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小指卻一直鉤在一起。
東方珞的呼吸聲,變得緩慢而均勻,鍾凌風拉了車內的薄毯爲其蓋上。
外面傳來了敲擊車箱體的聲音。
鍾凌風蹙眉,壓低了聲音道:“何事?”
佑武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忠王府那邊傳來消息,東方侯在府中留飯了。攙”
鍾凌風不做聲。
佑武又道:“這個時候,乞丐也已經聚集到了忠王府門口。悅”
鍾凌風吐出了兩個字,“慢點!”
馬車的速度登時就慢了下來。
東方珞被搖醒,握拳揉着眼睛,腦子裡還有些迷糊。
鍾凌風扶正了她的身子,替她整理衣服,輕聲道:“到了!”
外面傳來了嘈雜聲,最多的聲音就是帶着哀求的哭腔的“賞口飯吃”。
東方珞突然想到了那羣乞丐,整個人就一下子清醒了起來。
擡手就想掀簾,卻被鍾凌風按住了手,“扶我下車!”
東方珞不明所以,他不是一直都喜歡將她抱來抱去的嗎?這會兒,怎麼需要他攙扶了。
鍾凌風吹氣在她臉上。
雖然經過了一下午的沉澱,按理說酒該醒了,誰知道人家晚上禁不住翼王爺的酒興,就又喝了兩杯。所以,現在吐出的氣息裡,酒氣還是很衝。
東方珞也明白了,既然是因爲醉酒沒能及時從翼王府趕回來,那就的確該有個東倒西歪的樣子。
東方珞就像模像樣的攙扶着鍾凌風下了馬車。
鍾凌風的胳膊就搭向了東方珞的肩頭。
東方珞就覺得肩上一沉,“被你這麼壓着,我可就沒法長個了。要不,讓佑武來揹你?”
“不要!”鍾凌風的聲音裡有着賴皮,“你身上香香的,他身上臭臭的。”
東方珞忍不住的艱難的仰頭,朝天丟了個白眼。
然後,老天爺登即同情的擠出了兩滴眼淚。
“下雨了!”杏黃喊着,趕忙跑去門房那裡拿傘。
翼王府門前,兩隻高懸的紅通通的大燈籠發出柔和的光。
雖然不是很明亮,但東方珞還是得以看清了眼前的形勢。
馬車之所以沒能直接駛進忠王府,是因爲大門前被十來個乞丐給圍了。
他們一手拿着木棍,敲打着另一隻手裡的破碗,聲音異常的刺耳。尤其嘴裡還嘟囔着,“賞口飯吃啊!賞口飯吃啊------”
如同催命的音符,讓人難以忍受,以至於變得躁狂。
杏黃是鑽過人羣取來了傘。
佑武在前面開路,“讓一讓啊!讓一讓!”
杏黃打着傘,白鷺從旁掩護。
人羣中有個聲音道:“這不是那日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新郎官嘛!”
“還有嘉珞郡主!”
“嘉珞郡主的嫁妝那麼多,有她在,忠王府應該不會賴賬纔對。”
此話一出,更是附和聲連連。
東方珞就覺得滿頭的烏鴉在亂叫,聽這話的意思,敢情是把她當忠王府的財神爺了啊!
見東方珞的腳步不停,那幫乞丐更是呼啦啦的全部跪到,“求嘉珞郡主做主啊!”
東方珞唬了一跳,“什麼鬼?”
鍾凌風小聲道:“來了!”
東方珞一擡頭,就看到忠王爺大步走了出來。隨同他一起出來的,還有東方侯、呂恩澤,以及鍾凌雲和鍾凌霄。
看這架勢,倒像是出來送客的。
不得不說,這幫乞丐還真會堵門啊!
東方珞的小身子被鍾凌風壓着,連腰都直不起來了,所以也就沒法跟忠王爺行禮了。只是禮貌性的喊了聲,“父親!”
忠王爺的眉頭就打結,“怎麼?酒到現在還沒醒嗎?”
東方珞糾結了小臉,道:“是啊!皇上賜給翼王府的女兒紅,後勁實在是太大了。”
忠王爺沒好氣的道:“第一次去岳家,就喝成這樣,也不怕人家笑話!”
