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虛剋制一下自己的情感,說道:“誰敢啊!吃人的女妖怪,躲都來不及呢!”駱燕還要再說什麼,前面的樹叢中傳來一陣山羊的叫聲。駱燕一喜,說道:“吃的來了!”
兩個人隱身在一片矮樹叢中,靜靜地等着。幾隻山羊慢慢地朝這邊走來,若虛撿起一塊石子,打算等山羊走近了再下手。可是側面卻突然擊出一塊石子,其中一隻羊踉踉蹌蹌地跑了幾步就倒在地上了,其他山羊驚叫着落荒而走。若虛、駱燕一驚:這裡還有獵人!不多時,從樹叢中蹦出一個白鬍子的老頭。他上前撿起山羊,在手中掂掂分量,嘴中嘟囔着什麼。
駱燕驚叫道:“白鬍子爺爺!”她一下跳出樹叢,衝到慕容岫的面前,若虛也跟了出來。慕容岫驚得目瞪口呆,做夢也想不到若虛、駱燕會在這裡出現。他看着駱燕,又看看若虛,甕聲甕氣地問道:“你們,你們還是找到這裡了!”駱燕不明其意,可是她反應快,馬上順水推舟,說道:“嗯,我們聽人說的!就一路找來了!”
慕容岫垂頭喪氣,走了幾步,說道:“別聽人瞎說!你爹不在這裡!”駱燕一驚: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慕容岫的意思就是說爹在這裡。她一步上前,一把抓住慕容岫的衣服,說道:“我爹就在這裡!你告訴我!”
慕容岫掙扎了一下,可是駱燕抓得緊,哪裡掙脫得了?他說道:“我嘛,我哪裡知道?你放手,再不放手,我就打你了!”他剛剛揚起手掌,就又放下來了,見一行清淚從駱燕的臉頰上滾落下來,就吶吶地說道:“我,我又沒有真打你!你哭個什麼?”
駱燕的手無力地放開了慕容岫,小聲啜泣着。若虛上前,覺得不好說什麼,只得默默地站在一邊,陪着駱燕。慕容岫急急地走了幾步,把手中的山羊扔在地上,說道:“我,我是知道,可是我不能告訴你!再說,我也知道得不多。”駱燕擦着眼淚,可眼淚卻無法止住,這是真悲傷!
慕容岫無奈,只得說道:“好了!別哭了!我嘛,我帶你去!”若虛說道:“駱燕,慕容前輩已經答應了!你就要見到你爹了!”駱燕卻突然抱着若虛,大哭起來,若虛手足無措,只得用手拍拍駱燕。
“怎麼還哭?”慕容岫更急了,“我不是說了嗎?我帶你去!小時候,你不愛哭的!”駱燕知道自己確不愛哭泣,可自從認識了若虛以後,自己的哭泣多了,是女大十八變,自己的感情世界豐富了,還是自己的心中有了更多的牽掛?
慕容岫拾起地上的山羊,說道:“我不等你了!”說完扭頭就走,駱燕只得擦擦眼淚,拉着若虛跟在後面。過了一會兒,駱燕才控制住情緒,緊走幾步追上慕容岫。
“這就對了!”慕容岫點點頭說道,“有什麼事不能說,偏要哭?我就怕人家哭了。”駱燕問道:“白鬍子爺爺,我爹到底出了什麼事?”慕容岫搖搖頭,說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我呢,也不清楚。這樣吧,我就撿我知道的說!”駱燕說道:“好啊!我都急死了!”
慕容岫沉吟了一下,說道:“你爹這事嘛,說來也巧!不,是你爹的命大!出事的那天早上,我在山間採草藥,也是在閒逛,我經常就在那一帶溜達。在一個山口,我就看到兩個採藥的人揹着一個人下來了。這些人經常採藥,我們彼此都面熟。我呢,就好奇啊!湊上來一看,就驚呆了,這不是掌門駱拓生嗎?就是你爹!你爹的樣子,你是沒有看到,一個字就叫慘不忍睹!”
