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逶迤出山徑 坎坷歸家路(四)

在月光下,趙休花看得真切,這是個老人,身體似乎很硬朗,可是行動不甚敏捷了,一不小心,竟從樹上跌落下來。他的意圖是躲進草棚,可是這隻狼已經追了上來。

趙休花不及多想,推開柴扉,一個縱身躍到前面,在這頭狼即將撲倒老人的瞬間,一劍刺了過去。這劍從狼的肚子上劃了過去,趙休花覺得手感不對,正準備再刺,可是這隻狼卻“撲騰”一下倒在地上,肚子裡的五臟六腑都流了出來。趙休花不相信:自己沒有使上勁,怎麼狼就倒下了?再看看自己的劍,在月光下閃着冷光,上面竟無半點血跡。趙休花這纔想起,這把劍是老神仙送給自己的,自己一直沒有試試,沒想到它這般鋒利!

老人爬了起來,連聲道謝:“謝謝姑娘!謝謝姑娘!”可是笑容在他的臉上凝結了,他用手一指:“姑娘,小心!小心!”從老人的表情中,趙休花知道,後面有情況。她不動聲色,緩緩地轉過身,全神貫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老人驚呆了,竟忘了逃走。

猛然,兩隻狼從左右兩個方向撲向趙休花。老人驚得大叫一聲,可趙休花的表現更加讓他吃驚:只見她一個縱身,跳躍起來,手中的劍砍向右邊的一隻狼,這次她是使上勁的,一下子把這隻狼的頭連皮帶肉地砍了下來。

這時左邊的狼惡狠狠地撲了上來,腳下的枯枝絆了一下趙休花,使得她的速度慢了一點,她的褲腳被狼咬住了。趙休花只好用左掌拍向左邊的這隻狼。她確是急了一些,這一掌拍在狼的頭上,只聽得“啪”的一聲,狼的天靈蓋被打得粉碎,死屍藉着掌力滾到山坡下。

老人驚得呆了一會,盯着趙休花,心想:這麼一個美如天仙的小姑娘,一出手就打死三隻狼,她是天上的神仙吧!半晌,他這才大聲說道:“姑娘好功夫!好功夫!”趙休花一笑,搖搖頭,朝山坡下看看,見狼羣暫時沒有衝來的意圖,這才後撤幾步,走到老人的面前。

趙休花見老人的年齡已在六十開外,就說道:“老人家,你們是這兒的獵戶吧?”老人點點頭,說道:“我們是祝家墩的獵戶。老漢我叫祝壽,樹上的是老漢的兒子祝福。”趙休花有些不解,問道:“你們怎麼晚上還在打獵?”

祝壽說道:“我們獵戶晚上打獵是正常現象。我們今天貪多了一些,準備把獵物帶到草棚裡,休息一晚,明天回家,可是沒想到半路上遇到了狼羣。哎呀!好險!不是姑娘,我這條老命就算交代了。”

這時他的兒子在樹上大叫起來:“爹!狼又來了!”趙休花一驚:這羣狼這麼執着!果然三隻狼從山坡下上來了,卻不敢上前。

趙休花說道:“祝大伯!你快到樹上去!”祝壽點點頭,朝樹奔去,又回過頭來,叮囑道:“姑娘,你要小心!”趙休花一笑,原來她的心中沒底,可是殺了三隻狼後,她感到這狼也沒什麼可怕的,怪不得裴問劍三拳兩腳就打死了一隻老虎。

她凝神想了一下,忽然左手一甩,四枚銀針飛向兩隻狼,頓時這兩隻狼頭上的綠光不見了,疼得“嗷嗷”直叫,在地上滾了一會兒,跌下山坡。這個山坡比較陡,這兩隻狼跌落下去,不死就傷。另一隻狼顯得莫名其妙,左右看看,不知所措。趙休花一個健步上來,這隻狼先是愣了一下,看到劍光一閃,一個急轉身,就要逃下山坡,可趙休花的劍比它更快。這次她沒有使多大勁,但還是切斷狼的一條腿。這隻狼直接從山坡滾到下面,馬上又爬了起來,三條腿走着,蹦着,一路哀鳴。其餘的狼也受到影響,緩緩退了幾步。

趙休花正要鳴金收兵,卻發現有兩隻狼跑了幾步又折回來了。估計它們早就飢腸轆轆,對獵物不忍捨棄。趙休花拾起兩塊石頭,看準目標,運用內力扔了過去。這兩塊石頭直接從狼的肚子裡穿了過去,這兩隻狼嚎叫一聲,栽倒在地,又掙扎着站了起來,可只堅持了一會,又倒了下來。這一次,它們是永遠也站不起來了。

祝壽、祝福父子見狼羣已散,一下從樹上跳了下來,驚愕得說不出話,這樣的獵手,他們從來沒見過。趙休花把劍收回劍鞘。祝壽這才說:“姑娘,你是天上的神仙吧!”趙休花一笑,她想起裴問劍的話,說道:“祝老伯,你們這兒的狼這麼不經打!”

