悽風嘯過這冷宮,悽悽楚楚的,伴隨着楚雲霓的這一句:“是我,我回來了,回來奪回邑城,奪回邑宮……”
老嫗跪在楚雲霓的面前,“邑城國破,我就知道公主和殿下一定會回來的,殿下呢?雲昭殿下是不是也隨着公主一道回來了?”
楚雲霓聞言,搖了搖頭,“雲昭的身上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辦,只是……”楚雲霓看着眼前的這個老嫗,“我之前在宮裡的時候也沒見過你,看你的樣子,在這裡應該少說十年以上了吧?”
“你到底又是誰?爲什麼這麼堅守在這裡?”楚雲霓問。
這也正是她所疑惑的事情,邑國國破的當天,宮裡的人走了許多,也死了許多,何以這個老婦人還在這裡邊?
老嫗聞言,道:“多年前宮裡人稱奴婢爲隨姑,乃是皇上乳孃,因爲後來犯了事,本應該處死,可是皇上法外開恩,將奴婢一條命留下,安置在這冷宮。也正因爲如此,奴婢在這裡無人問津,反而在國破的時候逃過一劫。”
說着,這個叫做隨姑的老婦人將眼光朝着身後瞟了瞟,確定真的無人的時候,她纔開口道:“難道公主不覺得奇怪嗎?皇上當時在國破的時候,中箭身亡,可是……屍體呢?”
這一句問話,讓楚雲霓的心裡忽然一凜冽了起來,臉上的神情也變得駭然,“我和雲昭被一同押赴靖京,邑城的一切情況,我們都不知道,隨姑姑,父皇和母后的屍體呢?”
隨姑聞言,卻是搖了搖頭,“皇后死了,皇上可未必!”
這一句話說了出來,楚雲霓更加是難以置信,“父皇……父皇沒死,真的沒死嗎?”這一下,楚雲霓是難以抑制住的激動了,緊緊的抓着隨姑的手。
隨姑卻是將自己的手放在脣邊,即便是身在這冷宮,隨姑也片刻不敢大意,“當初國舅隨大軍到靖京處,這裡就被樑子驍接管,奴婢親自收斂了皇后的屍骨,可是發現皇上雖然傷重,看似氣絕,但是在奴婢填土的時候,皇上居然動了……”
聽着隨姑的話,楚雲霓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所以,奴婢裝瘋賣傻留在這宮裡,每天悄悄的到藥房偷藥出來……”隨姑說着,楚雲霓此刻卻是悲喜交加,“姑姑,那你告訴我,父皇呢?父皇現在在哪裡?”
當時國破的時候,那個情景也太混亂,她只記得自己在端完藥回來,那把匕首刺在了父皇的心膛上,明明已經……氣絕身亡來了。
現在,還哪來的父皇?
想着,楚雲霓的眼神之中忽然出現了一抹疑惑,“既然你說父皇沒死,那麼……父皇現在在何處?”楚雲霓看着這周圍,心裡的戒備也逐漸的攀升了起來。
剛纔那一瞬間,她只是一時聽說父皇還在世,故而激動了,但是,現在仔細想來,明明匕首已經對刺中要害,怎麼還可能有生還的可能?
唯一的一種可能,就是眼前的這個老婦人在說謊,或者說是誰,提前設好了一個陷阱在這裡等她。
可是,那個老婦人在聽到這話的時候,卻是連連搖頭,“公主,邑宮裡現在這麼危險,哪怕是冷宮,我也不能將皇上堂而皇之的藏在這宮殿裡面啊!”
似乎,她是看出了楚雲霓的戒備,繼續說道:“公主要是不相信的話,可以跟着奴婢來……”
說罷,隨姑便朝着冷宮後面的庭院走去,楚雲霓正當沉吟着,要不要去相信她的話,可是,心裡又有忍不住的寄望,如果,父皇真的在世的話,自己也不可能因爲這狐疑而錯過了。
隨後,她跟在隨姑的後面,小心翼翼的,進到了這後面稀疏的庭院之中。
枯敗一片蕭條,荒廢了的庭院之中,雜草漫漫,入目之時,只剩下被風吹過雜草的荒涼場景,風一來,雜草低垂,便隱約露出在這雜草之中的一方古井。
古井的邊沿上也已經破敗不堪,從裡面看去,已經斷水許久。而更讓楚雲霓詫異的是,在這口古井的下方,竟然是有一道簡單的階梯架在開面。
看樣子,這是隨姑的傑作。
“公主,皇上就在這裡面。”隨姑指着這口古井說道,隨後爲了消除楚雲霓心裡的詫異,她先行下井說,“公主不必擔心,如果還有疑惑的話,跟在老奴後面,等你見到了皇上,自然就不會再懷疑奴婢了。”
“也罷,怕她作甚!”楚雲霓深吸了一口氣,乾脆放開了膽子,隨着她往井裡面去,無論前方是危險的,還是隨姑到底有什麼樣的心思。
既然,她都已經來到這裡了,就非得查個一清二楚不可。
古井的下面一片耳漆黑,等到下了井底,隨姑從這井壁的邊上摸索着,隨之取出了火摺子點燃了掛在這井壁上面的油燈。
隨後拿着油燈,對着身後的楚雲霓說道:“公主,請隨我來。”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地方的?”楚雲霓跟在隨姑的身後,看着這周圍的環境,問道。
她才發覺,進來到這井裡面,居然還有偌大的一片地方,在走進去竟然是一條長長的通道,而越往通道里面走,竟然就越有燈光搖曳的蹤影從裡面傳了出來。
“這個地方,是我在把皇上救出來的時候,皇上告訴我的。”隨姑應道。
就在隨姑剛說完的時候,她便停下腳步,朝着通道里面說:“皇上,您看……我帶誰來了?”走到裡面的時候,隨姑兀自朝着裡面的人說道。
在說完這話的時候,隨姑兀自轉身過來,看着身後的楚雲霓,“公主,請……”她讓開身子。
這一讓身,足以讓楚雲霓見到在這裡面的人的身影,一身樸素湛藍衣裳的中年男子,此刻半躺着,倚靠在那石牀之上,只有簡單的一條薄被蓋在身上,骨瘦嶙峋的人。
不是當初邑國的皇帝——楚凌天,又是誰?
