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趙休花到達北郊南莊嶺的時候,東方已經露出魚肚白了。早起的鳥兒在茂密的山林中“嘰嘰喳喳”地叫着,山林漸漸地喧鬧起來,五顏六色的鮮花點綴在綠色的草叢中,就像是綠毯子上鑲嵌的寶石。周圍的山間瀰漫着薄薄的霧氣,樹葉和小草上翻動着一顆顆晶瑩的露珠,清涼的晨風微微地吹着,白天的燥熱被一掃而空,幽幽的清香在山間飄蕩……
普渡寺的屋檐已經可以看到了,趙休花已經很疲倦了,坐在一塊石頭上休息。她真想躺在草上愜意地睡一會兒,可是她哪裡敢睡?她只打了一個盹,就趕緊站起來,呼吸一下山間的新鮮空氣,抖擻精神,準備出發。可剛走了幾步,側面的一條小路上有了動靜。
趙休花連忙伏在樹叢中,盯着小路。只過了一會兒,她就看到有人正向這邊走來,漸漸地看清楚了,有十幾個人,爲首之人竟然是蔡玉龍!哦,陳氏夫人說過,有個黑衣人引走了林風的捕快,這批人一定就是他們,而且確有一個黑衣人夾在中間。陳氏夫人說,這個人是我的舅舅,是嗎?
等這些人走得近一些,趙休花仔細一看,黑衣人確實是自己的舅舅鐘鳴晚,他怎麼會在這裡?現在該怎麼辦?趙休花再仔細一數,對方有二十人,不僅有蔡玉龍,還有蔡業、蔡庚等人。蔡玉龍是青龍派的星宿弟子,和他打起來,短時間是很難取勝的,可是一旦讓他們進了城裡,那救人就更難了。
趙休花正在進退兩難,突然從對面的山石後面跳出三個人來,全是蒙面人,可是趙休花能認出其中有兩個就是昨夜陳氏夫人身後的人。
這是救人的好機會!趙休花來不及多想,慢慢地在樹木和山石的掩護下接近這批人,等距離差不多了,就忽然一躍而下,一個“飛流直下”劍刺蔡玉龍。這一招還是從駱燕的白虎劍中學來的,現在正好用上了。
看到幾個蒙面人來搶黑衣人,蔡玉龍並不感到意外,可是趙休花的出現讓他大吃一驚。他閃身讓過趙休花的劍,後撤幾步,盯着趙休花說道:“你還出來了?”趙休花一笑,說道:“蔡大俠還想留我過年呀!”
蔡玉龍點點頭,說道:“我還真有此意!”趙休花說道:“那就要憑本事了!”蔡玉龍說道:“我們人多!”趙休花看看蔡玉龍後面的人,這裡面有個女的,是蘇非亞,不是林雅。她問道:“林雅沒來?”
蔡玉龍搖搖頭,說道:“她戀舊情,這樣的人不能用!”趙休花說道:“蔡大俠深諳用人之道!”蔡玉龍說道:“那自然!林掌門培養的接班人就是我。哎,既然你已經出來了,爲什麼還不趕緊走人?”
趙休花一擺劍,說道:“人家救我,我當然也要救他。這點良心我還是有的。”蔡玉龍冷笑一聲,說道:“那我可要留下趙姑娘了!”他揮劍一個“揚鞭策馬”直刺趙休花的“玉堂穴”,趙休花用劍來擋,蔡玉龍撤劍換招再戰,兩個人在凹凸不平的山石上殺將起來。
蔡玉龍嘴上說“留下趙姑娘”可心中也是發怵,他並不想和趙休花打,趙休花的武功很詭異,一不小心就着了她的套,這是致命的,就是趙休花不用雪域魔功,自己也未必就能贏他,所以蔡玉龍陪着小心,側重防守,進攻不多。
趙休花故意露出一些破綻,可是蔡玉龍並沒有上當。對方畢竟是青龍派的七星弟子,劍術高超,經驗豐富,趙休花一時也拿他沒辦法。
蔡業讓兩個人看着鐘鳴晚,自己帶着其他人圍着蒙面人廝殺。三個蒙面人雖然勇猛,可是他們人少,很難一時取勝,雙方陷入相持狀態。趙休花擔心,時間一長,林風就會派來援兵,而蔡玉龍也有同樣的想法。
此時在鐘鳴晚身後的樹叢中,露出一張臉,這人是紅嫣。她仔細查看一下現場的情況,連發兩把飛刀,正中鐘鳴晚身邊的那兩個侍衛,兩個人應聲而倒。紅嫣一躍而下,來到鐘鳴晚的身邊。鐘鳴晚手上、腳上都鎖着鐵鏈子,紅嫣無法打開,只得帶着鐘鳴晚往山林裡退去。
蔡業看到了,把手一揮,“快追!”三個人循着崎嶇不平的山道追了上來。可是爲首的這個侍衛,剛爬上山坡,一個身影就從岩石後殺了出來,這是張花!她出其不意的這一劍,一下刺中這個侍衛,這侍衛重重地摔在石頭下。另兩個侍衛,嚇得不敢上前,因爲在張花的身後出現了蕭悅心等五行門的人。
張花高聲喊道:“門主,活捉蔡玉龍!”趙休花一見自己的人來了,也很高興,說道:“沒問題!”蔡玉龍等人膽怯了,自己的援兵沒來,對方的人先到了,看着架勢,自己是無法堅持了,再說趙休花已經出來了,抓個黑衣人沒有什麼意思,還是走吧!