祝福接上話,說道:“不是這羣畜生不經打,是姑娘太厲害了!”他看看死狼,說道:“爹,我們把狼帶回去吧!”祝壽擺擺手,說道:“你好意思呢,這是人家姑娘的獵物!”

趙休花說道:“祝老伯,這些狼就送給你們了。我在你們的草棚住了一宿,就算是給你們的住店錢吧!”祝壽顯出不好意思的樣子,說道:“姑娘救了我的老命,我還沒有報答,怎麼還好意思收你的獵物?哦,這樣吧!我們把獵物帶回去,賣的錢歸你!”

趙休花輕輕一搖頭,說道:“祝老伯,我只想問問路。”祝福跳下山坡,去收拾狼的屍體。祝壽說道:“姑娘,你要去哪兒?老漢我估計姑娘是迷了路,纔到這兒來了。哎呀,這是老漢的福氣。老漢叫祝壽,這下是真的延壽了!”

趙休花問道:“祝老伯,範家窪在哪兒?”祝壽看看遠處,說道:“姑娘,範家窪在北邊,你走得太遠了!這樣吧——”趙休花打斷他的話,說道:“我不是想去那兒,我是想從範家窪下山。”

祝壽這下明白了,點點頭說道:“那你就到我們祝家墩子吧!我們祝家墩子就在山腳下,到了我們那兒,就等於下山了!”

趙休花沉默了:怎麼辦?現在要找到蕭悅心、張花她們恐怕希望不大,別說青龍派的人正在尋找自己,就是大聲喊着找人,也無法和她們聚在一起,那就先去宜昌找若虛吧!蕭悅心、張花她們肯定逃走了,這麼大的山,青龍派找到她們的可能性不大。趙休花在心裡說:師父,張花,我就先回宜昌了,以後我一定回去找你們的。

趙休花幫助祝家父子把死狼擡進草棚。幾個人忙得滿頭大汗,坐下來休息,這時東方已經發白,只是這兒是深山,天亮得要晚些。趙休花又問了興山、宜昌的位置,祝壽都做了詳細的回答,趙休花這纔有了一點頭緒,她決定先跟着祝家父子到祝家墩子,然後再趕到興山,那兒是若虛的防區,就算到家了。她自然不知道這時的若虛已經脫離了萬祿的義軍住在將軍嶺了。

太陽一出,林中的霧氣散盡,在林子裡早起的鳥兒們“嘰嘰喳喳”的叫聲中,祝家父子擡着幾頭死狼,趙休花提着裝了幾隻山雞、野兔的籃子跟在後面,朝祝家墩子走去。

祝家父子走的是小路,崎嶇迤邐,很多地方根本無路可走,再加上他們擡着擔子不輕,一直到太陽偏西的時候,還沒有到祝家墩子。祝家父子放下擔子,坐在一塊石頭休息,拾起一片樹葉當扇子扇風。趙休花則靠在一棵大樹上,閉上眼睛。她的身體比以前強壯多了,可是走這麼長的路,還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祝壽笑道:“姑娘,我猜你一定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吧!”趙休花睜開眼睛,說道:“差不多吧!哎,祝老伯,還有多遠啊!”祝壽說道:“不遠啦!穿過前面的山口就到了。”

趙休花看了一下,走到前面一個高坡上,卻發現前面的山口有人守着。她遲疑了一下,下來把這個情況告訴了祝家父子。祝壽上到高坡上看看,說道:“這些人在幹什麼?”趙休花故意問道:“他們會不會是土匪?”祝福說道:“不會吧!我們這兒窮得沒有幾滴油。”

趙休花沉吟一下,問道:“祝老伯,我們能不能繞過他們走?”祝壽看看趙休花,問道:“這些人是抓你的吧!”趙休花遲疑了一下,說道:“很可能是的!”

