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珞有理由相信,到了關鍵時候,免死金牌未必管用,但是鍾凌風卻一定比免死金牌好使。
果然,進入大門暢通無阻。
西門氏等在大門內,見了東方珞,也施禮喊了聲郡主。
東方珞觀她的神色,較之上次的見面,竟是沒有多大的變化悅。
東方侯府遭此變故,似乎沒有在她的心裡造成多大的衝擊。
就彷彿經歷了十年前的喪子事件,她已經將世事看破。
上位者對於東方侯府的態度,除了將東方侯府的十四歲以上的男子全部收監之外,其他人都是府內看押。
所謂的府內看押,也就是府內的生活一切照舊,只是所有人都被禁了足,不得出入而已攙。
從這一點上來說,皇上對待東方侯府還是很仁慈的。
西門氏不時的看一眼東方珞,眼圈就漸漸的泛紅。
再看看玉樹臨風的鐘凌風,心裡更是忍不住的感慨。
倘使這個女兒還是她的,那麼此刻對她行禮的女婿,也就不會只有一個了。
“那個------郡主!”西門氏開口,“他們都在,你要有個思想準備。”
“嗯?”東方珞腳步一頓,“你是說府裡的人都在祖母那裡?”
西門氏點點頭。
呂恩澤解釋道:“宮裡一早來傳達的皇上的口諭,府裡的人有所異動,也是難免。”
東方珞跟鍾凌風對看一眼,勾脣一笑,“如此甚好!”
她倒要看看,事到如今,他們還要怎麼蹦躂。
西門氏微微驚訝,不解的看向呂恩澤。
呂恩澤笑笑,黑麪白牙,是最鮮明的對比。“岳母帶路吧!郡主心裡自有主張。”
東方珞翹起嘴角,她的主張就是見招拆招。心裡閃過一絲悲涼,在西門氏的心中,親生女兒遠沒有從小養起來的女婿可信任。
鍾凌風的大手就一下子握住了她的小手。
東方珞仰臉,抿脣笑笑。
在他面前,所有的僞裝都是徒勞。
他分明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事。
遠離正屋的主線,往府中的西北角而來。
南山房還是那麼的不起眼。
院中的苦楝樹還在,樹葉早已落光,徒留滿樹的金黃色苦楝子。
前世她於幼時曾經垂涎於這種果實,覺得明明長得像棗子,姨婆爲何偏偏說它不好吃呢?
於是,在孩子的好奇地驅使下,她親自嘗過了,先酸而後苦,真真的不好吃。
孩子的執拗,總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
現世的祖母,前世的姨婆,她真的可以置她的生死於不顧嗎?
尤嬤嬤將東方珞一行迎進了院子。
然後呼啦啦從主屋裡衝出了一羣人。
爲首的正是李氏、王氏和汪氏。
後面則是他們各房的兒子和女兒。
“參見郡主!”李氏帶領着諸人行禮。
東方珞眯了眼睛,翹了嘴角,“都起來吧!本郡主來東方侯府多次,還是第一次受此禮遇呢!”
說的是事實,卻譏嘲外露。
對面爲首的三人,就被臊的滿臉通紅。
再往後看,東方侯府未有婚配的少爺小姐都在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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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只有兩個,三房的東方珊以及四房的東方珺。
至於府裡的少爺,除了死了的東方珀過了十四歲外,其餘的五個都不夠年齡,也都在這裡了。
皇上把對東方侯府收押的男子的年齡限制在十四歲,是不是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呢?
五個男孩中,酒氏的兩個孩子,東方珞是見過的。
印象最深刻的還是四房的東方瑜。
想起上次來南山房接祖母的時候,就是這個孩子發現了祖母榻上的蛇。
她還記得他喊她“六姐姐”時的聲音,很純,很真。
在倘大的東方侯府裡,東方瑜恐怕是唯一一個曾經心無城府的認同她的人吧!