東方珞笑笑,“父親多慮了!我父王和母妃對這個女婿可是疼愛的很呢!若非有習俗,回門不能在岳家過夜。說什麼今晚也不會放我們回來的。”
鍾凌雲連忙上前道:“趕緊把老五扶回去吧!看他這樣子,就難受的緊。”
東方珞暗歎,鍾凌雲語氣裡的關心,倒也不似假的。
“多謝大哥!”東方珞說着,攙扶着鍾凌風往府裡走。
自始至終,鍾凌風都不看人,也不說話。
就算不假借醉酒,他也是這樣子的一副性情吧!
“嘉珞郡主不能走!”乞丐中,突然有人高喊。
因爲東方侯從旁虎視眈眈,東方珞本不想理會的。她覺得跟東方侯站在一起,心裡說不出的彆扭。
無奈,鍾凌風在步上臺階後站住了腳步。
東方珞也就跟着收腳,暗道,他這是又準備看戲了嗎?
東方珞扭頭,“你們在大婚之日攔本郡主的花轎,現在又在本郡主回門之日堵忠王府的門口,究竟意欲何爲啊?還是你們,壓根兒就見不得本郡主進忠王府的大門啊?”
將某些人的目的赤果果的表露出來,忠王爺的臉面立馬就黑如夜色了。
“郡主息怒啊!草民們都是些無知乞兒,誰給口飯吃,自然就爲誰辦事了。”
這話的暗示性很強,稍有頭腦的人都能聽出道道來。
乞丐在市井中混跡,這說話的藝術也是非同一般的。
乞丐說到這兒,竟是不往下說了,若有所待的等着人提問。
東方珞裝傻,很天真的問鍾凌風,“夫君,他什麼意思?”
鍾凌風乾咳。
他本不想說話的,他懷中的小人兒偏偏見不得他安生,故意把他拱出來。
“他的意思是,有人見不得咱們好,故意使絆子搞破壞。”
“竟有這種事?”東方珞聲音提高了八度,立馬看向忠王爺。“父親,此事可得徹查啊!若是父親有爲難,嘉珞可以回去翼王府求助。相信我父王和母妃對於這種事情,是絕對不會容忍的。”
咳嗽傳染,忠王爺的咳嗽明顯的比鍾凌風的劇烈。“查!當然要查!”
鍾凌霄上前道:“把人都請進府中再說吧!堵在府門口,算什麼事?東方侯爺都沒法出去了呢!”
一直減少存在感的呂恩澤終於開口,“祖父,天色不早了!還是早些回去吧!免得府裡擔心。”
東方侯這纔打着哈哈抱拳,“告辭!鍾兄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啊!”
早有小廝牽馬過來,東方侯翻身上馬,動作乾淨利落。
呂恩澤也上馬,卻遠沒有東方侯的那種幹練。
兩人在馬上一抱拳,然後帶着兩個護衛及兩名小廝揚長而去。
鍾凌霄一招手,“來啊!把這些人帶到府內,好生看押。”
“慢着!”東方珞出聲。
鍾凌霄眉毛一挑,“五弟妹有異議?”
東方珞咧嘴笑,“二哥要管飯嗎?”
鍾凌霄一怔。
東方珞道:“他們選在這個點兒來,可不就是爲了趕飯嘛!沒想到,二哥原來長着一顆菩薩心腸呢!”
鍾凌霄變了臉色,“這府中之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婦道人家置喙了?”
這話一說完,鍾凌風猛的站直了身子。
東方珞聳聳肩,衝着下面的乞丐一攤手,“你們也看到了!忠王府世子爺要親自過問此事呢!你們有什麼冤屈,就找他訴說吧!本郡主有心無力了!”
“不!不能找他------”反對聲頓時起了一片。
暗淡的光線裡,雖然看不清,但卻能感覺到鍾凌霄的臉肯定是青紫一片了。
一個堂堂的忠王世子,卻被一羣乞丐給嫌棄了。這要是傳將出去了,鍾凌霄有沒有勝任這個世子的能力,怕就要引起質疑了。
鬧上忠王府,不信任了世子,卻信任一個被世子嫌棄的婦道人家,究竟誰窩囊,就不言而喻了吧!