若虛一想:這怎麼叫一個字?分明就是四個字!可是自己怎麼好指出來?更不好打斷一個前輩的話。他知道,這位“白鬍子爺爺”很有個性,不喜搭理人,至少不愛搭理自己。
慕容岫接着說:“你爹渾身是血,頭破血流,昏迷不醒,氣息奄奄。”慕容岫搖搖頭,“我就問採藥人,他們說在半山腰的松樹上發現了這個人,就把他救下來了。我謝了他們,就讓他們把你爹交給我了。我當時就想啊,你爹怎麼會掉下懸崖?我就細細一查,你爹身上沒有打鬥留下的外傷,這就是說,他在掉下山崖前,沒有經過激烈的打鬥。既然如此,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自己跳下去的,二是被人迷倒後推下去的。我反覆想了許久,認爲第二種的可能比較大。我本想把你爹送回白虎山,可如果是第二種可能的話,不就害了他?我呢,就留了一個心眼,把他帶到這裡來了。
瞧你爹的樣子,說實話,我以爲他挺不過來了,就死馬當活馬醫了,這話你不愛聽,可我當時就是這個意思。你還別說,還起了效果,我慕容岫的武功不錯,醫術也是呱呱叫的。兩天之後,你爹終於醒了,這可是少有的事,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摔下來,一般情況下是必死無疑,除非這人是神仙。我嘛,真不是一般的吃驚,我是——就不說我了!等你爹完全清醒之後,我就問他,你這是怎麼回事啊?可他什麼也不說!我呢,一連問了幾天,什麼也問不出來,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我當時就想啊,你爹是不是故意跳下來的,這是尋死?否則,他爲什麼不說呢?”
停了一下,慕容岫又搖搖頭說道:“也許是不相信我。也是!白虎山的人還真沒幾個人喜歡我,要麼,我怎麼喜歡跟你們小孩子玩呢?”他又補充道:“我嘛,就這樣!”
見慕容岫的話說得差不多了,駱燕才問道:“我爹的傷勢怎麼樣?”慕容岫搖搖頭,說道:“這都兩年了!該好的都好了,不該好的就永遠也好不了!你爹嘛,摔斷了一條腿,走路得用棍子撐着,有點費勁。嗯,身體也不好。不過,我覺得他的傷在心裡,就是說,他有心病。你看他,整天愁眉苦臉,無精打采的,不是心病又是什麼呢?”
慕容岫把手中的山羊換到右手,若虛上前伸手想接過山羊,可是慕容岫不讓,甚至根本都沒有看他一眼,似乎這個人不存在。
慕容岫又說道:“小燕子,在泰安的時候,我找慕容谷取回板凳,就看到你了,一時沒管住自己的嘴巴,就把你爹的事說了,其實我也是好心,我嘛,就是怕你着急。”
駱燕問道:“你爲什麼不講清楚?”慕容岫搖搖頭,說道:“我講什麼啊?我自己都不知道,還能多講什麼呢?當然,我還怕——”
駱燕打斷他的話,說道:“白鬍子爺爺,我認爲是有人在設計陷害我爹!”慕容岫想了想,說道:“要是有人陷害的話,我估計就是我的師弟車轅!車轅這個人嘛,仔細一想,還真沒有什麼缺點,就是他的權欲心太重,做夢都在想當什麼掌門。我一直就不明白,這個掌門有啥意思啊!請我當,我都不幹!”
他搖搖頭,像個撥浪鼓似的,“我和車轅當時年紀都不算小了,師父着眼於將來,想提拔年輕人,車轅萬分不情願地放棄了當掌門的想法。後來,我師父就選擇了你爹。可是我倒是覺得除了年齡大之外,車轅比你爹更合適當掌門。你爹確是正當盛年,精力旺盛,可是他直來直去,不會拐彎,沒有心計,缺少謀略,可以說是勇有餘而智不足!這樣的人,不適合當掌門!”
駱燕點點頭,說道:“我也是這麼想的!我也不想他當掌門!”慕容岫說道:“對囉!他要是不當掌門,不是什麼事都沒有?也省去了很多麻煩,命都差點丟了!這個,我也不清楚我師父爲什麼就選了你爹?”
