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兒!”東方瓔大喊着撲了過來,“你還好吧?沒發生什麼事吧?怎麼突然就出去了呢?出去也不跟我說一聲,你這是想急死我呀!”
在這樣的唸叨中,東方珞總算回了神。
剛剛,她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她很不願意醒來,卻又必須醒來。
再去回想,卻無論如何也記不得夢裡的內容了。
東方瓔去抓東方珞的手,大叫:“呀!怎麼這麼涼?大夏天的,怎麼跟掉了冰窖裡似的。珞兒!珞兒------砦”
“姐姐,我沒事!”總算找到了自己的聲音,雖然這聲音聽起來很是彆扭。
“不對!臉色也這麼難看!不會是中暑了吧?”東方瓔一臉的緊張鰥。
東方珞扯動嘴角,“姐姐我就是大夫!只是累了而已,真的沒事!”
東方瓔就拉着東方珞往裡走,“究竟做什麼去了?怎麼會這麼累?”
東方珞道:“談買賣槐米的事!”
這也確實是上午離開莊子的原因。
姐姐既然已經起了疑心,不給她個滿意的答覆,怕是過不了這一關。
聞聽此言,東方瓔果然開始了碎碎念。
“珞兒,你這又是何必?槐米茶的事,如果太麻煩,就不要當真了。你畢竟年紀還小,又沒有經商的經驗,何必非得這般的勞心勞肺?”
東方珞笑笑,無力反駁這以關心爲目的的嘮叨。
東方瓔道:“對了!剛纔史大人派人來,讓咱們姐妹倆明天去一趟京兆府,說是好像案子破了。”
東方珞淡淡的應,“嗯!那就去吧!”
縱使案子破了,此時此刻也引不起她絲毫的興趣了。
至於幕後主使是誰,也似乎不怎麼關心了。
東方瓔道:“對了!南宮侯府來人了,說是來給你賠禮道歉的。”
東方珞嘆口氣,“姐姐,我累了!什麼人都不想見,什麼事都不想聽,讓我回去睡一會兒,可好?”
這般可憐兮兮的語氣,東方瓔哪有不依的道理。“你趕緊去吧!祖母那裡,我去回話!”
南宮侯府的人,也就只能由她來打發了。
以前,都是妹妹爲她衝鋒陷陣在前,現在,也該她挺身而出了。
這種攬事的感覺倒也不壞。
東方珞則徑直回了珞院。
綠絲正坐在廊下納鞋底,見她們回來,本來是喜,卻在看清了東方珞的臉色後,大驚。“姑娘這是怎麼了?該不是見了鬼了吧?”
四個丫頭很有默契的全都低了頭,不說話。
東方珞嘆口氣,“別問了!服侍我歇了吧!”
綠絲便趕緊把人讓進屋,爲東方珞脫去外衣,鬆散了頭髮。
東方珞趴到了榻上,便一動也不想動了。
她很想就此昏睡過去的,偏偏腦子卻異常清醒了起來。
閉上眼睛,眼前就是凌五站在畫舫上疏離淡遠的身影,就連那一笑,似乎都讓人感覺不到了溫暖。
真的是她感覺錯了嗎?
真的不是一個人嗎?
似乎是一種執念,攪擾着腦子,就有了頭疼欲裂的感覺。
外間傳來了丫鬟們低聲的談話,定然是綠絲在問今天在外面的事。
“白鷺!”東方珞無力的喊。
聲音不大,未必能傳到外間,但白鷺還是話音剛落,就衝了進來。
東方珞皺了小臉看向她,“我睡不着,你能把我敲暈嗎?”
“奴婢不敢!”白鷺老實的回答道。
東方珞嘆口氣,“問問她們有敢的嗎?”
白鷺站着不動,道:“姑娘!奴婢不知姑娘究竟怎麼了,奴婢也不敢問。但奴婢知道一個理,那就是有想不明白的事情的時候,就乾脆不去想。扔到一邊,再過些時日來看的時候,或許就不是事了。”
東方珞就猛的從榻上起身,蜷腿抱在胸前,下巴擱在膝蓋上,歪着腦袋看她。“白鷺,你認爲人是會變的嗎?”
白鷺道:“人當然是會變的!但在奴婢看來,無論這個人怎麼變,其本性是不會發生變化的。”
“也就是說骨子裡的東西不會變了嘍?”
白鷺點頭,“奴婢是這樣認爲的!”
