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雪言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下場的了,畢竟,相思這動情一曲,着實太打她的臉!
可是,相思如此玲瓏剔透的人物,又怎麼會落人口實。
巧笑嫣然下,朝長公主福了福身,連連向寧雪言告罪。
“這曲子,是我一個過世的姐妹的最愛。許久不聽也就不記得了,今日乍聽起來,難免起了思念。一時冒犯,還請寧大小姐海涵。”
寧雪言聽了,更是險些咬碎一口銀牙!
相思的出身,人盡皆知,與一青樓女子同樣的眼光,這將是怎樣的奇恥大辱?
寧雪言幾乎可以想象,明日裡京都貴女,會怎樣齊聲笑話她!
但是,她再生氣,也發作不得,相思身份成謎,連長公主都請她爲賓客,寧雪言沒有膽子當衆呵斥她。
倒是,在她下臺的時候,柳纖纖剛好從她身旁走過,瞥了她一樣,冷冷的說了句。
“要丟臉也丟寧家的去,別沒事連累柳家陪你丟人。”
寧雪言擡頭,就看到了柳纖纖的神情,那眼神,彷彿再看一個丟不掉的垃圾!
她的心,瞬間冰冷一片,幾乎是逃也似的,尋了個更衣的接口,就離開了!
沒多久,小丫鬟回來傳話,說是寧家大小姐,身體不適,提起離了席。
寧雪飛一直關注着寧雪言的方向,撤離碗筷的丫鬟,自然沒有逃過寧雪飛的眼。
脣角勾起一絲涼薄的笑,寧雪飛看了眼柳柔的方向,幾乎可以想象到,她是如何挑撥的。
心中暗暗道聲謝,寧雪飛的眉眼間,格外的舒展,泄露了她心中的一絲開懷。
若無柳柔在柳纖纖身旁推波助瀾,單就寧雪言不自量力,上躥下跳,想要柳纖纖與寧雪言對上,怕是還有等上好一陣。
而如今,寧雪飛不用想,也知道,寧雪言定是直奔柳府,向柳老太太哭訴去了!
一邊是嫡子所出的嫡孫女,一邊是最疼愛的女兒留下的外孫女,如今相看生厭,很快就會斗的你死我活,
寧雪飛倒要看看,柳老太太心裡這碗水,到底會往哪邊歪!
而寧雪言匆匆離席後,柳纖纖直接攔住了下一個上臺的閨秀,徑直走上臺來。
就連作爲主賓的長公主,都忍不住皺起眉頭來。
先是寧家的女兒,後有柳家的女兒,柳老太太的孫女們,怎麼都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的?
徑直來,徑直走,當長公主府,是自家後院麼,真真不懂禮數!
可是,腹誹歸腹誹,長公主也是見慣了場面的人,自然不會委屈了自己,與一介小輩置氣,平白失了身份。
而柳纖纖,則徑直來到臺上,一指寧雪飛。
“二表姐,剛剛一席點評,着實讓纖纖驚訝。平素,二表姐出門不多,今日,纖纖欲藉此機會,與二表姐鬥琴,不知二表姐,可否賞臉?”
鬥琴?
若說,柳纖纖一口一個二表姐,叫的親熱,衆人已經一頭霧水。
那麼,柳纖纖最後一句鬥琴,倒是徹底驚住了場中衆人!
雖然寧柳不同姓,寧二小姐也是庶出,可是到底是養在寧夫人的膝下,兩人也算是沾親帶故的表姐妹
!
這樣在大庭廣衆之下,公然挑釁,相互廝殺,真的好嗎?
而在場衆人這麼想,柳家幾位公子,更是對自己這個,短了些腦子的嫡妹妹,徹底無語了!
一時間,各家公子皆看向柳家的幾個嫡子,齊齊投過來探尋的目光。
因爲,大家都有一樣的疑惑。
你們柳家公子,各個人中之龍,柳家小姐,就算不是人中鳳凰,也該機敏聰慧,賢良淑德吧!
平素裡驕橫些,衆人考慮柳家將門虎女,脾氣爽直些,也就罷了。
但是!今日這樣明顯缺心眼的行爲,究竟是怎麼回事?
柳家的四個兒子,如今除了柳清玉,都到了這次的宴席,一個個低頭苦笑,只顧盯着手裡的酒杯。
彷彿盯久了,酒杯裡,能開出朵稀世的花來!
衆人對柳家的瞭解,僅止於一輩強於一輩的子嗣,卻少有人知。
柳家對男子的教育,都是交由家主,或是家中舉足輕重的長輩進行。
柳家將門,歷代將軍對嫡子的教育,都是相當嚴苛的,即便是庶子,也不會嚴加管束。
可是,柳家慣常陽盛陰衰,而對女兒的教育,通常由家中年長的夫人負責。
比如,柳纖纖,和寧雪言的親生母親,都是由柳老太太親自教導的。
所以,出身經歷不同的長輩,就容易帶了個人色彩,比如柳老太太,對柳纖纖,原來的寧夫人,就是驕縱了些。
誰知,這一時的心軟,就養出了寧雪言這樣沒腦子的表妹,又造就了柳纖纖這樣沒頭腦的嫡妹妹!
