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燕說道:“跟趙姑娘出行,恐怕你就要爲她操心了。”若虛說道:“她呀,花錢如水,大手大腳,真正的大家閨秀!”駱燕說道:“你這是在誇她嗎?”若虛搖搖頭,說道:“我和你一道出來,誇她幹嘛!”
到了杏花村,卻不見千畝杏花,酒肆倒是不少。若虛、駱燕早聽說過這一帶的酒家是很有名氣的,就在這裡買了幾罈好酒,放在馬背上的行囊裡。駱燕打趣道:“李白、杜甫這些大詩人都好酒,你怎麼對酒不感興趣?”
若虛一笑,說道:“我不是詩人!”又補上一句,“就我這樣,你還真以爲我是探花郎啊?”駱燕眨着眼睛:“小心眼!還記得這句!”駱燕哼了一下,又望着遠處,“我爹倒是喜歡喝酒,可是我們白虎山又沒有什麼好酒,就那劣酒,我爹也是喝個沒完沒了,還說是‘好酒’‘好酒’呢!”
若虛說道:“要是找到你爹,我首先要送幾罈好酒給他!”駱燕點點頭,說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若虛說道:“我們不說這些傷心事,看看前面的杏花吧!”兩個人信馬由繮,走到前面。
若虛一指前面清新淡雅的杏花,說道:“駱燕,有個詩人叫吳融的寫了一首杏花的詩‘一枝紅豔出牆頭,牆外行人正獨愁。長得看來猶有恨,可堪逢處更難留。’這首詩說的就是我們吧!”
駱燕說道:“正獨愁?我獨愁與你何關?”若虛說道:“你愁不就是我愁?”駱燕指着若虛,說道:“又是你,說到傷心事了!”若虛一笑,說道:“拋開傷心事,靜心就杏花!”駱燕搖搖頭,說道:“就喜歡掉書袋子!傻氣的探花郎!”
若虛說道:“你也說我傻?”駱燕說道:“趙姑娘經常說?”若虛點點頭,說道:“她就喜歡說。可我就覺得她更傻。”駱燕扭頭問道:“爲什麼?”若虛說道:“知道我傻,你還跟着我,不是更傻?”想到在趙家谷的時候,趙休花曾經說過這話,若虛笑了。
駱燕也一笑,問道:“你敢在趙姑娘面前說?”若虛搖搖頭,說道:“不敢!跟她比,我打不到三招就一敗塗地了!”駱燕“噗嗤”一聲笑出聲,用手指着若虛,說道:“你就這麼不堪一擊?”若虛說道:“我不是讓着人家嘛!”
“好了!”駱燕說道,“你就是在我前面耍耍威風!”若虛說道:“在你的前面,我何時耍過威風?”駱燕說道:“別急嘛!你也是讓着我的,是吧?”若虛說道:“你和趙姑娘性情不一樣。兵法說,知己知彼——”駱燕一拉若虛說道:“什麼兵法?在我們身上你用的是哪家子兵法?”若虛也覺得好笑,搖搖頭。
兩個人下馬,走了一會兒,若虛摸出幾個銅板買了一束杏花遞給駱燕。駱燕高興地接了過來,似乎是接了一塊珍寶,湊上去聞了一下,幾滴水濺在她的臉上,說不盡的嫵媚動人,真正的“人面‘杏花’相映紅”!
若虛用手把駱燕臉上的水珠輕輕擦去,問道:“秋長老是不是徵求過你的意見?”駱燕爽快地說道:“不錯!他們還建議我先下手爲強。”若虛搖搖頭,不無諷刺地說道:“秋長老還是女中豪傑哦!”駱燕說道:“可是我知道你,我要是這樣做了,你怕是一輩子也不會理我了。我就斷然拒絕了他們,可他們反倒認爲我品格高尚。哎,真是歪打正着!”