駱燕說道:“有人在私下裡說過。說老掌門對我爹印象好,本想考察一番再做決定,可是後來他就生病臥牀不起了,而我爹爲了報答知遇之恩,就在他的牀前端湯端水伺候得很周到,老掌門很是感激,臨死前就把掌門之位傳給了我爹。”
慕容岫點點頭,又說道:“我嘛,估計也是這樣的,要麼,你爹怎麼能當上掌門?——可你爹既然是老掌門欽定的人選,別人是不能反對的,否則就是謀反,就是叛逆!既然是謀反,就不能來明的,只能來暗的,可在白虎派能掀起這麼大波瀾的就只有車轅了。”
駱燕問道:“你有什麼證據嗎?”慕容岫又搖搖頭,說道:“這只是我的推測,哪裡有證據?你爹一句話都不說,我還有什麼證據?我倒是想過這事,在你爹能走動以後,我就扛着板凳做生意,一是爲了養你爹,二也是想打探消息,可是什麼消息也打聽不到!我去過白虎山幾次,可是白虎派鐵板一塊,一點縫隙也沒有!哎呀,你爹啊!這個掌門做的,一個爲他說話的人都沒有!”
駱燕說道:“白鬍子爺爺辛苦了!我誤會你了!”慕容岫說道:“也不算什麼辛苦!我嘛,也經常被人誤會!”駱燕說道:“可是你爲什麼不告訴我實情?”慕容岫指着樑燕,說道:“你把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了!我這是在保護你。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車轅會放過你?如果你什麼也不知道,你對他就沒有任何威脅,車轅也就沒有下手的必要了!”
若虛望着慕容岫:這個老頭子還能想到這一層!他確實是在保護駱燕,別看他那邋里邋遢的樣子,他的心還是挺細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駱燕說道:“我爹失蹤後,車轅確是對我很好!”慕容岫豎起一個手指,說道:“還有一層意思,白虎派現在很穩定,如果我們把這個事捅出去,不管結果如何,都會在白虎派掀起一場軒然大波,甚至還會引起內亂。這就會被外人所圖,白虎派就完了!”
駱燕不滿地說道:“那就讓壞人逍遙法外?”慕容岫無言以對,只好敷衍地說:“這事不好辦囉!”他又一指前面,“快到了!”
慕容岫帶着若虛、駱燕進入一個山坳中,又走了一刻鐘的時間,三個人進了一個狹長的山谷,這裡叫胡楊溝,因爲在山溝裡,生長着大片的胡楊林而得名,胡楊林的附近還有幾個小河溝,幾隻鳥兒在河邊覓食。
若虛邊走邊注視着這裡獨特的自然風貌,本還想問問駱燕,可是知道駱燕的心思不在這裡,就忍住沒問。他又朝小山丘上張望,沒看到一個人,真正的人跡罕至!
這次,沒有走多遠就看到一個山洞,駱燕一眼就看到坐在洞口的父親駱拓生。駱拓生靠在石頭上,正閉目養神,身邊放着一根棍子。
“爹!”駱燕狂奔過去,望着蒼老得與年齡不相稱的父親,駱燕一下撲在父親的腿上痛哭起來。駱拓生望着忽然從天而降的女兒,開始還有些不知所措,後來也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只是用手愛撫着女兒。
慕容岫搖搖頭,對着若虛說道:“來,幫幫忙!”他抖抖手中的黃羊,若虛連忙走了過來。
好久,駱燕這才擡起頭來,擦擦眼淚,望着父親。父親已經瘦削不堪,氣色不佳,精神不振,頭髮凌亂,其中摻雜着很多白髮,似乎已經垂垂老矣,進入人生的暮年,昔日英俊的風采已經蕩然無存了。
慕容岫和若虛一起處理好山羊,生好火,把山羊架在火上。之後,他見駱燕不再哭泣,這才走了過來,說道:“駱拓生,我在外打獵,無意中遇到了小燕子。你家這丫頭真厲害,我是沒辦法才帶她來的。”
駱拓生長嘆一聲,說道:“這都是定數!”慕容岫說道:“什麼定數?動數?我就不信!——小燕子,這地方,你是聽誰說的?”
駱燕說道:“我是聽你說的!我們只是偶然路過這裡,哪裡知道我爹就在這裡?”慕容岫拍拍自己的頭,指着駱燕說道:“哎呀!我還以爲你是特意找來的。我嘛,算是栽了,栽在你這個機靈鬼的手下!”他搖搖頭,跺跺腳,一臉後悔不跌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