而被挑釁的寧雪飛,自然毫無感覺,畢竟,柳家之於她,只是死敵!
而本着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原則,寧雪飛對於柳家的這部分特點,她的心中再清楚不過。
恐怕,她反而是在場人中,對柳纖纖的沒頭腦,最不驚訝的一個了!
平素裡,京都小姐們,互相說長道短,聊些首飾衣料,自然看不出心機。
此時,妒恨在前,挑撥在後,纔是最佳的識人機會!
經此一事,怕是柳纖纖的婚姻事,要艱難幾分了!
寧雪飛沒有心思幸災樂禍,柳纖纖可以不要腦子,她可要保重自己的名聲。
是以,寧雪飛起身,朝長公主福了福。
“長公主見諒,雪飛承蒙長公主厚愛,得以成爲評委,本就惶恐之至,還望長公主憐憫,莫讓雪飛當衆獻醜。”
說完,又看向正對她一臉鄙夷的柳纖纖。
“纖纖表妹,寧柳兩家本是姻親,切磋的機會怎麼會少,表妹若是喜歡,二表姐回府,便請大姐給表妹下帖子可好?”
雖然口上說的親熱,可是,一句要“大姐下帖子”,頓時點出了寧府親疏有別的態度。
在場的貴婦人,誰不是在大宅門裡鍛鍊過的,皆是人精似的人物,一聽寧二小姐此言,就心中有數,知道這是個心裡明白的。
兩相比較,更加對不知進退的柳纖纖,鄙夷了幾分!
府門裡,誰不是爭來鬥去,怎麼偏就你柳家小姐,仗着家裡幾分軍功,就活的如此任性妄爲?
這要是嫁到哪戶人家,還不自恃身份,生生騎到婆母的頭上去了?
此時,柳纖纖兀自驕傲着,還不知道,自己的幾句不知進退,已經把自己的婚事給毀了個徹底。
倒是柳柔,在一旁一臉焦急,可她眼底的幸災樂禍,逃不過寧雪飛,也逃不過柳家的三個嫡子!
尤其是柳清逸,他最重親情,平素裡不在京都,柳柔煽風點火,他也鞭長莫及。
可是,此時此刻,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就興起風浪來,他如何能夠容下?
戰場上刀鋒血影,自然視人命如草芥,柳柔若是再不安分,他並不介意,柳府少個爲禍的庶女!
看到柳清逸眼中那一抹殺意,寧雪飛脣角更揚了幾分。
比起寧雪言和柳纖纖,她更好奇,柳柔和柳清逸之間,會孰勝孰負呢?
攪亂一池春水,向來是她的強項,也是她最喜歡的殺招!
只是,沒想到柳家這池水,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混上幾分!
事情,好像越來越有意思了!
這廂,柳纖纖似乎還想堅持,可是,柳清南終於看不下去了,到底是嫡妹,他顧忌她,也顧忌柳府的臉面。
雖然臉色臊熱,他還是硬着頭皮,學着那些深宅婦人的樣子,睜着眼睛說瞎話。
“纖纖,外祖母雖然叫你多與兩位表姐學習,可是,好學也要分場合的,如此好學,可過頭了!”
最後,柳清南可以咬重了“過頭”二字,眼中凌厲的威脅,終於還是暫時壓住了柳纖纖的跋扈。
離開高臺時,她還不忘順着柳清南的話,補了句。
“祖母的教誨,纖纖一直銘記在心,好學是聖人都讚揚的,夫人們哪裡會在意。”
一番話,說的臉不紅心不跳,這樣好的心理素質,令寧雪飛都不禁佩服。
一場鬧劇,最終在柳家三子出面後,草草收場。
餘下的幾位小姐,琴藝也算得上是行雲流水,頗有些風味。
寧雪飛之前看足了大戲,心中一直緊繃着,此時,難得舒緩片刻,連眉宇間的褶皺,都不自覺的舒展開來。
殊不知,這一顰一笑間,牽動了幾個人的心腸。
就連遙遙望去的睿王爺,也忘記自己端着的酒杯,忍不住失神了片刻。
他一直知道寧雪飛是美的,但是,她沉浸在音樂裡的那種閒適和優雅,卻是他從未見識過的!
瞬間,睿王爺就下了決定!
回去就吩咐李承乾,去尋一架好琴,先擺在安排正妃所居正屋再說。
只是,這樣一個失神,就讓睿王爺忽略了,旁邊席位的那道不尋常的目光。
不同於柳清逸的戒備,柳清歡的怨毒剛剛站起身來,現在還臊的臉色通紅的柳清南。
正認真的,用帶着探尋的目光,看向寧雪飛!
那神情中,明明白白的流露着,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一絲傾慕!
臺上的寧雪飛,自然也沒有注意,因爲此時,各家小姐的繪畫和書法作品,已經紛紛擺了上來。
寧雪飛一眼,就被其中的一幅畫,吸引住了目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