若虛說道:“後來就——”他感到不好講出口,就改口道:“就提出這樣的方案?”駱燕說道:“我也以爲這樣做,你是可以接受的。”若虛爲難地說:“你們都是我的——哎呀,就是我,我不想你們任何一個受委屈。”駱燕說道:“我當然知道!可是我們也都不想讓你爲難。”若虛搖搖頭,說道:“所以我無從選擇。”
駱燕說道:“你就以父親、妹妹下落不明爲由迴避此事?”若虛說道:“這也是一個原因,其實我也很矛盾,萬一長期找不到父親和妹妹,我該怎麼辦?”他想了想,補充一句,“這種可能性還是很大的。”他這話說的是自己,可是駱燕卻聯想到自己的父親,心頭一凜,那長長的睫毛不由得垂了下來。
兩個人各有心事,繼續朝前走着,路邊那鮮豔的杏花似乎一下又失去了色彩。過了一會兒,若虛才注意到駱燕的臉色,不禁問道:“怎麼啦?”駱燕擡起頭,說道:“我在想,在恆山的時候,白鬍子爺爺爲什麼要阻止我呢?他一定有我爹的消息,可他又爲什麼不告訴我呢?”若虛說道:“這問題已經問過幾遍了。”
可駱燕還是順着自己的思路,接着說道:“爹會不同意我們的事?”若虛說道:“你爹?爲什麼不同意?”駱燕說道:“我印象中的爹,真的不是通情達理的人,他多半會不同意我的選擇。”若虛說道:“讓慕容前輩說說?”駱燕說道:“你想讓他說?你沒注意吧,他看過你幾眼!”
若虛說道:“沒準慕容前輩就是這個性!”駱燕說道:“不單純是!反正我不管!他平時就很少管我,這事他想管,我也不聽他的。”若虛說道:“找到你爹再說吧!說不定你爹——”駱燕點點頭,說道:“哎呀,我已經講過幾遍了。這是怎麼呢?”若虛望着遠處,說道:“因爲我們太在乎了!”
到了汾陽,這裡的酒家更多,價格也更便宜一些,若虛、駱燕相視一笑:貪小便宜,吃虧了吧!兩個人邊看邊走,基本上是信馬由繮,到了臨汾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進了城門,卻看到城門口有兩個小和尚。這兩個小和尚走了過來,躬身施禮,說道:“桓將軍,駱姑娘,小僧的師父有請!”
若虛奇怪地問道:“你師父是誰?”和尚答道:“是空慧大師!”若虛一愣:空慧大師怎麼在這裡?駱燕問道:“空慧大師住哪裡?”和尚答道:“師父住在前面的東大街客棧。”駱燕警惕地問道:“你們怎麼認識我們?”和尚答道:“小僧在泰安城認識桓將軍和駱姑娘。”駱燕還有些懷疑,若虛卻說道:“你們頭前帶路!”
和尚答應着帶着若虛、駱燕,走不多久就到了東大街客棧。在二樓的一間客房,空慧大師正在等着他們。兩個人與空慧大師相互見禮後,空慧大師讓座,小和尚上來獻上茶。
駱燕直奔主題,問道:“大師怎麼知道我們到了臨汾?”空慧大師說道:“貧僧估計你們收到了華山劍派的請帖,估摸了時日,這纔在臨汾等你們。”駱燕說道:“假如我們不走臨汾呢?若虛本想去看看壺口瀑布,走着走着,他又說回去的時候從黃陵到宜川,再看壺口瀑布。”空慧大師說道:“阿彌陀佛!那就等不到你們了。”
若虛問道:“大師,專程在此等我們,有什麼事嗎?”空慧大師點點頭,嘆了一口氣,說道:“當然有事!先說小事吧!——上次將軍嶺一別後,貧僧到了漢口,從潘幫主那裡拿來八千兩銀子,並即刻着人送到了將軍嶺。繆將軍已經變賣了駱姑娘送的珍寶,鐵甲軍和弓弩營已經組建起來,而且已經開始訓練,漸入正軌了。”若虛點點頭,說道:“好啊!江湖刑部終於有自己的力量了!”
駱燕問道:“大師,還有什麼大事?”空慧大師說道:“當然有大事!哦,你們玄武門沒有受到太平教的書信?”若虛搖搖頭,說道:“沒有啊!”駱燕推測說道:“也許是我們離開後,他們才送來的?”
