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片荒城的外面,千里風沙,迷得人不得不低低的垂眸,就連駿馬在這塵風之中,也不得不斂下了那長長的睫毛,哼哼聲出,顯得焦躁不堪。()
“上官循?”顧蕭帶着些許詫異,他重複了一遍楚雲霓的話,心裡對於楚雲霓這莫名其妙的話,顯得有些疑惑。
只是,他的聲音卻是被這越演越烈的塵風所掩蓋。
楚雲霓心焦氣躁,目所能及,所望卻回去的營帳的方向。
顧蕭雖然也不知道楚雲霓找上官循這麼着急是怎麼一回事,但還是繼續言道:“昨夜他倉皇逃到我軍軍營前……”
還沒等顧蕭的話說完,楚雲霓便只是轉身,快步的朝着營帳的前方跑去,殘留之際,只給顧蕭留下一句,“暫且先別出兵,等我見過了上官循再說……”
還沒等顧蕭反應過來,楚雲霓已經匆匆的穿過塵囂,茫茫的一片風塵緩緩的隔絕了她的身影,顧蕭自不明白,楚雲霓一心爲了布兵圖而奔走。
此刻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心思,自然是急不可耐了。
等顧蕭回到營帳前面的時候,面前大軍整裝待發,只等顧蕭一聲令下。
可是,顧蕭駿馬奔馳至此處的時候,卻只聽到他吼了一句,“三軍待命……”隨後,便翻身下馬,順着楚雲霓身影所去的方向奔跑過去。
“上官循,上官循,你在哪裡?”楚雲霓奔進大營之內,一路高喊着,知道了上官循在顧蕭的營帳內,楚雲霓的心也放鬆了下來。
畢竟,要取這張布兵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已經犧牲了一個嶽清影了,無論如何,都得拿下邑城,否則,就對不起嶽清影的在天之靈了。
營帳之中,上官循戰戰兢兢了一夜,許是在獨孤翊宸那邊受到驚嚇了,現在就連回到顧蕭的這邊,在沒見到楚雲霓的情況之下,也都還是膽戰心驚的模樣。
在聽到外面楚雲霓的叫喊聲的時候,原本窩在營帳內,手裡時刻拿着小匕首,以防有人要殺他的上官循,此刻卻是忽然驚喜了起來。
“楚雲霓,哈哈……你來了……”上官循一個興奮,將一直緊握在手上的匕首一丟,忽然跳着朝着營帳的外面跑了出來。
在見到楚雲霓一臉風塵僕僕趕來的模樣,羅裙還沾染着塵沙,鬢邊尚且有風霜,上官循忽然只覺得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竄上了心頭。
“我可想死你了……”上官循苦着一張臉,張開了雙臂朝着楚雲霓奔騰了過去,一把抱住了楚雲霓,哭着訴說自己的委屈,“你怎麼到現在纔來啊,我都快被他們弄死好幾回了……”
一想起這連日來的苦楚,上官循這輩子都還沒受過這樣的罪。
楚雲霓沒想到上官循會這麼大的反應,一時也輕拍了他的肩膀,“我也想你,我也快想死你了,是了,你將布……”
楚雲霓的話還沒說完,恰逢這個時候顧蕭也從營帳外面趕了過來,第一眼見到的就是上官循緊緊的抱着楚雲霓的景象,當時,他豁然臉一綠。
緊接着過來,就是朝着上官循一抓,將上官循整個人朝着地上一摔,頓時又將上官循嚇了一跳。
可是,讓上官循更加顫抖的是,顧蕭居然還凌厲抽出了腰間的那把長刀,直指着上官循,冷聲道:“你若想死的話,就早點說,我能早早的送你下黃泉……”
“顧蕭。”楚雲霓叫住了顧蕭,才赫然發現,顧蕭手執長刀的模樣,雖說也是同樣的颯爽風姿,可是,終究還是不如他一杆銀槍在手的那種風華絕代。
“他不會傷害我,何況他的人,看樣子也全部被樑子驍所滅,現在孑然一身的……”楚雲霓一邊說着,一邊蹲下了身,扶起了上官循,幫他拍打着身上的塵土。
“上官循,那張布兵圖呢?”楚雲霓問道。
“布兵圖?”上官循卻被楚雲霓問愣了,“什麼布兵圖?”
楚雲霓旋即也是愣了一下,蹙眉道:“嶽清影說在你身上,她交給你的……”
“哦,那個女人,是交給了我一套衣裳,不是布兵圖。”上官循忽然想了起來,糾正道。
楚雲霓聞言,雖說心裡不解,但是那畢竟是嶽清影用命帶出來的,不可能這麼簡單,她又問上官循,“那麼,她交給你的衣裳呢?在哪裡?”
