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沐春陽終於坐上了東信來使的馬車,離開住所,向東魁大將軍的府上駛去。
沐春陽帶着貼身內衛獨孤雲,還有貼身丫環火鳳,一起去往。這將軍府離這東信宮並不近,出了偏殿,又沿着繁華的大道行徑了一會,途近東信國最大的一個集市。
因爲左右兩旁經過的東信百姓都認得那是宮裡的車轅,自然都退避下去,站在馬路兩側靜靜觀看。紛紛好奇這回車轅裡有是哪位皇親國戚,好大的陣營。
春陽也是個好奇的女子,坐在車中也是不安份。便偷偷掀起車簾一角,悄悄向車外觀看。
“小姐!”火鳳善意的提醒道。
沐春陽靈動的眸子望一眼火鳳,調皮的吐一吐舌頭,輕聲道:“我只是好奇看一眼,不礙事!”
沐春陽掀開簾子,低頭一看,周圍都是看熱鬧而圍觀的東信百姓,倒是與琉璃無異。不過,人頭攢動的大街上,走過一名黑紗遮面、身穿黑色長袍的女子。竹笠下挽着長長的黑紗,一直披到胸前。微風吹過,黑紗隨風輕輕擺動,走在人羣之中很是惹眼。
那人是……沐春陽情不自禁的身子前傾,壓低額頭,想看個仔細。只見那個黑袍女子只在車前一晃而過,瞬間就消失在茫茫人羣之中。
“小姐!”火鳳又一次上前阻止,這一回是徹底拉住了車簾。“小姐可知,這樣做會引人非議,還增加險!”
沐春陽的心突然撲通撲通跳了起來。剛剛那熟悉的身影怎麼那麼像魅?難道她尋父尋到東信?
“火鳳,我剛剛好像見着熟人了!”沐春陽輕聲道。
熟人?火鳳一愣,沒想到在這裡竟然有小姐的熟人。
“幫我調查一個人,暗中派人查訪最近有沒有一個頭戴黑紗,身穿黑袍的女子來到東信?有消息告訴我!”沐春陽吩咐道。
火鳳點點頭。
七彎八繞,終於遠離東信宮,又乘坐車輦,到達了一個環境清幽的宅府。
印象中東魁大將軍的府院並非在這裡,重生回來,果真有很多事情和從前大不一樣。
此處宅院極不顯眼。外面只是青瓦白牆,兩座威武的石獅座落在兩扇硃紅的大門口,看上去只是一座普通富戶人家的府邸,沒有什麼稀奇。
火鳳把沐春陽扶下馬車,院內的僕人趕忙過來迎接。一個護院打扮的家丁走了過來,示意獨孤雲解下身上的佩劍。獨孤雲卻皺了皺眉頭,似極不情願。
沐春陽給他做了個眼色,獨孤雲這纔不甘願的解下身上的佩劍。自己還沒有替東魁治病,料他們還不敢對自己先下毒手。只是沒有想到在這不起眼的宅院裡,守衛竟然這麼嚴?倒真有幾分將軍府的氣勢。
走進門內一看,沐春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大吃一驚。
雕樑畫棟,朱廊玉橋,紅渠秋桐,一切都美如畫。
假山迤邐,掩映曲廊飛檐,湖池早已凍得透了,結了冰直如一面平溜的鏡子。那假山和湖池雖是人工開鑿,卻建造得栩栩如生,形態逼真。便在那假山之下,池上砌邊有小小一處船廳,廳外植十餘株寒梅,時節
未至,梅蕊未吐,但想再過月餘,定是寒香凜冽。
沿着青磚路一直往後,繞過假山障子,進了月洞門,方見着一座小樓,翹角飛檐,朱漆紅欄,此時被大雪掩着,廊下懸了一溜四盞水晶燈,照得整座小樓更如瓊樓玉宇一般。
想那琉璃宮的御花園也不過如此,這在宅院主人之手筆,居然未在其下。可見這東魁將軍也是個喜歡休生養性、擅長享受之人。
下人們將獨孤雲和火鳳引退,又把沐春陽引到小樓的一間房內。獨孤雲雖極不情願,卻也只好入鄉隨俗。
門後,金光漫越,珠玉生輝。四壁鑲南海明珠,最小的一顆也有鴿卵大;地上鋪絢麗錦毯,厚得手埋進去看不見五指;頭頂垂深紅宮燈,垂金絲嫋嫋如柳枝;窗口垂厚重錦帳,栓着黃金製成的鏤空香囊球,香氣娓娓,中人慾醉。
沐春陽走進房內,竟有幾分誤入宮中的錯覺。只見屋內的金絲鏤牀上,一個身穿紅裙、身姿婀娜的女子婷婷立於牀前。
她一見到沐春陽進來,便嘴角含笑,輕聲在那牀上人耳邊道:“將軍,我對你說的那人來了!”隨即對沐春陽輕喚了一聲,“過來吧!”