人與人的相處,若是隻有彼此的傷害,那麼再軟的心臟都會變得冷硬。
偏偏,在不起眼的角落裡,卻還有以丁點兒柔軟的存在。
想着那般鮮活的幼小生命,因爲祖輩乃至父輩的錯誤,就要過早的凋零。任是東方珞再怎麼鐵石心腸,也還是禁不住生出慼慼然。
她只是一個小女人,有着女人天生的柔軟心腸,更有着救死扶傷的醫者仁心,她承認在面對東方瑜的這一刻,心裡生出了不落忍。
卻也不過轉瞬即逝。
畢竟掌握生殺大權的那個人,不是她!
那麼,這府中人的生死,真的就不是她能插手的了。
所以,她就只有拼命安慰自己,既然這些人,昔日享受到了東方侯府帶來的榮華富貴,那麼,也就該承擔相應的風險。
這是他們的命!
他們只能認命,如果不想認,就只能看他們各自的神通了。
東方珞思忖着,進了屋。
東方侯夫人端坐在軟榻上,想起第一次在這裡見她,還是歪坐在榻上,嘴裡流着涎水。
那時候的東方侯府還蒸蒸日上,現在的東方侯府卻是日薄西山,祖母卻比以前硬朗了許多。
頭髮梳的一絲不苟。
眼神清名。
劍眉飛揚。
看到東方珞,綻放了一個笑容,鼻翼微微皺起。
這樣的祖母,無論在容貌還是神態上,都已經跟前世的姨婆完全的重合了。
東方珞眼中閃着淚花,拉着鍾凌風走了過去。然後鬆了手,自行跪下,“珞兒拜見祖母!”
鍾凌風緊接着跪下。
東方珞錯愕的看過來,她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高傲的男人會爲了她一而再的屈膝。
鍾凌風微微笑,一派坦然自若。
酒氏如夢初醒般大喊,“哎呀!蒲團!”
東方侯夫人卻一下子從軟榻上彈跳起身,眼中泛淚,嘴脣翕動,“好孩子------快起來!”
尤嬤嬤便趕緊上前,將東方珞攙扶了起來。
鍾凌風也就跟着起身。
東方侯夫人的目光就在二人之間遊移,然後笑着點頭,眼淚就不受控制的掉落。
東方珞趕忙過去抱住東方侯夫人的胳膊,“祖母,你能自己站立了!而且,三個字一起說的時候已經很清晰了呢。”
聲音哽咽,驚喜難掩。
“何止啊!婆母現在已經能拄着柺杖走兩步了呢!”
東方珞循聲看過去,說話的竟然不是一向挑頭的李氏,而是不顯山不露水的汪氏。
東方侯夫人拍着東方珞的手,道:“這都是------珞兒的------功勞呢!”
東方珞扶着東方侯夫人坐回去,一轉身,腰間的免死金牌便跟着晃動,着實晃眼。
東方珞看着目光朝她射來,確切的說朝着金牌射來,不覺就勾起了脣角,“祖母這病,雖然有了起色,但還是需要靜養。這裡,用不着這麼多人伺候吧!”
東方侯夫人趁機道:“都下去!”
李氏上前一步,“婆母身邊怎麼能離了自己人呢?郡主再孝順,畢竟金枝玉葉,不能事事親力親爲。這樣吧,我留下,你們都下去吧!”
東方珞眨巴眼睛,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從災星脫胎換骨成金枝玉葉了嗎?
這種突然被人捧上雲端的感覺,她還真就不太適應呢!
“大嫂這話說的!”王氏跟着上前一步,“今日本該三房輪值,若說留下,也得弟妹我留下才對啊!”
汪氏也笑着道:“瑜兒最是跟郡主親厚,你不知道,凡是有關郡主的事情,他都非常的關心呢!整日裡六姐姐長六姐姐短的唸叨!”
東方珞眯了眼睛,揣着明白裝糊塗道:“你們究竟想幹什麼?祖母什麼時候成了香餑餑了,勞煩你們這些個兒媳婦輪值伺候了?我一直不都是你們避之唯恐不及的災星嗎?怎麼就搖身一變成了金枝玉葉了呢?”