忠王爺擡手指着下面,道:“你們這些個------找上我忠王府,究竟想做什麼?今日若不說出個一二三來,你們全部就到京兆府的大牢中去呆着吧!”
“佑武!”鍾凌風終於出聲,“去京兆府,把史大人請來!”
佑武幾乎在鍾凌風話落之後,一眨眼間,人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你這是做什麼?”忠王爺看過來,語氣裡難掩責備。
鍾凌風道:“讓史大人請他們去牢中吃飯!”
一副,我這是遵照你的話辦事的神態。
忠王爺一噎。
鍾凌雲上前兩步,擋在兩人中間,道:“請官府介入也好,免得以爲咱忠王府好欺負了。現在連乞丐都欺負上門了,長此下去,那還了得。”
鍾凌霄一甩袖子,轉身往府裡走,“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不管了!你們看着辦吧!哼!”
一個乞丐道:“世子爺別走!能否叫世子妃出來對質?”
鍾凌霄在乞丐的喊聲中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腳步。
又一個乞丐道:“新郎官也別走!不是說揪出幕後黑手,就有千兩賞銀的嗎?我們就是來領賞銀的!”
東方珞愣愣的看着這戲劇性的一幕,很想笑的,卻又不得不憋着。
先是讓鄭氏出來對質,又說是來領賞銀的,那麼,那幕後的黑手,雖然沒有明着指出來,卻也已經呼之欲出了。
鍾凌霄站在那兒,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了。
鍾凌風撇嘴,“很好!一會兒史大人來了,你們就把你們知道的告訴於他。若是經他查明,你們所說的屬實,銀子自然是少不了你們的!珞兒,扶我回去!”
說是扶,手卻不是搭在東方珞的肩上了,而是環在了她的腰上。
乞丐們中間就炸了鍋,嗡嗡嗡的如同蒼蠅亂飛般,討論着對策。
東方珞認爲他們討論的結果,定然是順從。
因爲,從來都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他們本就一無所依,即便進了京兆府的大牢,也是沒有什麼可失去的。
風夾雜着雨的溼氣,飄進傘來。
東方珞禁不住打了個激靈。
想到忠王爺的山羊鬍子現在肯定是氣的一跳一跳的,就沒來由的暗爽。
鍾凌風更緊的擁了擁她。
走過鍾凌霄身邊的時候,鍾凌風在錯身過去後,腳步一停,“我的女人沒錯!你還是管好你自己的女人吧!”
聲音冰冷,足以讓傘外的雨滴凝固。
鍾凌霄是明顯的哆嗦了一下的!
東方珞卻反而覺得暖暖的!
那句“我的女人沒錯”,帶着火熱的氣息,層層將她包圍。
因爲有人爲其出頭,東方珞就恃寵而驕,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道:“夫君,我終於知道你爲何要娶我了。”
“爲何?”鍾凌風很配合的發問。
東方珞賊賊的笑,“因爲妻賢夫禍少嘛!”
鍾凌風的麪皮就開始抽動。
這樣的聲音,足可以讓身後距離十米的人聽清楚吧!
前方,有燈影移動。
走近了,纔看清是水旦和水華。水旦道:“主子不放心,讓我們來迎接一下!”
燈光所照之處,路面反射出亮亮的光。
東方珞嘆口氣,“爲何下的不是雪?”
“冷的還不夠厲害吧!”鍾凌風道,“喜歡雪?”
東方珞笑笑,“下了雪,腳踩在上面,是咯吱咯吱的聲音,特別的好玩。可是下雨,就只有一路的泥濘了。”
話音剛落,就被人打橫抱起。
驚呼過後,雙臂習慣性的環在了某人的脖子上。
“你不是酒還沒醒嗎?不需要攙扶了?”東方珞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打趣。
鍾凌風道:“鞋溼了,會很涼!”
東方珞就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裡,“還需要各處請安嗎?”
