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幾乎聽見自己的血脈,在血管裡劇烈的澎湃撞擊,有些昏沉,有些興奮,還有一些難以言預的慾望在奔騰。
“小桐,你知道你在做什麼麼?”
她吻着他的脣,軟軟的低嘆沉重若煙:“我愛你。”
那一聲我愛你,引發肖奕渾身觸電般的顫粟,那是一種埋藏已久的慾望被引燃的激動,他的大手,不由自主地擡起,熱情地遊走在莫小桐年輕的身體之上………
酒精的作用之下,他的理智已燃盡,偶然間似乎想起自己和他的處境,本打算抽身離去,卻只是吻得更加深入,彷彿,他一直一直都在期待着這樣的機會。
莫小桐喘息着,隱隱明白又要發生什麼事,但這一次,她的身體已不受大腦的控制,只想緊貼着他,讓二人的距離近一點,再近一點………
冬日的清晨,靜謐而詳寧。
當第一縷晨光射穿薄霧,莫小桐終於自沉睡中醒來,半眯着眼,投向窗外,清晨的陽光寧靜淡雅,沒有那種喧鬧氣息,讓人感到心平氣和、恬靜神怡。
沒有起牀,全身都痠痛難忍,昨晚的記憶還很模糊,她只是懶懶地記起,他們似乎是在一起的,下意識地翻了個身,靜靜地望着他沉睡的側顏,她忽而有絲恍然,記憶中,這似乎是他第一次睡在自己身邊,卻一直到自己睜眼他卻還在。
她盯了他一陣,他卻一直沒有醒來的跡象,她就一直保持了那樣的姿式,一直等,一直等,直等到他睫毛微顫,緩緩睜開雙眼。似感覺到她的視線,他下意識地扭過頭來,當看清二人的處境,肖奕的臉上,明顯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對不起!我昨晚上喝太多了,所以纔會…………”
“不用解釋,我明白的。”
莫小桐的話一出口,肖奕便尷尬得不知道要說什麼纔好,他撐起身子,就那麼半靠在牀邊,沉默着,沉默着,一直不出聲。
挪了挪身子,莫小桐讓自己離他不那麼近,這才又繼續道:“早上醒來的時候,突然很想感謝你。”
“感謝我什麼?”
“感謝你,昨晚上沒有強行離開。也感謝你,今早沒有在我睡着的時候,偷偷離開。你知道嗎?我很討厭一起牀的時候,看不到你的身影,那種感覺,就好像無知的未來,很恐慌,很無奈。”
逝去的曾經,多少個清晨,她從睡夢中醒來,找不見他的身影,她曾傷心,也曾遺憾,卻從未像現在這般感慨。如果,每一個早晨都能在他的懷裡醒來該有多好?只可惜,這樣的期望只能當成是幻想,現實中,似乎永遠沒有機會再實現了。
突然便紅了眼,想哭,卻仍只是大力地睜着眼,不讓眼淚滑下,在他面前,她已哭了太多太多次,這一次,她真的不想再哭了。
“對不起!我以前那麼做,只是不想大家太尷尬。”
當時的身份,當時的處境,還有自己當時的心情。他確實無法正視自己和她歡愛過後,還要冷顏以對,不想讓她洞悉自己的內心,也不想讓她知道自己還愛她,所以,他只能在她還未清醒的時候離開。因爲只有這樣,他纔可以繼續假裝,假裝自己不在意,假裝自己不再愛。
“我明白,所以,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只是,如果可以讓我自己選擇的話,我寧可尷尬,寧可受傷,也不想活得那麼不明不白。”
對前路未知的恐懼,勝過了對‘暴風雨’的害怕,她是個脆弱的人,但脆弱只是她個性中的一小部分,更大的一部分,卻是對未來的堅持與期盼。
“小桐,我真的很抱歉,以前,讓你那樣難過。”
如果,他不知道八年前的真相。如果,他不知道她爲了自己受過多少委屈,他或者還會像當初一樣無情無心,只是現在,就算讓他故意再對她冷漠,故意再對她傷害,他也裝不下去了。
“抱歉就不用了,只是,以後,別再這樣了,就算,陪在你身邊的女人不是我,也不要這樣對她,我想,她應該和我的感覺是一樣的,不喜歡一覺醒來,感覺自己還是一個人過活。”
聽到這裡,他無言以對,幾次張了張嘴,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嘆一口氣,他半坐起來,不敢回頭看她的臉,只是低低地說了一句:“我,該起牀了。”