幾人麪皮上掛不住,只得僵硬了表情,卻是誰都不肯後退一步。
西門氏上前,道:“大家都各自回去吧!想來,郡主和婆母應該是有體己話要說的。”
三人不約而同的剜了西門氏一眼,西門氏就只有苦笑了。
“六姐姐!聽說你手中的免死金牌能從皇上的刀下救人,不知道能救幾個人啊?”
孩子的話,最是藏不住目的和情緒。
東方珞就看了東方瑜一眼,然後冷冷的掃過其他所有的人。
東方珞冷笑,“原來,你們對我這般歡迎的目的,是衝着這面金牌來的啊!”
把免死金牌托起在手中,撫摸了一下。
李氏硬着頭皮道:“從前是民婦不對!是民婦豬油蒙了心,纔會屢次衝撞郡主。如今,也是悔不當初!還望郡主念在身上流着東方侯府的血的份上,體恤一下東方侯府的血脈。爲東方侯府留一個根!民婦給您跪下了!”
“別!大太太省省吧!”東方珞面上含笑道,“本郡主承受不起。這免死金牌的確可以免任何生死。東方五少爺的問題也相當的好,若說這免死金牌能救幾個人,昨日進宮,本郡主也問過皇上了。皇上也說了,這金牌最多一次只能免死兩人。”
唏噓聲此起彼伏。
東方珞勾脣一笑,繼續道:“但其實,本郡主認爲兩個名額已經多了。在這倘大的東方侯府,唯一對我好的人,不過只有祖母一人而已。”
言外之意,東方侯夫人已經佔去了一個名額。
三個太太的目光就齊齊的看向了西門氏,其中有着不約而同的嘲諷。
西門氏當然也是變了臉色的,哆嗦着嘴脣道:“恩澤,東方侯府是真的要被滿門抄斬了,對嗎?”
東方珞也就不由得朝着西門氏看去。
她關注的重點還真是與衆不同啊!
被點名的呂恩澤道:“回岳母的話,弒君絕對是株連九族的大罪。東方侯府動用死士謀殺嘉珞郡主,更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此次,就算皇上開恩,不予殺頭,怕是也逃不了流放之罪。”
西門氏至此,臉上的血色褪盡,“也就是說,你岳父此次被放回來的可能微乎其微了?”
呂恩澤道:“這就要看東方侯府在這件事情上涉水有多深,以及祖父的態度了。”
“哼!”東方侯夫人出聲。
李氏卻一下子跳了起來,“究竟需要什麼態度啊?侯爺趕緊拿出來不就是了。”
沒有人接話,暫時出現了冷場。
李氏更加的躁狂,“都人命關天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好!如果真到了滿門抄斬的那一步,我希望郡主能夠救下琅兒一命!”
“不!”王氏大叫,“還有一個名額,要救也是救瑚兒纔對!”
“你閉嘴!”李氏瞪着血紅的眼睛看向王氏,“琅兒是府裡的大少爺,一直當做府中的繼承人來培養的。若是能夠逃過此劫,將來肯定能成大器。”
王氏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你的兒子已經是個殘廢了,還指望着成什麼大器?”
汪氏看了眼東方珞,“府中的大少爺,另有其人吧!”
李氏的臉立馬就黑如鍋底了。
西門氏的臉上則現出悽楚的表情。
“我纔不是殘廢!”一個人影突然上前,猛的推了王氏一把。
王氏一個踉蹌,差點兒沒站穩,幸虧酒氏出手扶了一把。
酒氏倒是個安靜的,不爭不搶,自始至終都安守着姨娘的本分,儘管面色也如死灰一般的難看。
王氏放聲大哭,“以下犯上,目無尊長,能成什麼大器啊?這是擺明了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啊------”
她可能忘了,作爲同林鳥的夫妻,大難來時還各自飛呢!
何況這個府中,本來就各懷心思的諸人。
“你纔是殘廢!你活該死了丈夫做寡婦!”
