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冶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了地上已死去多時的赫陽,然後凜冽一指,壓抑道,“就是他!”
蕭金庭面色一下子更差了,場中其他的人,個個朝那木頭上的人臉看去,又對照地上的死屍……一個個面帶菜色。
“我看是這根圓木害了赫陽,害了霍太醫。”傾玥淡聲說道,“你們看這圓木上刻的人臉,真的與赫陽好像啊……”
圓木上擺着放栩栩如生的臉,而地上卻躺着一具早已死去多時的屍體,可那張臉卻依然鮮豔如昨,彷彿他從來沒有死去過一樣。
聽傾玥的話,衆人再去看,只覺得死去的赫陽,似乎也在衝他們微微而笑。
立時感覺就不好了。
“你變成神木了!這下你不但是爲師的弟子,還是可以治療瘟疫的神木!”霍太醫對着那圓形的的奇木嘶聲大叫,“你們看你們看,赫陽活了,他在衝我笑啊!”
“大將軍,霍太醫一定是被人誣陷的!”段揚見勢不好,連忙站出來打斷霍太醫的話。
他申辯道,“霍太醫不會雕刻之術,這木頭上的臉,一定不是他刻的!還有晉陽道長一事,一定是有人在暗中做怪,故意引得霍太醫中計!”
說着他朝傾玥看去,眼底的指控意味明顯。
“原來霍太醫之所以在這木頭處刻上了赫陽的臉,以爲把赫陽殺死,他的靈魂就能移到這塊木頭上來了……”傾玥露出一副突然明白了的表情,不由嘖嘖道,“怪不得剛纔霍太醫說,這是晉陽道長的神木,看起來這神木果真是能夠讓人的靈魂轉移的了?”
“胡扯!”蕭金庭瞪了一眼傾玥,扭頭朝那木頭看去。
他猛地上前,五指硬生生掐進那刻着的臉上去,就聽“啪譁”一聲,一塊木料被他硬生生抓出來!
只見木料依然如昨,裡面既沒有血肉也沒有人的皮血。
蕭金庭冷斥,寒聲道,“這是實誠的木頭!什麼神木,什麼轉移靈魂,簡直口出妄言!”
場中立時噤聲。
這時候前去送血湯的人前來回報,服下血湯的那病人,當場絕息而亡。一時間所有人的表情都跟着複雜起來。
赫陽的血沒用,也就是說瘟疫依然在蔓延,依然在肆虐。
段揚走上前,俯身拾起蕭金庭扔在地上的那截木料,狐疑道,“這木頭雖然是平常的,可是又很不平常,你們看,這木質彷彿軟了一些,與咱們所見到的木頭不一樣。”
“我來看看。”
段揚一提出質疑,那一邊石冶同時亦挑高了眉頭,露出了狐疑之色,將那塊木料接過來,請人又燃了一盞油燈,仔細觀看。
霎時間,石冶一記“噫”聲,一邊搖頭一邊露出古怪之意,最後他“哈”的一聲斷然喝道,“我們都被騙了!!!”
衆人聞聲紛紛朝他看去,連傾玥都不由地露出一絲意外之色。
蕭金庭揮手,示意石冶繼續放下說,“你且說,有本將軍在此!”
石冶衝蕭金庭拱拱手,把那木料包裹在帕子中,呈到他面前。又扭頭朝大帳內的桌案而去,看到那燃燒着的蒼木的灰燼以及上面附着的一層薄薄的白色粉末。
他眼中露出一抹尖銳的光色,回說道,“將軍,我們都被別人給騙了!您請看!”
問旁邊的兵士要一把刀,石冶把木料上那一層薄薄的硬質東西往下剝,直到露出裡面真正的木質來。然後便看到那木質竟然是硃紅色的,石冶拿刀將那硃紅色又剝落去,竟然露出了一層白色的木質紋理。
“這究竟是什麼木頭?!”
段揚擰眉厲喝,因爲世上絕沒有一根木材會與眼前的這塊木料一樣,一層又一層被剝去,會露出不同的顏色來。
石冶動手將最後的那一層白色的紋理剝落掉,這才露出真正的木質紋理來。
這一刻,大帳內的所有的人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蕭金庭深吸口氣,指着那一些被剝落下來的東西,“這些究竟是什麼?!”
“蕭傾玥,你來說說,這些是什麼東西?!你剛纔不是說要請我來查找疫源嗎?莫非這便是你所說的疫源?!”
蕭金庭面色一警直指傾玥,而這時石冶亦不說話了,帶着半縷微笑朝傾玥看去,帶着好整以暇的笑意,彷彿是在看好戲,好像是在等着誰露出馬角。
傾玥站出來,絲毫不介意的,指着那被剝下來的粉末,一一說道,“那白色的紋理是胡粉;而之前的那層硃紅色則是硃砂;至於最上面那一層卻是黃蠟!”
“剛纔石軍師在燃盡的蒼朮灰之下找到的那一層薄薄的白粉,傾玥之前已經檢查過了,那是硼砂。”
“這‘奇木’之上,以灑胡粉用來襯底,之後上面覆一層薄薄的硃砂,再浸到焰硝老醋酸噬配料之中,然後請精工刻匠,畫赫陽臉於其上,再塗以黃蠟遮蓋住。霍太醫的帳內,溫度適宜,又且燃着可療瘟疫的蒼朮,上面附着了硼砂,一夜夜過去,奇木上的刻臉被腐噬後,會顯現出那雕刻着的笑臉。我想,這便是霍太醫把這塊普通的木頭當成神木當成自己弟子的原因。”
傾玥一口氣說完,清秀的小臉不見半點情緒,彷彿是在說天氣一般。
然而她的話一說出來,連蕭金庭都不由地開始揉揉眼睛,想要再看看那奇木上雕刻着的精緻五官,那五官是否在笑,是否是自己的一種錯覺。
聽聞蕭傾玥把這些物質都說得準確無誤,又有如此一番“壯語”,石冶非但沒覺得驚訝,眼中反而露出了一股危險之色,不懷好意對傾玥說道,“蕭軍醫你對這些東西還真是熟悉啊。只是、你爲什麼會這樣熟悉呢?”
“是啊!你竟然會如此熟悉這些過程!”
段揚第一個衝出來,指着傾玥斥道,“這件事情若說與你沒有半分關係,誰也不會相信!畢竟霍太醫一直針對你,蕭傾玥難道你會不對霍太醫懷恨在心,以至於暗中算計他,弄了這木頭來做鬼,故意使他瘋顛,殺了赫陽,而你,剷除了霍太醫後,這整個大營之中,再沒有人與你做對!”
“還有他,鮑飛翼!”
段揚見傾玥不反駁,乘勝追擊,“鮑飛翼本是已經死了。爲什麼他現在又活了過來?整個大營之中對瘟疫已經談之色變,你蕭金庭卻在那裡口口聲聲說瘟疫變成了疾症,身邊的人全死了。現在這又復活過來的鮑飛翼你怎樣解釋?你明知道霍太醫對瘟疫操心操勞,卻故意施此計來對付他,很好,現在你終於達到目的了!”
一記記振聾發聵的聲音奪目而出,場中的人,目光像閃電一般朝傾玥射去,可怕的,複雜的,痛恨的,陰沉的,得意的,痛快的…連石冶都不由地走到蕭金庭的面前,抿着笑,輕輕地附耳幾句,旋即對傾玥說道,“蕭軍醫,同爲大夫你怎樣如此心狠手辣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