鍾凌風道:“你只需要好好伺候你的夫君,其他人不用考慮那麼多。”
東方珞打了個哈欠,若是日子真那麼簡單,就好了。
回到松竹堂,那邊奼紫也已經提着燈籠來接了。
水旦和水華就回了竹林小屋覆命。
鍾凌風一直把東方珞抱進了主屋,吩咐下人準備熱水爲東方珞泡腳,便走了出去。
沒說出去幹什麼,沒說什麼時候回來,東方珞也很有默契的沒問。
乞丐的事情,總是要解決的吧!
至於用什麼方法去解決,就不用她費腦子了,只需要等着聽故事就好了。
尚嬤嬤邊伺候東方珞泡腳,邊道:“姑爺,真是把郡主疼在了心尖尖上呢!”說着這話,嘴就合不攏了。
東方珞揚揚眉毛,“我是他媳婦,他不疼我,還能疼誰?”
尚嬤嬤就只顧着笑。
他們兩個,一個付出的理所當然,一個又接受的心安理得,外人說什麼就都是多餘的了。
外面悽風冷雨,屋裡有暖暖的炭火。
東方珞窩在外間的貴妃椅裡,便一動也懶得動了。
讓黃鸝去書房拿了本書來,沒看兩頁,就開始如瞌睡蟲般的點頭。
起初還強撐着,想着等鍾凌風回來。只是身體一放鬆,睏意就再也抵制不住。
白鷺拿了毯子爲東方珞蓋上,拿眼神詢問尚嬤嬤,要不要把人叫起來。
尚嬤嬤也是蹙着眉頭犯難。
做下人的從來都是唯主子的命是從,說到給主子做主,那還真就沒膽子呢。
兩人正大眼瞪小眼,鍾凌風從外面走了進來,帶進來一身的寒氣。
看到蜷縮如小貓般的東方珞,眉頭不覺蹙起,眼神裡卻是一片柔和。
脫了披風,到炭爐前烤了烤手,才踱到貴妃椅前,彎腰將東方珞抱了起來。
東方珞往他的懷裡蹭了蹭,掀了掀沉重的眼皮,“鍾凌風,你回來了啊!”
“嗯!”鍾凌風抱着她往內室走,“睡吧!”
東方珞的眼皮便吧唧合上,再也沒有了動靜。
鍾凌風把她放到榻上,拉了棉被爲她蓋上。坐在榻邊,定定的看了那張小臉一會兒。
大婚一連幾日,她肯定是累慘了。
事情偏又一件連着一件,沒有一件是省心的。
好在,她現在已經在他的羽翼保護之下了,無論外面再發生何事,他都不用牽腸掛肚的惴惴不安了。
起身,放了百子帳下來,擡腳又走了出去。
急匆匆進了書房,須臾,一身夜行衣出來,很快的隱沒在了夜色之中。
東方珞一覺醒來,天已經大亮。
身邊空空如也,鍾凌風是已經起了,還是壓根兒昨夜就沒回來呢?
拉了鈴,桃紅和大麥進來伺候。
“爺呢?”東方珞打着哈欠問。
桃紅道:“爺在園子裡練劍呢!”
東方珞心中的石頭就落了地。
穿戴梳洗完畢,到了廊下,清冷的空氣撲面而來。
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徒留寒氣,跟隨着風,四處亂竄。
薄薄的披風已經擋不住寒了,東方珞今日穿的是一件大紅的斗篷,愈發襯得小臉瑩白如玉。
鍾凌風回來的時候,看到正是東方珞伸着小手在接屋檐上的雨滴的情景。蹙眉道:“也不嫌手冷!”
東方珞趕緊拍拍手,把他讓進屋,自責道:“你怎麼穿了單衣出去,不冷嗎?是不是丫鬟沒有準備衣服?”
她這個妻子是不是失職了點兒?
按照這古代的妻子規範,妻子都是要起在丈夫前面的,她好像懶散的不成樣子了。
“不好意思啊!明天我一定早起伺候你!”東方珞垂下頭,如同做錯了事情的孩子般。
鍾凌風笑,拉了她的雙手放在腋下,“我不喜歡被人管着!”
