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鶴唳,邊塞黃沙漫天,赳赳班馬聲囂,隱約閃動着刀光劍影。塵風之中,那三十輕兵在廝殺陣仗之中,屍橫遍野,鮮血從刀尖處滴落,融在這黃沙之中,瞬間被吸納得只剩下那晦暗的顏色。
刀尖處,鮮血依舊流淌,長刀橫在皇叔的手中,直指着朝向了楚雲霓的方向,“侄女,別怪我這個做叔叔的狠心了,你是個女兒家,就該做些女兒家該做的事情,打打殺殺,不合適你。”
楚雲霓的身上也盡是傷痕,血跡從她這件水色的衣裳上滴落下去,帶着無盡的孱弱,即便她此刻手上的長刀也盡是血跡,一路廝殺,她到此也筋疲力盡。
“殺了我,對你有什麼好處?”楚雲霓盡力的擡起自己手中的長刀,即便此刻她身上的力道已經用盡,但是也必須殊死一搏。
“最起碼,我不會有威脅。”楚凌霄凜冽的說着,在說完這話的時候,便將眼神朝着旁邊一使,身後的那些士兵隨之蜂擁而上。
楚雲霓自己本身所帶來的三十輕兵已經盡數折在了這裡,此刻自己一個人,眼見着這些士兵朝着自己蜂擁而來,她使勁渾身的解數。
但她孤身一人,即便再如何苦苦死撐,也是無法抵擋得住這些沙場的好手。
在自己手上的長刀被掀翻,朝着半空上高高的拋去,楚雲霓倒在這黃沙上,數把長刀就這麼架在她的脖子上面。
“你殺了我,難道不想再得到另外一半的山河佩嗎?”楚雲霓忽然衝口而出,此刻四下茫茫,楚雲霓心知絕不會有其他的人來解救自己的,她只能夠賭一賭自己的運氣了。
果然,皇叔的手一擡,那些個士兵停了下來。
楚雲霓心中但偶一絲寬鬆,但是卻不敢掉以輕心,繼續道:“陰兵令,和山河佩天生是相輔相成的吧?有陰兵令和山河佩,就能調動千軍萬馬,你千方百計的得到了太后的一半山河佩,你殺了我,剩下的也休想的到。”
皇叔聞言,眼神之中卻是凜冽了起來,“雲霓,你一定是不夠了解皇叔的爲人,皇叔生平最討厭被人威脅的。”
說着,皇叔卻是兀自將自己手中的長刀朝着楚雲霓的頸部處指去,“我殺了你,哪怕翻遍了天下,也能夠找到,不一定只有你能找得到。”
皇叔的話說完,隨即將自己手上的長刀一揮,楚雲霓退避不及,雖然避開了這一致命的下手,但是她的頸部上還是被長刀這麼一劃一過。
有凜冽的血痕,從她的頸部處悄然的滑落,那水色的衣裳已經漾成了鮮豔的紅,逶迤在這片黃沙之中。
“楚凌霄,你枉爲邑國人,合謀攻打邑國,還將雲昭毒害成那樣,我如果能逃出生天,我一定要你不得好死,再將你鞭屍暴曬,懸顱城頭。”楚雲霓忿忿然的說道。
聞言,皇叔卻是哈哈大笑了起來,似乎對於楚雲霓這種魄力有着某種欣賞。
凜冽笑道:“那我就等着你將我鞭屍割顱的那一天。既然,你那麼疼愛你的弟弟,我就偏偏要他一輩子窩在那溫柔鄉里醉生夢死,能在花中香死,酒中醉死,也算是他的福分了。”
楚雲霓聞言,則是緊捏着雙手的拳頭,若非是之前聽到了楚雲昭的那一番話,楚雲霓定然會擔心至極,但是,現在聽皇叔這麼說,他不會殺楚雲昭的,只會繼續這麼養着他,折磨他……
皇叔朝着身側的士兵說道:“亂刀砍死。”
這一聲令下,四周刀光豁然,楚雲霓見到自己了無生機的時候,亂刀在距離她面前一分的時候,但聞得不遠處駿馬聲動,蕭嘶前來。
遠遠的,但有一把長刀朝着那些亂刀中射去,一時打亂了這些士兵手上的刀,皇叔詫異的望去,卻偏偏看到策馬前來的那個男子。
那個銀色的面具,是他熟悉得再不能熟悉的了。
“壞事。”皇叔忿忿的說了一聲,徑自抄起自己手上的長刀,凌厲的朝着楚雲霓的面門砍去,看樣子,他今天必須殺了楚雲霓不可。
即便獨孤翊宸趕來。
就在皇叔抄刀朝着楚雲霓劈砍了過去的時候,駿馬疾馳而來的獨孤翊宸從馬上一躍而起,順手撩過自己身旁的士兵手中的兵器。
在最後一刻抵擋在楚雲霓的面前,格擋住了這一肅殺。
“當”的一聲,刀鋒相互格擋的聲音穿透了這茫茫的黃沙,“皇叔,你爲什麼非殺她不可,她是你的親侄女!”