如此惡毒的話,居然出自東方侯府被寄予厚望的繼承人之口。可見,就算東方侯府能逃脫此劫,怕是也會自行走向滅亡的。
東方琅身高已經有一米七,長得肥肥胖胖,也就難怪王氏受不住他那一推了。
“作孽啊!”東方侯夫人大喊。
“祖母!”東方珞連忙上去安撫。
呂恩澤實在看不下去,道:“豈可當着孩子的面討論這種問題?下人都是幹什麼吃的?還不趕緊把你們的小主子帶下去。”
等到少爺小姐們都被請了出去,屋子裡總算有了空隙。
東方侯夫人也就順過一口氣來,擡手指着她那幾個兒媳,“你們------也都------給我滾!”
幾人站着不動。
東方珞小臉一拉,“怎麼?祖母這個侯夫人說話不好使了是嗎?你們都給我聽着!祖母這身子剛見起色,若是再氣出個好歹來,不等皇上砍你們的腦袋,我先掀了這東方侯府。不信,就試試!”
西門氏便率先走了出去。
見西門氏都走了,其他人雖然面上還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便都灰溜溜的離開了。
鍾凌風和呂恩澤不約而同的往外走。
“你們留下!”東方侯夫人道。
兩人便如同門神一般站在了門邊。
東方珞坐到軟榻上,隔着矮几給東方侯夫人把脈。“脈象不穩,思緒煩亂。祖母病了十年,珞兒以爲祖母已經把什麼都看淡了,卻原來還是放不下啊!”
那些畢竟都是她的子孫後代,就算再怎麼不喜,卻也不是希望一大家子的人都就此殞命的。
所謂的看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東方侯夫人嘆氣,“你和------瓔兒好!我就------放心了!”
東方珞把完脈,卻一直抓着東方侯夫人的手,“祖母若是不好,珞兒無論身在何處,都會心不安的。”
東方侯夫人搖搖頭,眼淚包着眼圈,“別傻!”然後看向門口,“你們倆------管住------她們!”
門口的兩人卻毫無反應。
東方侯夫人繼續道:“尤其------瓔兒------”
呂恩澤道:“祖母放心!恩澤會好好勸她的!她不放心的,除了祖母,也就是岳父岳母了。岳父十年未在東方侯府中,按理說,罪責應該沒那麼大。恩澤會想辦法的!”
東方侯夫人搖着頭,擺着手,“不!不能救!”
呂恩澤錯愕。
尤嬤嬤道:“稟告各位主子,侯夫人的意思,東方侯府的事情,兩位姑奶奶以及兩位姑爺,都千萬不要管了。東方侯府犯下的是死罪,誰都救不了。若是非要救,怕是非但吃不了魚,還會沾一身腥呢!”
東方侯夫人忙不迭的點頭。
鍾凌風和呂恩澤齊齊挺直了脊背,肅然起敬。
東方侯夫人就算病了十年,在大是大非面前,還是不糊塗的。
鍾凌風表態,“祖母放心!凌風心中有數!”
東方侯夫人反握住東方珞的手,“免死------金牌,不要用!”
東方珞嘆氣,“祖母放心吧!珞兒不用!但請祖母放心,無論此事牽涉有多深有多廣,珞兒定會想辦法保祖母周全的。”
東方侯夫人搖頭,淚流滿面,“別!別------浪費------心思!祖母------十年前------就該死了!活了------十年,也是------賺了。”
東方珞的身體就掠過一絲輕顫。“祖母可願意說出十年前的事情?”
東方侯夫人握住東方珞的手,就止不住的顫抖。然後不停的搖頭,“不知!”
東方珞嘆口氣道:“並非珞兒揪住過去不放,是最近總是時不時的夢見哥哥!他還是七歲的樣子,是永遠都長不大了。他總是在夢裡不停的喊珞兒。就這兩個字——珞兒!然後還會夢到無邊無際的水,他不喊救命,卻喊救珞兒------”
東方珞說着哽咽。
東方侯夫人本來無力的手,此刻卻把東方珞抓的手指變形。
東方珞忍着手疼,沒有動,“祖母,珞兒想還過去一個真相,可以嗎?”