祝壽點點頭,說道:“你是個好心腸的姑娘。那麼,這些人就是壞人。我老漢幫你!這樣吧!你先呆在這裡,我們先回墩子。然後我從另一條小路來接你,你不要着急!”趙休花點點頭,她知道祝家父子擡着擔子走小路不便,扔掉獵物又捨不得。這可是他們的生活來源啊!

過了半個時辰,祝壽果然從趙休花的側面出現了。祝壽接過趙休花手中的籃子,帶着她走了很長一段路,嚴格地講,這不算路,這是用腳踩出來的一條小徑。不過,這是朝山下走的下山路,趙休花滿懷希望:終於可以出山了。

兩個人到了一條深澗邊,祝壽抓住一根繩子,說道:“姑娘,抓住繩子,像盪鞦韆一樣蕩過去!行嗎?”趙休花看看這條澗很深,但並不寬,自己完全可以不用繩子,但她還是點點頭。

等祝壽蕩過去後,趙休花也抓住繩子,身體像一朵花似的落在對岸的石頭上,驚得老人合不攏嘴。這時夜幕漸漸地張開了,周圍的樹木變得朦朧了。

在路上,祝壽告訴趙休花,他們墩子裡住着十幾個外來人,就是把守山口的那夥人。趙休花站住了,說道:“那我就不去了。”祝壽說道:“姑娘,天都黑了!我們悄悄回家,明天早上我悄悄送你走,沒有人知道。走吧!”祝壽的話,語氣堅定,顯示出一個老獵人的果敢。

祝壽帶着趙休花繞到墩子的後面,下到一條狹長的谷底。這谷底平坦得多,兩個人摸索着前進。走了一刻鐘的樣子,老人指着一個亮着燈的窗子,說道:“姑娘,那是我家!”

他們來到窗下,這裡早有一根繩子,祝壽抓住繩子,攀了上去,趙休花把籃子系在繩子上,然後也攀了上去,祝壽又扯上籃子。兩個人只走幾步,祝壽推開窗子,祝福正在等着,祝壽先把獵物遞進去,然後讓趙休花先進,自己接着也爬了進去。

祝壽有個孫女叫祝閣,年歲與趙休花差不多,當天晚上吃完飯後,祝壽就讓趙休花與孫女祝閣住在一起。祝壽又悄悄叮囑她:明天五更天就悄悄送她出去。

山區的人多淳樸,祝閣也是一樣。趙休花與她一談,挺對脾氣。從她那裡,趙休花了解了他們家庭成員各自簡單的情況,聽着聽着,趙休花竟然迷迷糊糊與周公會面去了。祝閣也不打擾她,吹滅油燈,放下蚊帳獨自睡去。

半夜時分,祝閣被一陣輕微的響聲驚醒,藉着月光,發現有兩個人站在牀前,而北邊的窗子開着的,看來這兩個人是撬開窗子進來的。祝閣驚叫一聲,馬上一個男人扯開蚊帳,用匕首逼近祝閣,聲音急促卻是兇惡地說:“別喊!要不然殺了你!”祝閣哪裡見過這陣勢?驚得真不敢說話。

這人忽然發現了趙休花,說道:“小三子,還有一個!咱們不用爭了!”那個叫小三子的人揭開蚊帳,伸手就要抱趙休花,可惜他的運氣不佳,他要抱的人是個滿身都是尖刺的蒼耳。

其實祝閣的一聲驚叫就已經驚醒了趙休花,只是她沒有馬上動彈,經驗告訴她,必須判斷好形勢再作出反應,過早的反應會提前暴露自己。在趙家谷,趙休花是傲慢的公主,哪個年輕的男人敢正視她一眼?現在這個男人竟然想抱自己,趙休花早就怒不可遏,猛地一掌擊了出去。這一掌並沒有多大的力度,似乎就是接觸到小三子的前胸,可是小三子卻後退幾步,臉色發白,後來眼睛無光,一下子跌倒在牀下。

先前的這個人愣了,他放開祝閣,來到小三子的前面,推推他,可小三子一點氣息也沒有了。這傢伙猛地站起來,趙休花哪等他挪步,又是同樣的一掌,速度之快,讓這個傢伙沒有任何反應的餘地。這一掌似乎比剛纔的那一掌更輕,但是更到位,這個人一步都沒有移動,就無聲地倒下了,連哼都沒有哼一聲。

——這是雪域派功夫的第三層,這一招叫無聲掌。這種掌法打出去悄無聲息,似乎沒有力度,只是在接觸對方的一瞬間把自己強大的功力打在對方的要害部位。剛纔的兩個人被拍中胸部,他們的五臟六腑都被震裂,自然再也站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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