“萬變不離其宗!”東方珞喃喃的道,“一個人的本質怎麼可能在短期內發生變化呢?”
低頭想了一會,再擡頭的時候,就衝着白鷺笑了,“白鷺,你是擁有大智慧的人。”
白鷺一臉的不自在,擡手撓頭,道:“姑娘慣會取笑奴婢!”
東方珞做了個深呼吸,“好吧!不睡了!我要做鞋!”
白鷺呆愣。
東方珞嘆口氣,“去呀!把她們都喊進來啊!”
也許,她現在需要的不是安靜,而是熱鬧。
不是休息,而是忙碌。
不想糾結那個問題,便只有轉移注意力了。
丫鬟們便魚貫而入,伺候東方珞起身梳洗。
東方珞不由得感嘆,一個任性的主子,絕對是下人的噩夢啊。
凌五的那雙鞋,鞋底在丫鬟們的努力下,很快的納好了。
接下來就是鞋幫和鞋底的結合了。
東方珞只做了個開口,丫鬟們便立刻心領神會了。
萬事開頭難。有了凌五的鞋子做樣子,後面翼王妃的鞋子做起來就簡單多了。
東方珞便又吩咐綠絲分別去福榮院和瓔院取祖母和姐姐的鞋子來,拓鞋樣。
她要給每個人都做一雙鞋子。
丫鬟們看她熱情高漲的樣子,也不忍心阻止她,只能順從了。
在她們看來,有事情可幹,總比沒事情發呆的好。
東方瓔那邊就親自過來了。
看着東方珞真的在像模像樣的做鞋,不禁就笑了。“你還來真的呀?”
早就聽說東方珞從書本上學了做鞋的方法,還以爲只是鬧玩,沒想到還真的做上了。
東方珞撇撇嘴,“姐姐別瞧不起人!等着給你做好了,穿舒服了,想再要,可就要拿銀子了。”
東方瓔打趣道:“可了不起了!敢情,你這還當生意做了。”
看到東方珞不似剛回來時的沒有生氣,就放心了不少。
東方珞得意的笑笑,“沒準還真能引領潮流呢!”
“什麼潮流?”東方瓔疑惑的問。
東方珞笑笑,“就是大家都跟風的意思。南宮侯府的人走了嗎?來的可是南宮淳?”
東方瓔道:“打發走了!南宮大小姐沒來的,來的是南宮世子和夫人。”
東方珞將手中正在上鞋幫的活交給了一旁的杏黃,忍不住的蹙眉道:“他們?南宮淳已經放棄了治療,他們就是爲此來道歉的嗎?”
自從瓔珞館被燒之後,南宮淳就沒再來了。
病情剛剛有了起色,就放棄治療,那張臉怕是不打算要了。
東方瓔搖搖頭,“兩人都哭喪着臉,具體因爲什麼也沒說,直說要見你!”
東方珞聳聳肩,“那就算了!隨便他們吧!”
東方瓔道:“還說要明日再來,我便告知他們明日咱們要外出的事。”
東方珞道:“姐姐又何必跟他們多做解釋,以後再遇到這種事,直接打發了完事。”
轉一想,四大侯府畢竟在一根繩上。她雖然不再是東方侯府的人了,但姐姐畢竟還是正宗的嫡小姐。
所以,必要的應酬怕還是少不了的。
於是,趕緊補充道:“姐姐怎麼處理都好!姐姐完婚後,成了一家主母,勢必要接觸官場的這些夫人太太們。迂迴曲折的應酬也是對的。”
東方瓔臉一紅,“如果可以,我只想着相夫教子,纔不要那些虛浮的應酬呢!”
東方珞笑笑,也不多言。
只要呂恩澤在京城爲官,人情往來怕就少不了,應酬應該是避無可避的。
說起呂恩澤,知道了他真正的底,突然間就放心了。
相信礙於栽培養育之恩,他一定會對姐姐好的。
至於呂恩澤背後的人,她並不想多言。
到了時候,呂恩澤肯定會親口對姐姐說的吧!
那就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了。
接下來的話題,便只圍着做鞋轉了。
東方瓔坐了一會兒,就很快走了。
到了掌燈時分,凌五的鞋也已經做好了。
東方珞將鞋子放到桌上,就着燈光,仔細看了好一會兒。
幾個丫鬟也嘖嘖讚歎。
綠絲忍不住的道:“原來這紙上談兵,也是能成事的啊!”