東方珞咧嘴,“真的不需要?”
鍾凌風道:“若是想找一個規矩的妻子,又何必等到現在?”
東方珞就笑的眉眼彎彎,拉着他進了內室,親自爲他換衣服。
鍾凌風享受的看着那雙小手在自己身上拾掇,冷不丁的道:“今晚可以了嗎?”
“嗯?”東方珞正在爲他繫腰帶,聞言不明所以的擡頭,正對上鍾凌風目光灼灼的眼眸。
那副樣子,像一隻渴望吃魚的貓。
東方珞心裡一顫,臉一紅,低了頭,“不知道!”
“嗯!我知道了!”說的煞有介事。
東方珞挑眉,“你知道什麼?”
鍾凌風嘆氣,“知道自己有多無奈呀!”
東方珞憋笑,轉身,“我去讓丫鬟擺飯!”
鍾凌風拉住她的胳膊,“乞丐今日會來討賞銀,還想去看熱鬧嗎?”
東方珞錯愕,“這次真的是你二嫂安排的?”
鍾凌風道:“你要知道,乞丐也不是一盤散沙,他們也是有自己的頭領的。當時找上他們頭領的人,與忠王府頗有淵源。”
東方珞道:“那個人應該不會在報家門纔對,他們如何判定的?”
鍾凌風笑,“如果有人認爲乞丐都是些沒腦子的人,除了吃喝拉撒,什麼都不會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
這一點兒,東方珞當然是認同的。
丐幫在電視小說裡往往被稱爲天下第一大幫,他們跟漕幫一樣,都是有自己的幫主的。
只是漕幫是靠自食其力,而丐幫卻靠仰人鼻息,雖說好吃懶做,卻也是無孔不入。對於收集信息,那應該是手到擒來。
“小乞兒跟蹤了那人!”東方珞猜測道。
鍾凌風點點頭,“聰明!”
東方珞道:“可是,這些乞丐既然有自己的組織系統,不該有自己的規矩嗎?既然是拿人錢財的事情,就該忠人之事。如今卻反水,把主家給賣了,真的好嗎?”
鍾凌風笑笑,“佑武沒告訴你嗎?他們的頭領在大婚那日就被我送去京兆府了。”
東方珞眼前一亮,“我知道了!不交出幕後主使,京兆府是不會放人的,對嗎?”
鍾凌風道:“明白了?明白了就吃飯吧!”
“等等!”東方珞拽住他的衣袖,“那又爲何懷疑是鄭氏所爲?”
鍾凌風道:“我說的那個與忠王府頗有淵源的人,並不真的是忠王府的人,而是鄭氏陪嫁鋪子裡的掌櫃。”
東方珞恍然。
鄭氏鋪子裡的掌櫃,誰能指使動,就不言而喻了。
兩人牽手到外間吃早飯。
飯菜上了桌,東方珞還託着腮冥想。
鍾凌風嘆氣,“先吃飯,好不好?”
初冬的季節,飯菜涼的快了。
東方珞拿起筷子看過去,“你的啞疾好了後,忠王爺待你如何?”
鍾凌風蹙眉,道:“爲何問這個?”
東方珞道:“聽母妃說起過,若是你沒有經歷過十歲之後的變故,依着忠王爺對你的寵愛,怕是世子之位會留給你也未可知。”
鍾凌風眼眸一深,放了筷子看着她。
東方珞嚥了口口水,“我就是想知道,你的啞疾好了之後,忠王爺對你是不是熱情過了度。以至於,招來了二房的忌憚。”
鍾凌風嘆氣,“傻丫頭!我是庶出!”
東方珞道:“但你有一個當貴妃的姨娘!還有個曾是漕幫幫主的外家!如果忠王府真的在走下坡路,那麼他就需要有人出來救場。你雖是庶出,但你的助力在那兒擺着,是絕對優越於你二哥的!關鍵的,你娶的是翼王府的郡主。如今看來,指望長公主府,倒不如指望翼王府呢!”
鍾凌風伸手,摸摸她的頭,“你這算是跳進火坑了,怎麼辦呢?”