沐春陽便緩緩走至跟前,微微擡眸。只見那金絲鏤牀上掛着一張輕紗帷幔,薄薄的帷幔隔在沐春陽和裡面那兩人之間。雖看得到牀上一坐一臥躺着兩人,卻看不清容貌。
只是那房中燭火暗自飄動,隱隱聞得到一種帶着幾分曖昧和誘惑的香味從身旁的香爐中飄散過來。沐春陽鼻間輕輕一聞,不禁微微蹙眉。
以她這些年對藥物和毒物的瞭解,這應該是一種輕度的春藥。裡面還摻雜着少量的滋補藥材,有着強身健體的功效。
難道這東魁是想靠這種稀奇的春藥來採陰補陽,滋補身體?沐春陽不覺心中惡心連連。
帳內那女子站起身來,掀起帷幔,走了出來。沐春陽擡眸一看,正是那天迎接自己的“東信四虎將”之一,蛟女。
只見蛟女穿着那件妖嬈的紅衣長裙,極具魅惑的扭動着腰身,一雙眼睛帶着無盡的春意,嘴角掛着一抹勾魂涉魄的微笑,望着沐春陽。道:“喲,是琉璃國的小美人來了!”
沐春陽笑着上前點點頭,迴應道:“琉璃聖女沐春陽拜見東魁將軍。蛟女將軍見笑了,在下不過是姿色平平,如何敢在將軍面前自稱美人二字!”
這樣一說,那蛟女笑得更歡。轉頭便對簾內之人說道:“我說了吧!此人是個極會說話的!”
外面傳聞,說這蛟女雖認東魁爲義女,實際上卻是東魁的陪牀。今天看來,傳言非虛。來之前,沐春陽便要火鳳不要刻意裝扮自己。臉上不施粉黛,身上只穿了一件款式簡單的琉璃長裙,不想太過招搖。剛剛聽蛟女那樣說,就覺得自己真是做對了。
簾內之人默不作聲,半天吩咐一句:“把簾子掀開!”
蛟女聽到裡面人的吩咐,便慢慢掀開那層遮擋的帷幔。沐春陽這才慢慢將裡面的一切看清。
一張碩大華麗的牀上,一位膚色發白的男子躺在牀上,四肢似僵硬不能動彈,只用手艱難的微微托起臉頰
。臉上如同一張白得過份的紙一般,看不到一點的血色。五官雖然清秀,卻帶着黯淡之色,如同扶出棺材的殭屍一般。眼睛裡帶着淡淡的血絲,將是天天熬夜,久未得到過充足的睡眠一般。兩鬢頭髮花白,看年紀不過是四五十歲,感覺卻像是垂暮的老人一般,看不到一點的生氣。唯有那雙眼睛,還散發出虎狼一般的神采,似是不甘心,依舊同死神進行掙扎。
看到牀上所躺之人,沐春陽不由的心中一顫。這便是傳說中的東魁將軍,怎麼如此滄桑?
遙想上一世,自己也替東魁看過病,不過那時侯的他只是老寒腿時常發作。雖身形不算靈活,卻體格魁梧,身型健壯。哪如現在這般?
這一世和上一世果真不一樣了,連這東魁所患之症都不像是同一種病。
沐春陽愣愣的看了一眼,隨後立刻機敏的低垂下眼眸。
東魁有氣無力的躺在牀上,用毒芒一般的眼神打量着沐春陽。半天,牀上傳來蒼老的聲音,“我是不是看上去就像快死了一樣,非常可怕?”
幽怨的聲音飄到沐春陽的耳旁,定定的等着她的回答。
可是沐春陽卻並不害怕,墨黑的雙眸平靜的注視了東魁一眼,自信的回答:“將軍看上去確實氣色不佳!但是是不是要死,沐春陽不敢妄下定論。常言道,生死由命。春陽只會盡力醫治將軍,至於效果如何,一切皆看天意!”
“哦?你信命?”蒼老而幽怨的聲音裡帶着幾分玩味。
“不,春陽信命,卻不認命!世間凡事種種,皆靠自己。若是多幾分努力,多幾分奮鬥,與天鬥,與命鬥,皆可爭奪幾分。若真是費盡心力卻也無果而終,只能怪自己不夠努力,切不可怨天尤人,只能怨時運不佳而已!”沐春陽揚揚灑灑答道。
許久,牀上之人輕聲叫了一句好:“好一個信命卻不認命!老夫就要看看,你如何醫治老夫這條命?”
他給身旁立着的蛟女使了個眼色。蛟女便暗暗笑道:“將軍,我說了她是個會說話的吧!”
她娉娉婷婷走到沐春陽的身前,輕言道:“聖女大人,將軍這病已有多年!遍訪名醫卻未能治癒,若你有本事將將軍治好,將軍定不會虧待於你!只是……將軍此病不便讓外人知曉,你若是將此事傳到其他人的耳朵裡……哼哼,當心離不開這東信!”
“春陽知道!春陽除了會治病,並不是多嘴多舌之人!”沐春陽輕輕的答道。
蛟女媚眼含春,又是一笑。“我就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聖女大人,請吧!”
沐春陽邁步走上前,坐在東魁身邊,輕輕的撫起他的一隻衣袖,替他把脈。
三指輕輕的搭在他手臂上的脈門,只覺得對方氣息微弱,卻有一股不屈的活力隱隱的遊蕩在脈門之間。
看他四肢皆曾經經脈盡毀,卻遇上高人將其重新搭建起來。五臟也曾受過極重的內傷,卻用藥力將其挽回。怎麼看牀上躺着的都是個死過千百回的人,卻依舊活生生的躺在這裡,令沐春陽心中都好奇。
咦?在半個時辰的觀察之中,沐春陽居然發現了一絲異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