桃紅笑道:“那也得看看紙上談兵的人是誰呀!”
東方珞忍俊不禁,道:“不用變着法的誇我,我知道自己很厲害!”
綠絲點頭,“嗯!咱家姑娘從來都是一說她胖,就會跟着喘。”
東方珞一記白眼就丟了過去,“你們覺得這雙鞋可以拿出門去了嗎?”
幾個丫鬟點頭,黃鸝道:“奴婢覺得,可以給五爺送去了。”
“嗯!”東方珞繼續盯着那雙鞋看,“明兒一早,讓滿堂將舊鞋子給送回去。至於這一雙成品,先放起來吧!明兒再重新做一雙。”
“啊?”幾個丫鬟面面相覷。
綠絲道:“姑娘,這是對鞋子不滿意呢?其實,奴婢覺得,這雖然是第一件,但做的已經蠻好的了。要不要讓五爺試穿後,若是不合適,咱再重新做啊?”
東方珞道:“不!我對這雙鞋很滿意!因爲太滿意了,所以不捨得給了。就重新再做一雙吧!鞋靠子反正是現成的,至於鞋幫子,明天若是天好,
敷上後,一天也能幹了。”
嘆息聲就落了一地。
重新做一雙鞋真的不算什麼,就是這因爲做的好而想要收藏,而且還是一雙男人的鞋子,是不是太怪異了點兒?
東方珞卻看着那雙鞋,無比詭秘的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東方珞從榻上爬起來的時候,哈欠連連。
夜裡終歸還是失眠了。
好容易睡着了,卻又噩夢連連。
綠絲爲東方珞穿衣服道:“奴婢今天跟姑娘去!”
“嗯?”東方珞混沌的頭腦就清醒了些,“你不繼續躲藏了?”
綠絲道:“該來的總歸要來!奴婢這一段時間也仔細想過了,有些事情想着很可怕。真要是經歷了,也就那麼回事了。就拿姑娘被東方侯府除名來說,奴婢原以爲會是天塌下來的大事。現在事情發生了,也不過如此。”
東方珞道:“你想明白了就行!”
桃紅打了洗臉水進來,“綠絲這是不放心姑娘呢!昨日姑娘回來,着實把她嚇壞了。臨睡前還嘟囔,今後無論姑娘去哪兒,她都要跟着。”
綠絲低了頭道:“奴婢就是覺得跟在姑娘身邊踏實。”
東方珞笑笑,“想跟也跟不幾年了,姐姐們都出嫁了之後,也該輪到你了。”
“姑娘又來了!”綠絲閃身出去。
桃紅就笑的歡實。
東方珞看她一眼,“你也甭偷着樂,就你們四個,我會將你們多留幾年。當然,若是碰着了合適的,也可以先跟我說說。反正親事定下後,完婚得晚兩年。”
“姑娘說什麼呢!”桃紅平時性子大大咧咧,但說到親事,也還是禁不住臉紅脖子粗的。
東方珞同着東方瓔去福榮院用了早飯,便一同離開了莊子。
馬車上,姐妹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閒話。
東方珞道:“一會兒從京兆府出來,若是時候尚早,咱們去趟銀樓吧!姐姐要嫁人了,也該打幾副頭面了。”
東方瓔道:“不用!不用!我有那些帶着就行了。”
東方珞道:“一會兒若是能見到呂狀元,我問他討點兒銀子來。”
“胡鬧!”東方瓔拉了臉,“可不能這麼胡來!”
東方珞就吐了吐舌頭,咯咯地笑了起來。
一路說笑着,路程倒也不顯得漫長了,很快便進了城南門。
東方珞掀開簾子往外看,“姐姐,外面好熱鬧!你很少出門,咱們今天就好好逛逛吧!”
東方瓔就趕緊把簾子放下,“這要讓外面的人看見,怎麼好?先辦完正事再說吧!”
東方珞這樣子被她管東管西,也不上臉,仍然嘻嘻笑。
十年無人管,如今被人唸叨着,反而成了享受了。
車子很開在京兆府門前停住,隨行的小廝去門房那裡通報。
不一會兒就有師爺一樣的出來,將她們帶了進去。
去的卻不是審案的大堂,而是後衙。
會客的廳堂裡,除了史啓倫,呂恩澤果然在。
姐妹倆趕緊上前給二人行禮。
東方珞偷眼看姐姐,不意外的看到了一張嬌羞的紅臉。
忍不住的想,自己在鍾凌風面前,應該不會是這麼一副小女人的姿態吧!