“你去吧,我說過的,只留你一晚,今天開始,你要怎麼做,我都不會阻攔。”
說到這裡,莫小桐突然在想,自己昨晚真的是喝醉了麼?還是故意用自己強留他一晚?兩種情緒在心頭糾結,她紅着眼看向他寬闊的後背,忍不住又一次悲從中來。
“對不起!我知道這三個字沒什麼用,但是,這輩子,我也不可能放過尹大昌了。”
萬般愧疚在心頭,只是,該有的堅持他依然會堅持,他愛她,不代表要埋沒自己的良心。一個人犯了錯,可以原諒的去原諒,但尹大昌所犯下的錯,他相信,沒有人可以原諒。
也許,從此後,她再不能諒解自己,也許,從此後,她再不能繼續愛自己,可是,就算如此,他也要堅持,因爲,他的人生是從那一場火災開始改變,而現在,他也想在尹大昌這裡,結束那悲慘的一切,重新開始。
“我明白的。”
其實不想明白,可她還沒自私到埋沒良知的地步,對自己來說,尹大昌同樣可恨,如果不是他,每一個人的結局可能都會不同,至少,絕不會到現在這般痛不欲生的地步。
他起身,默默地穿着衣服,才套了兩件上身,他似又想起了什麼,轉過頭來對她叮囑:“回f市後,別再見雪莉,她說什麼你也不用再管,我來搞定。”
“她找我,不過是爲了孩子。”
關於孩子的事情,一度也曾讓他犯難,他是個很愛孩子的人,也想要有自己的孩子,纔會一直被費雪莉牽着鼻子走,不過,人在逼急了的時候,總能想到一些自己以爲永遠也想不到的事情,而現在,他似乎也在一夜之間想通了一切。
套上外套,他利落地轉身,重新面對她的時候,他已又變成了那個器宇軒昂,霸氣天然的肖總裁:“孩子的事情,我已經想到辦法了,你不用管。”
“什麼辦法?”
“生不了,就抱一個好了,反正,對我來說只要有個孩子給她回去交差,是誰的都無所謂。”
“…………”
一番話,說到莫小桐瞠目結舌。方纔,她清醒的那一刻,望着他的睡顏她想了很多很多,其實,就着這關於孩子的一條。她也曾想過,如果他真的親口跟自己提,如果他真的願意要自己爲他生孩子。爲了替母親贖罪,爲了讓自己心安,她或者也可能真的答應這個要求。
不過,前提是,他不能用這個孩子做爲討價還價的籌碼,也不能用孩子去換取他想要的一切。
她一直在等,一直在等,等他開口,真的跟自己提這個無理的要求。可是,他到底還是放棄了這個最能讓費雪莉滿意的結果,選擇了一條比現在可能要難上許多倍的路來走。
突然有些衝動,她光着身子便跳下了牀,跳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他不放手:“讓我,再抱你一次。”
他雙手交疊,緊緊包裹了她的身子,輕聲嘆道:“很冷,彆着涼了。”
她拼命地搖着頭,任淚如雨下,只是哽咽着,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肖奕,我們的愛情,註定不會有結果。
那麼,就讓我在這個最後的早晨,再感受一下你的心跳,我很想知道,你的心,是不是還肯爲我跳躍博動…………
回程的路上,莫小桐一直沉默着,最想知道的關於母親的那一切,也在她飄乎遊離的情緒裡,忘了去過問。於千帆也一直很安靜,沒有去打擾她,也沒有沒話找話。
每個人心裡都藏着事,只是,誰也不願讓對方去聽。
將頭別開,於千帆扶了扶眼鏡望向窗外,又下雪了,整個龍城的上空,都飄起了零零星星的小白點。透過那些雪白的小點,恍然間,他又想起了晨間,在莫小桐的房門口,愕然到肖奕時的那一幕了。
那時候,他發了瘋一般鎖緊了他的衣領,二話不說就給了他一拳頭。他沒有掙扎,也沒有反抗,只是平靜地爬了起來,嘴角還掛着血絲,但肖奕卻只是氣勢凜凜地對自己說了一句:“我有話要跟你說,去我房間還是你房間?”
他不想和他說話,更沒有什麼心情和他去討論,可那一刻,他看清了肖奕眸底的堅毅,還有那不容抗拒的,屬於天生王者般的眼神。就那麼一眼,他便折服在他的面前,沒有再拒絕,沒有再怨恨,只是服從般地,跟着他去了他的房間。
沒有任何的前言,也不拐彎抹角,關上門的同時,肖奕已冷冷道:“你勸莫夫人去自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