蔡玉龍後退幾步,揮手說道:“我們走!”他退到蔡業等人的身邊,然後撤往另一條小道。趙休花也不敢追擊,畢竟這是人家的地盤,蔡玉龍等人迅速消失在山林中。
她跳到了山坡上,驚喜地喊道:“舅舅!”鐘鳴晚迎了上來,笑道:“花兒,你有出息了!”趙休花說道:“什麼出息呀?還不是逼的?——舅舅,你怎麼在這裡?”她舉起石劍把舅舅手上、腳上的鐐銬砍斷,把鐘鳴晚和紅嫣驚得不知所措。鐘鳴晚似乎還不相信,就舉舉手,擡擡腳。紅嫣也俯身看了一下斷的鐐銬。
此時,那三個蒙面人走了過來。其中一個人把一個包裹交給鐘鳴晚,說道:“這是夫人送給你的。鍾兄,一路保重,我等告辭!”鐘鳴晚接過包裹,也拱手和他們告別。
趙休花轉過頭來,看着紅嫣問道:“紅嫣姑娘,你怎麼也在這裡?你不是說——”紅嫣上前說道:“趙姑娘,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走吧!”
衆人走了好長一段路,見後面無人追來,這才停下來休息。趙休花的舅舅鐘鳴晚這才把自己的境況告訴了趙休花。
鐘鳴晚年輕時在李順的秦王府當差,後來奉李順的命令到中原一帶打探消息,鐘鳴晚就到了家鄉宜昌,把家安在宜昌城裡,自己則以開鏢局爲掩護,實際上是爲李順收集各個方面的情報。
後來,趙休花被關在岳陽知府後院,鐘鳴晚恰好在李順的身邊當差,就蒙面救出了趙休花。這事以後,李順雖不知情,可是開始懷疑鐘鳴晚,後來就找了一個藉口,讓他到開封的小蓬萊去侍候夫人。
昨天在小蓬萊居所,鐘鳴晚就看到了趙休花,可是又不能認她,後來看到趙休花被人抓去,鐘鳴晚再也不能沉默了。他的心事被陳氏夫人發現,只得實言相告。陳氏猶豫片刻之後才決定救人,設計出一個調虎離山的計策。
可是到了南莊嶺後,鐘鳴晚卻被裝扮成趙休花的蘇非亞點住了穴位。鐘鳴晚知道自己揹着的人不是趙休花,可沒想到這個人還會武功。蔡玉龍帶人隨後到了,用鐐銬把鐘鳴晚鎖住,本還想抓住他的同黨,可是一直到天亮,也沒有發現任何人來。蔡玉龍只得下令撤回城裡,卻正好遇到了趙休花。
趙休花說道:“舅舅原來還是李順的人。”鐘鳴晚說道:“我也疼恨李順,跟着他只是混碗飯吃。不過,我沒有做過壞事!”趙休花看着鐘鳴晚肩頭的包袱,又問道:“舅舅不回去了吧?”
鐘鳴晚說道:“我已經暴露了,不能再回去了,我也不想回去,想回家了。我已經跟夫人說好了!花兒,你不回去?”趙休花說道:“我還有事!不能馬上回去!”