也不知道是自己害怕趕不及的原因,還是因爲一路騎着駿馬趕來的原因,此刻的獨孤翊宸就連說話的時候,也是氣喘吁吁。
再看着楚雲霓,獨孤翊宸二話不說,但騰出另外一隻手,朝着自己的腰間解開了一把匕首,掉落在黃沙上,楚雲霓的羅裙邊上。
楚雲霓看得出,那把匕首是顧蕭留給自己的,自己在君上的府邸裡面的時候,遺留在那裡,現在他卻帶了出來。
楚雲霓伸出帶血的手,顫抖的拿起那把匕首,神情之中盡是凜然。
“那邊有馬,走!”獨孤翊宸這一次,是連側首看一眼楚雲霓都沒有,而是全心全意的抵擋住皇叔的長刀,只朝着楚雲霓冷聲喝出這一句。
楚雲霓聞言,也是一語不發,徑自轉身朝着剛纔獨孤翊宸縱馬騎來的那匹駿馬而去。
皇叔見狀,隨後便是一個旋身,繼續劈砍着手中的長刀,要朝楚雲霓而去,獨孤翊宸現在沒了後顧之憂,又是凜冽一刀,再次抵擋住了皇叔的這一刀。
楚雲霓身騎上駿馬,掉頭策馬遠去,一揚輕紗,決絕的身影,在這飄飄衣袂之中,動人心魄。
“獨孤翊宸,你可知道放走她的後果?”皇叔見楚雲霓身騎上駿馬離去的身影,頓時也忍不住大怒,“她哪怕是死也要奪回邑城,她這麼做無異於是和我們作對,你這樣姑息她,我不服!”
說罷,皇叔狠狠的將自己手上的長刀一丟,丟棄在這黃沙之中,負手而立,氣憤的神情,簡直比這呼嘯狂沙還要凜冽。
黃沙被風吹起,迷離了眼眸,悽然的掃着此刻的兩道身影,有血跡無聲的滲透黃沙,此情此景,有無盡的悲涼。
“她是我的妻子。”獨孤翊宸凝視着楚皇叔良久,最後只有這一句話,“無論她如何,都是我的妻子,誰想要她的命,我定不饒他。”
皇叔聞言,挑眉,“哦”了一聲,語氣之中,有無盡的硬朗。
“她可曾將你當做自己的夫君?”皇叔反問了這麼一句,隨之,又是冷哼一聲,“既然是你的妻子,爲何你到現在都不肯以真面目示她?”
“這是我的事,與皇叔無關。”獨孤翊宸打斷了皇叔的質問,“皇叔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守好青冥,開疆拓土,而不是對自己的親侄女,窮追不捨。”
獨孤翊宸回首過去,看着這片荒漠上,楚雲霓的身影再也尋之不見,心中縱然有遺憾,卻也是鬆了一口氣,最起碼,她活着……活着就好。
皇叔緘默着,但只直勾勾的望着獨孤翊宸,心思深沉,讓人看不出他的下一步意圖,可是,憤怒卻是毫不掩飾,他沒想到,獨孤翊宸竟然會爲了楚雲霓,如此瘋狂。
遠遠看去,兩個男人的身影,在這黃沙之中逶迤出長長的身影,隱約之間有頂天立地的錯覺。
“皇叔,我以青冥國君的身份命令你,以後再不許對楚雲霓動手,否則,來日九泉,你永生永世見不到我的母后。”獨孤翊宸狠下心來,用自己死去的母后威脅着。
楚凌霄聞言,果真是神情一動,詫異的看着獨孤翊宸,“你竟然爲了一個楚雲霓,褻瀆你的母后!”他指責着獨孤翊宸,語氣之中有着憤怒,也有着難以置。
“母后曾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可是現在……她纔是!”獨孤翊宸說着,卻是緩緩的轉身,朝着身後的士兵身邊走去,接過那士兵手上的繮繩,跨上那匹駿馬。
這一下,楚凌霄看獨孤翊宸,不得不擡首仰望了,這一刻,楚凌霄的心中也駭然了起來,這個曾經無助的少年,皇后曾經囑託自己輔助的少年,已經能夠獨當一面了。
隨後,楚凌霄一步步的朝着身後退去,在獨孤翊宸的面前,隨後卻是緩緩的跪了下去,“臣……遵命。”他不得不服。
獨孤翊宸此刻高頭駿馬,而楚皇叔則屈膝下跪,兩人之間的地位,由此劃分分明。
見皇叔終於肯臣服,獨孤翊宸才罷休,隨即掉轉了馬頭,卻不是朝着青冥城中的方向而去,而是循着方纔楚雲霓騎馬而去的方向。
他要找楚雲霓。
風漠漠,帶動黃沙悽悽吹過,揚動楚皇叔的衣袂,他就直直的站在當初,臉色沉凝,看不出心裡的想法。
那墨色的長袍在風中獵獵作響的聲音,彷彿此刻皇叔心中的海嘯山呼,一波未平,一波又至。
“獨孤翊宸。”皇叔默唸着這個名字。
風過,影悽悽,但有黃沙掩埋去了血痕,正片荒漠中,有無盡的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