尤嬤嬤上前,爲東方侯夫人擦拭眼淚和鼻涕。
東方侯夫人長嘆一聲,“去查吧!最壞------還能成------什麼樣?”
東方珞咬脣,眼下真的是東方侯府最差的時候嗎?
不見得!
若是以謀逆之罪論處,這府中的諸人不過是受個牽連,臉面都還在。甚至還能博得個同情。
這還沒有達到她的要求。
她要的是自己的災星之名從源頭上得到更正。
呂恩澤上前,抱拳道:“祖母,孫婿有一事相問。珞兒幼時的奶孃,孫婿已經找到。經審問,她說記得大少爺當初是因爲無意中撞破了什麼秘密才被害的。”
東方侯夫人的身子一僵。
“秘密?什麼秘密?”東方珞急急的問。
呂恩澤看着東方侯夫人,苦笑,“你的奶孃並不知道。只是回憶大少爺出事之前,似乎有些不對勁。因爲同屬於二房,她與大少爺的奶孃也比較熟悉。她記得大少爺的奶孃曾經說過,大少爺做夢都會喊,‘我要保守秘密,不說!不說!’”
東方珞就覺得渾身的汗毛,根根往上豎。
東方侯夫人一長串的咳嗽。
白薇趕緊端了茶水過來,伺候東方侯夫人喝了。
東方侯夫人嘆口氣,“這事-----我確實------不知,但是-----珀兒,的確------跟我說------他有秘密。就在------出事前------兩天。”
秘密之事由此得到了證實。
東方珞就更加如墜五里雲霧了。
在原先的設想裡,本着誰受利誰有嫌疑的原則,害死東方珀的兇手,跟大房絕對脫不了干係。
畢竟,東方珀若是活着,聽說他當時也很得東方侯的喜愛,那麼,在東方侯挑選世子的時候,恐怕就會因爲孫子傾斜。
但東方珀一死,二房從此一蹶不振,大房的世子之位也就毫無懸念了。
現在卻又突然出現了一個秘密!就因爲七歲的東方珀撞破了某些人的秘密,便慘遭殺人滅口嗎?
殺死一個東方珀還不夠,卻把她也搭上了。
當時只有四歲的東方珞,應該沒有參與這個秘密吧!
鍾凌風走過來,扶住東方珞的肩頭,“不管是什麼樣的秘密,很快就要大白於天下了。”
東方珞點點頭,“是的!”
東方珞反覆囑咐了東方侯夫人注意身體之類的話,然後把帶來的補品和藥材留下,便起身告辭。
臨走,東方侯夫人又拉住東方珞的手,“爲我------冒險,我會------生不如------死!”
東方珞便跟東方侯夫人來了個短暫的擁抱。
又把尤嬤嬤和白薇幾個丫鬟叫到跟前囑咐了一番。
最主要的就是給她們吃定心丸。
冰燈和連翹是騰親王府的人。白薇和粉薇是凌五爺的人,賣身契現在豐園。尤嬤嬤則是北郭侯夫人的人。
真要是東方侯府出了事情,她們還是可以各歸各處的。
沒有了生死顧慮,伺候起東方侯夫人來,應該一如既往的盡心盡力吧!
走到南山房大門上,東方珞忍不住的回頭,祖母倚在屋門框上,形成了一副淒涼而蕭索的舊畫。
東方珞看的,不由得鼻子一酸。
鍾凌風握住她的小手,“祖母不會有事!”
東方珞咬脣,大步離開。
只是未走出多遠,就聽到了吵鬧聲。
女人跟女人的撕咬,分貝總是顯得特別的高。
只是沒等到繞過假山,就被突然衝出來的人唬了一跳。
鍾凌風更是本能的將東方珞扯到身邊。
卻是酒氏和她的兩個兒子。
三人到了東方珞面前,撲通跪地。
東方珞蹙眉,這母子三人見了她最多的舉動恐怕就是下跪了。“酒姨娘就別多費口舌了!你的所求,我無能爲力!”
