大耀國邊關溫疫漫延,失去把守,莫國進犯,蕭家首當其誅。嶽子興是關鍵,玥兒你切記,切記……”
傾玥伸出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赫然發現她胸前的那塊血玉,長卿送給她的血玉,早已經不在了。
在宣王府時闖陣,被她給弄丟了。
“小姐,小姐,您怎麼了,小姐小姐……”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喧譁的叫聲,傾玥支着頭從睡夢之中清醒過來,睜開朦朧的眼睛,發覺自己的另一隻手正被紅箋緊緊握住,紅箋急切地問道,“小姐怎麼了,可是病了,還是心口疼,要不要奴婢去傳大夫,小姐,小姐?”
傾玥驀地清醒過來,陡地站起身,赫然發覺,窗外的天已經亮了。“我睡了多久?”她問。
“小姐看着看着醫札便睡過去了。”紅箋見她面色還好,當即鬆了口氣,回道。
“什麼時辰了?”傾玥又問道。
紅箋回道,“寅時了。”
“老夫人那裡怎麼樣了?”伸手理理頭髮,傾玥把醫札一推,擡步就往外走。
“小姐,您梳洗了再過去朗瑞院吧。修德老前輩在那裡守着呢,老夫人暫時沒事。”紅箋在後面跟隨道。
“修德老前輩這麼早就去了朗瑞院?”
傾玥聞言,語氣中透出一股冷意,問道,“他何時去的朗瑞院?從昨日飲酒之後,他便睡在客院嗎?”
紅箋意外地瞠了下眼,雖然不知道小姐爲何問得如此細,她還是回道,“修德老前輩身懷武功,奴婢的人看到他時,他便在朗瑞院了,至於什麼時候去的,奴婢們都沒有注意到。”
“修德老前輩果真關心老夫人的
病情啊。只是他是在關心病情,還是在關心人呢?”
傾玥嘴角勾起一絲冷意,淺淺而笑。
“小姐的意思是,修德老前輩與老夫人,他們……”紅箋眼球一轉,想了想回憶道,“奴婢看過了,修德老前輩與老夫人的年歲相仿,也許他們從前是認識的吧?可是奴婢來蕭府時間太短了,關於老夫人所交際的人中,奴婢一時還查不到。”
紅箋自傾玥少時白癡之時,便追隨在她的身邊,算起來時間也不短。
只不過蕭老夫人在府內足足生活了四十多年,紅箋自然不可能摸清楚蕭老夫人曾經的交際圈,更不知道有沒有修德老者這個人了。
“你難道沒有看到,修德老前輩剛剛見老夫人的樣子的時候,他臉上的神色嗎,他哭了,他一共哭過兩次。而且每一次都是因爲老夫人。”
傾玥脣鋒淡揚,聲音輕得彷彿羽毛飄落那般,小心地似乎是害怕驚醒什麼人一般。
“小姐的意思是?”
紅箋瞪大了大大的黑眼睛,出口的話又咔在了喉間,她可不敢編排老夫人。畢竟老夫人一生名節清譽都甚爲高潔,她這話若說出來,被有心人聽到,老夫人這一生可就搭進去了。
傾玥點頭,“你想得沒錯。我正是那個意思。”
“可是——”紅箋露出爲難的表情,“可是這種事情,並沒有證據。小姐我們這樣想老夫人,不太好吧?”
傾玥揮揮手,清秀的小臉上露出一絲促狹之笑,“這世上,從來就沒有無故的愛與恨。修德老者自在帝都街頭纏上我之後,便再沒離開。他助我爲肖胥解毒,卻分毫不圖;他嚷着我欠的五十兩紋銀,可是他卻一文錢都未曾問我要過。你可看見他身上的穿着,並非是一般的貧民百姓;你可看到他的舉止步態,亦非是普通的江湖浪客。修德老者的出身,並不如我們所想象的那一般--貧賤。”
“但是一路走來,修德老者從街頭,到我的本草齋,直到現在,入了咱們蕭府。每一步走得都穩紮穩打,令人無生介懷之心。不過我想,到了蕭府之後,便該是他所走的最後一步了。”
聽到小姐越說,語氣越冷,紅箋攥緊了帕子,咬着牙,渾身發寒,小聲問道,“小姐您的意思,該不會,該不會是,修德老者跟董氏一夥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