本來很嚴肅的事情,因爲他的這一句話,東方珞就忍不住的笑場了。“涼拌吧!何況,我聽說,鳳凰都是浴火重生的!”
鍾凌風也笑,“別擔心!有我!”
“好!”東方珞低頭吃飯。
她相信,以鍾凌風的智商,她能想到的,他不可能想不到。但是,反過來,卻就不成立了。
他究竟在籌謀着什麼,卻不是她能夠猜到的。
如果那幫乞丐真的是鄭氏指使的,目的呢?就是爲了給兩人的大婚添堵嗎?
若說不看好兩人的婚事,不該早下手爲強嗎?爲何等到了大婚之日才動手?
還是不是他們不想動手,而是鍾凌風不給他們機會呢?
東方珞邊吃着飯,邊偷眼去看鐘凌風。
忠王府的人,或許還不知道,她能成爲翼王府的郡主,完全都是鍾凌風的功勞吧!
在她初封郡主的時候,他就搶的先機,在忠王妃和鄭氏的措手不及中,把親事定了下來。
害的她們想讓從源頭上阻止,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卻不代表,她們不會想着另闢蹊徑。
東方珞不由得想起了避暑山莊的事情,她會被皇后算計成功,誰說這其中沒有鄭氏的功勞呢?
若是北郭銳的意志力沒有那麼堅定,兩人真的發生了點兒什麼,那麼,她和鍾凌風之間,還能走到現在嗎?
後來,如果鍾凌風沒有及時出現,她已經身死,那麼,隨着她的香消玉殞,她和鍾凌風之間的婚事也就自動解除了吧!
東方珞想到這裡,不由得驚出了一身冷汗,手裡的筷子也啪的落到了盤子裡。
鍾凌風手裡的筷子也就舉在半空中不動了,“怎麼了,這是?”
東方珞不自然的笑笑,“沒事!手滑!”
吃過早飯,丫鬟奉茶上來。
鍾凌風卻站起身來。
東方珞也就跟着起,“可是要出門?”
心道,妻子關心丈夫的行蹤應該是沒錯的吧!
鍾凌風道:“要出去一趟!請了幾個朋友在月照湖的望月樓聚聚,中午就不回來吃飯了。你自己找點兒事幹。”
東方珞笑笑,“你放心的去吧!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會照顧好自己的。”
鍾凌風不放心的道:“那你今天打算乾點兒什麼?”
東方珞接過白鷺遞上的披風,爲他披上,踮着腳,給他系披風的帶子,道:“我會讓尚嬤嬤去跟主院那邊對嫁妝單子。然後我就去陪水仙姨,她的臉,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給她治好。”
鍾凌風道:“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就是她打心裡可能並不想治好呢?”
東方珞搖搖頭,“這種可能不存在!”
說的斬釘截鐵。
鍾凌風扯動嘴角,“嗯?你憑什麼這麼篤定?”
東方珞道:“很簡單啊!這個世上,是沒有不愛美的女人的!或許她的心中是有着某種陰影,想要藉助臉上的傷逃避着什麼。但這,絕對成不了她愛美的藉口。”
鍾凌風握住她的小手,放在嘴邊親了親,“希望你能解開她的心結!”
東方珞笑,“你就放心吧!這個世上,沒有過不去的檻的!”
伸手環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的胸前。就算旁邊有丫鬟在虎視眈眈,也不管了。
她就想着要跟他溫存一下。
尤其在鄭氏這一出一出的事情之後,她終於想明白了,他們之間的婚姻原來是來的這般的不容易啊!
卻原來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已經默默的做了那麼多。
鍾凌風用下巴蹭她的頭,小丫頭的主動,顯示了全部的依賴和不捨,讓他的心莫名的柔軟和滿溢。
“完了事,我就會馬不停蹄的趕回來的!”
東方珞忙鬆了他,“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在外行走,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安全最重要!”
鍾凌風颳她的小鼻子,“放心吧!我既然娶了你,就不會讓你成爲望夫石的!”
東方珞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鍾凌風繼續交代道:“這松竹堂的四周,我都安排了人手,你只要別出去,就是安全的。若是有事情,非去主院那邊不可,就跟竹林小屋說一聲。明白嗎?”