酒氏擡頭,眼睛紅紅,一副梨花帶雨的楚楚可憐狀。“妾身還什麼都沒說。”
東方珞道:“當初,你要進東方侯府,爲的是給你的兒子爭一個名分。現在,名分有了,你後悔了嗎?”
酒氏咬脣,“妾身------妾身------的確悔不當初!”
東方珞道:“你的當初,是指何時?”
酒氏道:“妾身此生,所託非人!”
東方珞同情的看着她,“在東方閣被追殺的真相,你已經查到了,是嗎?”
酒氏看看兩個孩子,仰臉看向東方珞,“妾身從來沒有想過,相伴了十幾年的枕邊人,居然會想讓我們陷入萬劫不復。”
東方珞嘆氣,同情就變成了漠然。她可以同情她作爲一個女人,被枕邊人追殺。卻無法同情她,淪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一切都是你的咎由自取!從最初你奪人丈夫開始,你就該想到自己是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雖然她不喜歡李氏,但同爲人妻,這一刻,她卻是站在了李氏這一邊的。
“郡主!”酒氏爬到了東方珞腳邊,抓住東方珞的斗篷邊,“妾身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可是孩子是無辜的啊!大郎已經死過一次了,二郎還這麼小------他們跟着我,其實是沒有享多少福的。郡主,您行行好,救救他們倆吧!我會讓他們做牛做馬報答您的!”
東方珞後退一步。
鍾凌風衝着白鷺丟了個眼色。
白鷺過去,直接將酒氏拖了開去。
東方玳木然的跪着,沒有絲毫的反應。十二歲的半大小子,已經對眼前的形勢能夠明瞭了。
東方瑁卻衝上去踢打白鷺,嘴裡喊着,“不許你欺負我娘!”
懵懂幼兒,根本對周遭的情況一無所知。
酒氏就抱着東方瑁大哭,“郡主,看在妾身曾經幫過你的份上------”
東方珞走出去的腳步,就猛的停住,迴轉身,冷冷的問:“誰幫過誰?”
當初說好了各取所需,若非要說是誰幫了誰,那也是凌五從東方博的手底下救下了他們母子三人。
死士的事情一經爆出,酒氏再傻也該想明白當初追殺他們母子三人的是誰了。
酒氏把臉埋在東方瑁的身上,嗚嗚大哭。
東方珞嘆氣,“掌握生殺大權的那個人,是皇上啊!而犯下如此大錯的,卻是他倆的爹啊!”
她沒有問鍾凌風,卻隱約的猜測,在豢養死士這件事上,東方侯八成也是被他的大兒子給坑了。
所謂的因果報應,又怨得了誰呢?
繞過假山,就看到李氏和王氏被各自的丫鬟婆子拉着,嘴裡都還罵罵咧咧。
打眼一看,兩人的狀況差不多,俱是頭髮凌亂,衣服不整,臉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抓痕。
可見,剛纔這裡是經歷了一場惡戰的!
幸虧剛纔被酒氏擋了一下,否則,女人之間的那種打架,豈不污了兩位男士的眼?
汪氏則是冷眼旁觀,如同老母雞般的把一雙兒女護在身後。
東方珞覺得,這府中最最聰明的應該就是這汪氏了。
不參與戰爭,說不準還會在鷸蚌相爭中,來個漁翁得利。
再看李氏的身後,胖胖的東方琅也是一身的狼狽,臉上也是掛了花。
而王氏身後的東方瑚也沒好到哪裡去。
只是不知這一場戰爭,是兩個大人先發起的,還是兩個孩子先開打的。
“六姐姐!”東方瑜喊着,跑到了東方珞面前。
東方珞當然沒有錯過汪氏伸手推的那一把。
東方瑜這一喊,其他人也都如夢初醒。不約而同的的看向東方珞腰間的免死金牌。
東方珞暗暗好笑,原來她今日的人格魅力全都依仗在這塊免死金牌上啊!