這一下,上官循可是啞口無言了,兀自‘嘿嘿’的笑了幾聲,有些難以言喻的無奈,偏着頭不好意思的朝着邊上挪去,“其實,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說一下,但是……”
“有什麼事情你等下再說,再大的事情我也幫你辦了,但是,你現在先將嶽清影交給你的東西給我,它很重要!”楚雲霓急得都快要發瘋了,卻見上官循慢吞吞的。
就連顧蕭,聽着兩人的對話,都覺得有些不對勁,兀自緊蹙着眉頭。
“我……我要說的事情,就是她給我的東西啦!”上官循繼續說道,擡眸,看着楚雲霓,“我在出城的時候,被獨孤翊宸俘獲了,然後……”
“然後?”楚雲霓的心忽然一沉,獨孤翊宸俘獲了他,做什麼?
“然後,我就……”上官循怯怯的看着楚雲霓,不好意思的開口,“然後你不知道那個先生有多壞,直接把我綁了都,我爲了逃跑,費了好大的勁……我忘了把那套衣裳……帶回來了。”
“你說什麼?”楚雲霓忽然,整個人都僵住了,她似乎有點不確切上官循的這一番話,“你是說,你爲了逃命,把東西丟青冥那邊?自己一個人跑了回來,保住了性命?”
上官循聞言,有些僵硬的頷了頷首。
這一下,楚雲霓當如晴天霹靂,驀然伸出一手,一個巴掌就是朝着上官循的臉上扇了過去,頭一次,她這麼憤怒,這一氣憤之下,便將耳心口處的傷痕又再度崩裂。
她痛得捂在了心口處,但見有血跡從心口處的地方滲透了出來,顧蕭見狀不好,上前去扶住楚雲霓,“你先別動怒……”
可是,楚雲霓卻壓根沒有心思去理會顧蕭,兀自看着上官循,一聲聲的質問聲,“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一直到現在你哪件事情給我好好的辦過了?哪件事不是最後都砸在你手裡了?
莫說是之前的事情,我不和你計較得太多。可是現在,這一張布兵圖,是嶽清影用生命換來的,你貪生怕死,畏首畏尾的,爲了保命你連這麼重要的東西都扔下了,你還有什麼用?
我要是你,我就以死謝罪,像你這樣的人,活着也沒什麼用了,你就是一個廢物,徹頭徹尾的廢物,活該你被樑子驍打得身邊連一兵半卒都沒有……”
楚雲霓痛罵的話,罵得原本只是憋紅了臉的上官循,此刻淚流不已,窩在地上,一言不發,也無顏面對楚雲霓,但只在原地嗚嗚的殘泣着。
楚雲霓更是氣得連站都站不穩了,臉色頓時如紙一般的蒼白,被風吹過,盡是淒涼的場景。
薛韋霆抱着嶽清影的屍首,那景象到現在都還在歷歷在目,可是,這一切卻都因爲自己錯信了一個上官循。
心口處的翻涌,楚雲霓怒極之下,豁然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心頭的翻騰,一口鮮血噴薄了出來,就連顧蕭想要去攙扶她,都被她推開了。
“我真的是瞎了眼,纔會信你這種沒有腦子的人,三軍等着出征,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獨孤翊宸對邑城虎視眈眈,你明明知道……他已經自立爲王,志在天下……”
“你……”楚雲霓說着,卻是兀自苦笑了出來,“時不我待,天不助我,我活該……居然輕信了你這種蠢材,蠢材……”
她哈哈大笑着,可是,這笑聲之中所呈現出來的,盡是悽苦之音,這一次的事情,給了她極大的打擊,她搖搖晃晃的轉身過去。
“你自己就等着,讓樑子驍來將你碎屍萬段吧!”楚雲霓最後,給上官循留下了這麼一句話。
上官循這下也害怕了,知道自己誤事了。
他見楚雲霓想轉身,又見顧蕭在一邊上,臉色黑得難以言喻,他也怕了。在楚雲霓轉身過去的時候,一把抱住了楚雲霓的腳。
央求着,“公主殿下,公主公主……我知道錯了,你打我吧,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貪生怕死誤事的,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我寫信,寫信回靖京,我讓兄長調兵過來幫你打邑城好不好?”
他一路以來,確實如同楚雲霓所說的那樣,已經被樑子驍打得連一兵半卒都沒有剩下了。
可是,楚雲霓聞言,雖然是停住了腳步,可是卻是回首過來,一把拽起了上官循的衣襟,“你到底是天真,還是真的蠢鈍?”
楚雲霓剖白了說道:“我和你們上官家勢不兩立,你讓上官儀調兵來幫我打邑城?這不是自取滅亡嗎?”她隨手將上官循一丟,將他丟回了地上。
指着顧蕭身後,營帳外面將士林立待命的身影,“所有的人,都等着這一張布兵圖,臨危待命,你這是要我軍將士全部去送死啊,上官循,你醒醒吧!”
如此一番淒涼的景象,千軍萬馬一時覆滅的場景,楚雲霓當時在亡國的時候,已經見過了,她已是不想再見了。
可是,嶽清影連性命都捨棄了的,結果全部葬送在上官循的手中。這樣的結果,當真是讓楚雲霓傷心透,酸心透,也寒心透了。
上官循整個人都頹了下來,看着此刻的楚雲霓,就連嘴邊都還帶着血跡,這一臉蒼白的模樣,神情之中卻是有着難以形容沉痛,“你……你還是殺了我吧,我這麼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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