東方珞點頭。
兩人又溫存了一會兒,鍾凌風這才離去。
東方珞站在廊下,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回到屋內,面對着空蕩蕩的屋子,心裡竟是說不出的悵然。
充滿着鍾凌風氣息的屋子,因爲那個人不在,就覺得呼吸不暢。
東方珞吩咐了尚嬤嬤去前院,自己則穿了斗篷,帶着白鷺去了竹林小屋。
水仙沒有彈琴,而是在寫字。
東方珞第一次見識了,女子的字也可以這般的大氣磅礴。
自己就算練上一輩子,恐怕也到不了這個水平。
有些東西,是講求天分的。
她相信,在琴棋書畫上,水仙和鍾凌風都是極具天賦的人,是她這個平凡的靈魂望塵莫及的。
東方珞帶了做好的藥膏來,囑咐水仙早晚塗抹。
水仙示意水芸接了過去,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熱衷,“你既是不嫌惡我現在的樣子,又何必想着治好我?”
這樣的話語,證實了鍾凌風的猜測。
水仙的心裡,對於治臉是有着牴觸的。
東方珞笑笑,“就是想看看水仙姨貌美如花的樣子啊!”
水仙瞟了她一眼,“有意思嗎?”
東方珞道:“都說女爲悅己者容,但我卻覺得並不盡然。女人,也可以爲自己美麗啊!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讓男人們瞪眼,讓女人們嫉妒,該是一件多麼舒爽的事情啊!”
水仙錯愕的瞪着她。
東方珞聳聳肩,“我說真的!你說,現在整個的忠王府中,誰最看我不順眼呢?非忠王妃莫屬啊!我總不能因爲她看我不順眼,就躲起來不見人吧?總不能爲了避其鋒芒,就畏畏縮縮吧?在我,偏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高興了就去她那裡晃一圈,給她添添堵。不高興了,也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別處溜達一圈。”
水仙抿一下脣,“你就那麼確定她會添堵?”
東方珞點頭,“當然!誰讓我比她年輕貌美呢!這一點兒,她永遠都比不上我的!水仙姨你說,能讓對手添堵的事情,咱們何樂而不爲呢?”
東方珞與其是在說自己,倒不如說以己喻人。
水仙連連乾咳。
東方珞猶自道:“即便哪一天,鍾凌風移情別戀於別的女子,我就自請跟他和離,捲走他一半的家產,然後去美美的過自己的日子。穿的漂漂亮亮的,打扮的美美的,每天都招搖過市。我若是有水仙姨的琴技,就在京城最高的樓上高彈一曲。既然沒有,那我就去城門口擺攤義診,廣結善緣。”
水仙掉了下巴,“你這丫頭,怎麼會有如此驚世駭俗的想法?”
東方珞勾脣一笑,“不可以嗎?女人可以依附男人而活,但當男人不讓依附了的時候,難道就不活了嗎?我可不贊同呢!女人,別那麼傻氣!有的時候,也得試着放下一切,爲自己而活呢!”
當然驚世駭俗了,前世的女人,思想都是高度解放了的呢!
離婚這種事,更是司空見慣。
女人爲自己而活的例子,也是比比皆是。
她最開始還是不婚族呢!若非遇到了鍾凌風,她也是寧願恣意的逍遙一生的。
她更相信,女人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一個男人身上的想法,是絕對傻氣的。
雞蛋要分放在不同的籃子裡,纔不至於蛋打成空。
水仙沉默,不知是被東方珞的話給嚇住了,還是在消化東方珞話裡的意思。良久,才道:“他不敢!他若敢當負心漢,我最先打斷他的腿。”
東方珞正喝着茶水,聞言就被嗆了一下。
她在教她拋下從前的恩怨,爲自己而活啊!
鬧了半天,注意力卻還在鍾凌風身上。
水旦進來稟告,“郡主,鍾三小姐來了!”
水仙當然是不會見客的。
東方珞就趕緊起身告辭,出了竹林小屋,正好看到了鍾依急匆匆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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