史啓倫和呂恩澤坐了上位。
姐妹倆緊挨着坐了賓位,中間只隔着一張窄桌子。
丫鬟端上茶來。
東方珞端起就喝,一點兒都沒有見外的樣子。
東方瓔卻是侷促的,絞着手,不亂動,也不亂看。
史啓倫忍不住的笑,“二位小姐,路上辛苦了!”
東方珞放下茶杯道:“大人傳召,再辛苦也得來呀!大人沒有升堂,此案可是已經審問清楚了?”
史啓倫道:“姑娘是聰明人!若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也是不可能的事。但大體上來說,基本可以結案了。”
既然被人戴上了聰明的高帽子,也就不能吹毛求疵了。
東方珞瞭然的笑笑,“就是不知那縱火案和姐姐的遇襲案,是一個案子呢?還是兩個獨立的案子?”
史啓倫和呂恩澤對看一眼,哈哈大笑,道:“呂賢弟,你這個未來的妻妹,可是不簡單呢!”
呂恩澤道:“史兄不是早就認定了她聰慧非常了嗎?”
東方珞蹙眉,“難不成真的是兩個案子?”
史啓倫點頭,“不錯!這兩個案子的確是兩夥人所爲。”
東方珞苦笑,“沒想到恨我的人那麼多!”
史啓倫看向呂恩澤,“呂賢弟,此案你是最大的功臣,還是你來說吧!”
呂恩澤道:“珞兒,別這樣想!那燒瓔珞館的人還真不是衝着你來的。”
“嗯?”東方珞看一眼東方瓔,“姐姐一直都深居淺
出,應該不會招惹什麼敵人。”
呂恩澤道:“也不是衝着瓔兒來的!”
東方珞撇嘴,這“瓔兒”還叫的滿順口的嘛!“呂大人就不要賣關子了,趕緊爲我姐倆解惑吧!這一場劫,是誰給我帶來的?我又該去找誰討這筆賬呢?”
“南宮侯府!”呂恩澤慢慢的吐出了四個字。
東方珞伸向茶杯的手就抖了抖。
東方瓔訝異道:“怎麼會?珞兒還在爲南宮大小姐治臉,他們怎麼能恩將仇報?”
東方珞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道:“或許是,南宮侯府內部,有人不希望南宮淳的臉被我治好呢!”
“咦?”呂恩澤瞪大眼睛看向東方珞,“你爲何會這樣想?”
東方珞道:“大家族不都是那樣子嗎?就算是親姐妹,爲了某個利益也會鬥得你死我活的。南宮世子夫人曾經想到,找一個同樣患吊斜風的病人出來,陷害裕豐堂。足見其心機不是一般的深沉。試問,這樣的當家主母帶出來的子女,思慮會是個單純的嗎?”
呂恩澤嘆口氣,“大家族真是複雜啊!這次放火燒瓔珞館的,正是南宮侯府的二小姐南宮潔指使的。”
東方珞喝到嘴裡的茶就噴了出去,身後的綠絲趕緊遞上帕子。
東方珞歉意的笑笑,“是她?”
賞荷會上,那個唯嘉怡郡主馬首是瞻的女孩。
看上去小鳥依人柔柔弱弱,卻原來有這麼大的能力嗎?
東方瓔更是一臉的錯愕,在這種情景下,很快忘了害羞,看着呂恩澤道:“我聽聞,南宮侯府的大小姐和二小姐可是親姐妹啊!”
東方珞喝茶,不說話。
既然姐姐願意開口了,那就還是讓姐姐好好表現吧!
心道,姐妹爭寵,還需要分出親疏遠近嗎?
孟母三遷,爲的什麼?不就是爲了一個良好的環境嘛!
四大侯府,百年世家,家大業大,看着光鮮,內裡卻充滿着兄弟之爭,妻妾之爭,姐妹之爭。
縱使單純的心,在裡面生活久了,耳濡目染的,想不學壞怕是都不行了。
而所謂的親情,自然就成了奢侈品。
就拿她這個災星來說吧,誰能說十年前那一連串的災事,不是衝着世子之位去的呢?
呂恩澤道:“像你們姐妹這樣子相親相愛相互扶持的,的確不怎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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