若虛奇怪地問道:“太平教還有書信?”空慧大師點點頭,把書信拿了出來,遞給若虛。若虛展開,認真地看了一遍,這才遞給駱燕。其實駱燕剛纔在若虛的旁邊已經看了,可還是接過來再次看了一下。
若虛說道:“大師,太平教提議我們江湖衆人聯合起立建立一個名爲‘桃花源’的組織!”駱燕說道:“信中的十點提議確實是很有誘惑力的!”
空慧大師說道:“貧僧瞭解過,這個‘桃花源’組織的宗旨,其實就是他們太平教的教義。當然,如果能夠建立起這樣一個太平盛世,也是好事。”他沉吟了一下,又說道:“日前,很多江湖門派都收到了他們的信。”
若虛想了想,說道:“我師父怎麼把玄武門給忘了?”駱燕一笑,說道:“不會忘的!他會對你委以重任的。”若虛心想:還真有可能!否則,其他門派都收到了,爲什麼玄武門沒有收到?他說道:“我師父說過,他們太平教不是江湖門派,他們致力於天下太平,現在爲什麼要插足江湖之事?”
空慧大師微微搖頭。駱燕接過話,說道:“他們希望江湖衆人都參加這個組織,就是變相地說讓我們加入太平教?”若虛不置可否,心中忽然一沉:師父可能有這個意思。他看着老和尚問道:“大師,對這麼一個有誘惑的提議,江湖人反應如何?”空慧大師說道:“不少中小門派紛紛響應,大的門派尚無反應。”
駱燕問道:“他們真的相信能夠建立起這個太平盛世?”空慧大師苦笑一下,說道:“據貧僧瞭解,他們有的受誘惑,有的受利用,更有甚者,還有受威逼的,情況不同,紛紛響應的方式也不樣。”
駱燕說道:“還敢威逼?太平教這麼厲害?從去年薛如鬆在潛山斗敗李順當上教主後,這纔不到一年時間!”空慧大師手捻佛珠,說道:“太平教本身就很龐大。薛如鬆當上教主後,對太平教大加整治,太平教的面貌很快就煥然一新,蒸蒸日上。薛如鬆又身體力行,親自帶人到全國各地傳播教義,擴大影響力,他們的教義本身就是很有誘惑力的,而此時大唐國勢江河日下,民不聊生,太平教的擴展就是必然。據說,太平教已經在各地建立了四十個堂,有十幾萬的教衆,而且人數每天都在增加。”
“啊!”駱燕驚叫一聲,“都十幾萬了?”若虛說道:“我師父還是有號召力的。”駱燕問道:“這是好事嗎?萬一你師父圖謀不軌,這江湖就會再次出現刀光劍影的場景了
空慧大師馬上接過話,說道:“我等江湖刑部也是有此擔心。貧僧就在此等着桓將軍,沒想到你們還一無所知!”駱燕說道:“大師,他們太平教提出這麼一個幌子做掩護或誘餌,用意莫不是一統江湖?”
若虛搖搖頭,說道:“不會吧!我師父他們——”駱燕打斷他的話:“你就這麼相信你師父?”空慧大師點點頭,說道:“貧僧也是這樣考慮的。至少要提前想到這一層,潘幫主說,這叫未雨綢繆!”
若虛想了一下,說道:“大師,江湖刑部有何具體的佈置?”空慧大師搖搖頭,說道:“目前太平教只是在宣傳,還沒有具體危害江湖的行動,我們江湖刑部也沒有收到控告太平教的狀紙,所以我等自然也不可能有具體的計劃,不過要密切關注事態的發展,以免措手不及!”
若虛嘆了一口氣:這牽扯到師父,否則自己也不會這麼爲難!看着若虛在嘆氣,空慧大師看了看駱燕,顯出欲言又止的神態。駱燕估計這事應該與若虛有關,就說道:“大師,有話直說吧!”
空慧大師顯出不好意思的神色,看着若虛說道:“貧僧和潘幫主思慮再三,還是相信桓將軍的,畢竟桓將軍一向以仁義爲重,可是——”若虛明白了,說道:“大師是擔心在下站不穩立場?”空慧大師一笑,說道:“我等是多慮了!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