“父皇……”楚雲霓這一下,再也沒有任何的疑惑了,徑自朝着此刻靠着石牀而坐的楚凌天奔了過去,跪在了那石牀的前面,緊緊的抱着這個男人。
生她養她的人,曾經是那麼的高高在上,可是,現在卻只能夠待在這麼小小的一個井底的密室裡面,曾經的萬人敬仰,此刻卻是這麼的不見天日。
“霓,霓兒……”楚凌天難以置信的開口,沒有任何的舉措,但只是將們目光放在楚雲霓的身而已,就連叫喚楚雲霓的聲音,竟然也是帶着顫抖,說話的語氣,也是這般的孱弱無力。
很快的,楚雲霓就發現了不對勁,她跪爬在父皇的腳邊上,這一雙被被子蓋住的雙腳,似乎……巋然不動。
“父皇,你……你怎麼了?”楚雲霓將手緊緊的摸着自己父皇的雙腳,父皇卻沒有了半點的知覺,而楚雲霓也如同是觸摸到木頭一般的感覺,心裡駭了起來。
“皇上……重傷不已,現在已經沒有任何行動能力了。”隨姑在後面說道,嘆了一口氣,“我沒想到皇上能活下來,匕首偏離心房,就那麼一丁點兒,只是……他這輩子也只能夠這樣了……”
聽着隨姑的話,楚雲霓的淚水不斷的落下,“父皇,父皇怎麼會這樣?沒事,沒事的父皇,我會幫你將病治好,你也不要再待在這裡了,我帶你走,鬼醫會幫我的,他會幫着我將你給治好的。”
“霓兒……你,你爲什麼還要回來?”楚凌天的聲音緩緩的傳達了出來,依舊是帶着那無力和孱弱,“雲,雲昭呢?”
雲昭,楚雲昭!
楚雲霓的心裡一凜,她眼見着自己的父皇此刻這麼一副病重無法動彈的模樣,她又怎麼能讓父皇知道雲昭此刻身中罌粟之毒的毒癮沉浸。
“雲昭很好,他還沒來邑城,等我們將邑城奪回來之後,雲昭也會回來的,父皇,只要你沒死,一切都好,邑國會復國的!”楚雲霓哭着說道。
“復國,復國……”楚凌天重複着這兩個字,可是,就在他開口說話的時候,竟然也忍不住的老淚縱橫。
“父皇!”楚雲霓這一刻,竟然是再也忍不住的抱着自己的父皇痛哭,“都是我沒用,我太草率了,帝王家的優渥讓我以爲咱們邑國能千秋永固,我應該提早防範的,那樣也能幫助你守住江山。”
“父皇你放心,這一次我回來了,咱們邑國就不會亡,該是屬於我們的一切,我都會奪回來的。”楚雲霓擦拭了自己臉上的淚水。
隨後幫着自己的父皇檢查身上的傷勢。
那麼久的時間,他當初身上的箭傷和刀傷,到現在都還沒好得痊癒,而最重的傷,也是導致他此刻全身無法動彈的傷,就是當初那把匕首,插在心口處。
雖然那匕首偏頗了那麼一丁點兒,保住了父皇的性命,但是也破壞了心脈,導致心血不通,故而全身癱瘓了起來。
“我會找辦法將您治好的,父皇您就放心吧!”楚雲霓將楚凌天的衣裳重新蓋好,轉回頭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隨姑站在自己的身後。
這個年邁的老嫗,如今也是一臉的滄桑,蒼蒼白髮掩藏不了她受了這麼多年的苦楚,楚雲霓有止不住的感激,“隨姑,謝謝你,救了我的父皇一命。”
“公主說這些做什麼呢?”隨姑擦拭着臉上的淚痕,勾脣一笑,“皇上當年也赦了奴婢一命,只要公主您回來了,就好了。”
“是啊,我回來了,回來了……一切就好了。”楚雲霓信誓旦旦的說道。
自己這一次回來,必定會將失去的東西,一併都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