李氏一個箭步衝過來,白鷺往她身前一站,就把人給擋了回去。
李氏嘶啞着聲音大叫,“郡主,要救琅兒啊!婆母一向最喜歡琅兒的!”
“不!”王氏也湊過來,“婆母最喜歡的一直都是瑚兒!”
“上次毒舌咬傷婆母之事,多虧了瑜兒呢!”汪氏沒有上前,說出的話卻是擲地有聲。
三人一人一句,端的都是一副慈母形象。
大難來臨,誰還記得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道理?
東方珞提高聲音,道:“可是,祖母剛剛跟我說,她最疼愛的孫子,是東方珀呢!”
喧囂和吵鬧,就在這一刻落地,滲入到了泥土裡。
一時間,只剩下冬天的冷風在嗚咽。
王氏瞪着無神的大眼,翕動着嘴脣,喃喃道:“東方珀不是已經死了嗎?”
“對!對!”李氏回神,“死人是用不着免死金牌的!”
東方珞的視線掃過諸人,“是啊!哥哥是死了!可他最近常常託夢給我呢!說他死的好冤枉啊!”
那些個本已經黑着的臉色,又平添了悚然。
再加上冷風的摧殘,一張張本來雍容華貴的臉,就愈發的沒法看了。
王氏假笑,“怎麼可能!夢都是假的呢!”
汪氏走上前,“仔細想想當年的事情,的確是疑點重重的呢!”
東方珞就看向靜默的李氏,“大太太爲何不說話?當年二房出事,大太太幫着料理事宜,可是出了不少的力氣呢!”
李氏的身子搖晃了一下,“你想說什麼?你不會懷疑我是兇手吧?”
東方珞勾脣,“大太太這話,就是承認有兇手了?”
李氏道:“我什麼也沒說!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東方珞挑眉,“大太太確定不知道嗎?不需要回去好好想想嗎?”手就摸向了腰間的金牌。
李氏立馬改口道:“時間過去太久了,很多事情記不清楚了,也是有可能的!”
東方珞翹起嘴角,若非形勢所迫,李氏,曾經不可一世的一個人,怎麼會輕易低頭呢?
“聽說,東方珀之說以會招來殺身之禍,是因爲撞破了一個秘密。你們有誰可知道這府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所有人的臉上都在上演五彩繽紛。
汪氏道:“郡主說了這麼多,可是要一命換一命?”
“哦?”東方珞看向面色恢復常態的汪氏,“四太太有何高見啊?”
汪氏要一下蒼白的嘴脣,“誰能查出當年東方珀的死因,就救誰,是嗎?”
東方珞順勢拍手,“這個主意好!還是四太太最聰明!東方珀的死,既是祖母的心病,更是我災星的來源,所以,當年之事還是查清楚的好。”
“查------查------”王氏像是在附和,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東方珞勾脣一笑,“鑑於此事太過久遠,一時間不太好查。那麼,本郡主就把條件放寬一些。十日之內,這東方侯府中,無論男女老少,主子還是下人,但凡有能查出當年真相的,本郡主就到皇上那裡保他一命。各位珍重!告辭!”
一行人往前走,擋在前面的人都自動讓開。
王氏卻在後面突然大喊,“你想保誰就保誰嗎?還是我們東方侯府這次的罪過根本就不至於斬殺?”
李氏也趕緊附和,“就是!就是!我們東方侯府,那可是開國功臣。太祖皇帝也曾經說過,四大侯府跟大衍朝共存亡的。鑑於祖訓,皇上是不會對東方侯府趕盡殺絕的!不會的!不過是小懲大誡而已!哈哈!東方珞,你之所以有這麼大的口氣,是已然知道皇上的心思了,對不對?”
這一番話,曾經的那個李氏彷彿又回來了。
但這負隅頑抗的天真,讓東方珞徹底的無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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