鐘鳴晚還要再說什麼,紅嫣上前說道:“趙姑娘!你不是有話問我?”趙休花望着紅嫣片刻,點點頭說道:“我清楚了!原來是你拿的!”紅嫣一笑:“趙姑娘沒想到吧!”紅嫣拿出兵符,遞給趙休花。趙休花接過兵符,說道:“你是用了什麼手法?我一直都盯着你的。”
紅嫣一笑,說道:“昨天,我查看李順屍體的時候,就順手牽羊地拿走了。當時我以爲這是李順的,拿走這東西,就是想發泄心中的怨氣。到了陳氏夫人的家裡,你一點都不貪財,把珠寶和銀子都給了陳氏夫人,我就知道你不是簡單的女子。”
趙休花笑道:“這麼說,我還是簡單的男子?”紅嫣也笑了,說道:“這等豪氣,超過男子。”她又接着剛纔的話題,“——你被抓的時候,我還沒有走遠,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就遠遠地跟着,看到抓你的人進了開封府後院。天黑以後,我打算去找陳夫人,可是小蓬萊也有很多人在查找什麼兵符,我前後聯繫一想,估計他們抓你的目的是兵符,而兵符是你故意藏在李順身上的。”
趙休花點點頭,說道:“你說的沒錯!我以爲兵符放在死人的身上會安全一些。後來,在離開小蓬萊的時候,我發現張花有些不對勁,就沒有及時取走。”
紅嫣又接着說道:“見你被抓,我就在開封府衙附近盯着,想找個機會救你出來。後來就看到裡面很亂,不少人奔向城北,我好奇,心想是不是有人來救你,就跟在他們的後面。可是那個黑衣人救出來的不是你!我就打算重回城內,卻正好遇到你的手下,我們正商議怎麼救你出來,卻不想,你自己出來了!”
趙休花拱手說道:“謝謝紅嫣姑娘!”紅嫣擺擺手,說道:“這有什麼好謝的呢!”趙休花說道:“好險啊!不是被你拿走,兵符一定會被官府的人搜去,那個假張花知道詳情!”張花接過話,說道:“是不是林雅裝成我的樣子?”趙休花點點頭,說道:“就是她!”
蕭悅心也說道:“我看張花也不怎麼對勁!門主,你早就懷疑張花啦?”趙休花笑道:“張花和我親如姐妹,她的一舉一動,我都熟悉。只是林雅學得也挺像的,她又受了傷,我就沒有往深處想。”
張花說道:“門主已經饒過她一次,她還不知悔改?”趙休花搖搖頭,蕭悅心說道:“哎,人心難測啊!”
見衆人沒有言語了,鐘鳴晚說道:“花兒,你現在去哪裡?”趙休花說道:“我要到少林寺。”鐘鳴晚說道:“我們便走邊說吧!”紅嫣沉吟了一下,說道:“我就不能跟你們一道縱橫江湖了。我還要送三位師兄回山。趙姑娘,諸位,我們就此別過!”
趙休花和蕭悅心、張花等人也拱手和紅嫣告別,目睹紅嫣消失在青山綠草之中。
衆人下了山,問明瞭方向,趙休花讓蕭悅心帶人回去。蕭悅心知道她們跟着趙休花是個累贅,可還是不放心,最後決定讓張花和小蓮留下,蕭悅心帶着其他人回五行門。而鐘鳴晚卻堅持把趙休花送到了少林寺的附近,這才轉身而去。
聽着遠處傳來的鐘聲,趙休花笑了:臨行時,若虛說我這個胖丫頭到少林寺拜佛找個胖男人,現在我終於到了。我可不想找個胖男人,拜佛就——不行,還得拜拜!聽說少林寺的佛祖是很靈驗的,峨眉派畢樾的話突然又出現在她的腦海中。當年無麗師太帶到趙家谷的人有三個,年齡合適的只有我和冬梅,冬梅記得自己的身世,可是我卻記不起小時候的事了。難道自己就是若虛的妹妹?不,沒有那麼巧!我以前就是想回避,不敢正面面對,我怕——別怕!我哪裡就這麼倒黴呢!哎,這傢伙已經到了白虎山的吧!我要是把這段奪兵符的經歷說與他聽,他一定又會心驚肉跳的。
想着若虛爲自己擔心的樣子,趙休花幸福地笑了。
正是:歷盡曲折奪兵符,只靠善良救自身。
趙休花當然不知道若虛、駱燕在沙漠遇險的事,也不會知道駱燕歪打正着地找到了失蹤兩年的父親,更不會料到白虎山發生的跌宕起伏的故事。
欲知後事如何,下一回接着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