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雨連綿不絕地下了幾天,張德帥看那雨勢,暫時乘坐救生艇回去K島是沒希望了,三人商量了一下,王澤就先一步回去本島觀察形勢。
不過王澤走的時候,張德帥心裡其實還是不怎麼踏實的。畢竟自己跟林明比較起來,一個是參天大樹,一個連小樹苗都不算,更何況王澤原本就跟林明有些關係,或許是跟自己虛與委蛇也說不定,這實在是讓張德帥惴惴不安,擔心王澤將自己的目的泄露出去。
夏鼕鼕自然是知道張德帥的想法的,見張德帥這麼不放心王澤,隨口揶揄了他幾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然後分析起王澤的情況來。
王澤本人其實最多隻能算是涉黑,他多半還是在商場這一塊領域中打拼,所以說他跟林明的關係頂多是一個出錢幫忙請另一個招撫一下自己這邊的生意,沒事再利用一下對方的黑色勢力給自己的競爭對手找些麻煩罷了。
然而現如今他錢財兩空,都給他老婆給騙走了,王澤的處境其實挺尷尬。夏鼕鼕分析着,隨即還拿出王澤前兩天喝醉酒時候說的事蹟,張德帥想起那天晚上王澤哭得稀里嘩啦的慘狀就莫名不是滋味。
誰能想到一個將近四十歲的老男人居然還對愛情抱有單純的想法,偏偏還是個有些頭腦的商人,當王澤酒後吐真言說出他對他老婆是真心誠意時,張德帥跟夏鼕鼕也是暗自咋舌。
不過張德帥聽了夏鼕鼕的分析後,也知道完全是王澤看走眼了。事實上王澤這麼做也算狡兔三窟,只能怪那個女人藏得太深,王澤又被迷了眼睛,所以纔會幹出這樣的蠢事。
不過感情這東西實在是叫人難以判斷,如果用正常的思維去理解王澤的下場,完全是自作自受。但好在眼下遇到張德帥對王澤來說幾乎便是柳暗花明,兩人各取所需,一拍即合,按照夏鼕鼕的判斷來說,還是可以相信王澤的人品的。當然,張德帥從夏鼕鼕的口氣中也聽出來一些,如果自己在往後沒有任何的前景描繪給其他兩個人,他們還是會一走了之——簡而言之,張德帥知道夏鼕鼕跟王澤幫自己,是暫時走投無路,死馬當活馬醫了……
索性張德帥還有些自知之明,沒想一口氣吃成胖子,跟夏鼕鼕又商量了一下,便隨遇而安地待在蟹峙島上等待天氣放晴。
這一呆竟是又過了好多天,張德帥跟夏鼕鼕窩在賓館裡,饒是開着暖氣,但窗外源源不斷敲打着窗戶的雨打風吹,還是讓張德帥感覺到一陣陣冷意。
這一天早晨,短暫的與王澤短信交聊了幾句,在得知林明那幫人似乎暫時很安分之後,張德帥便叫王澤留意一下學校周邊的店鋪,看看是否有個地方可以當作臨時的監控地點。
不過從王澤的一句感慨之中,讓張德帥上心的是,學校裡突然出現了好多陌生面孔,而且都是外國人,這倒是讓張德帥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儘管千島的旅遊業發展得很迅速,但也不至於多到外國人成千上萬涌入這片區域,那麼在第三高中突然涌現出的大片外國教師跟學生,就非常耐人尋味了。
這裡面肯定有事情要發生了!
張德帥目視着手機沉思,突然又收到了一條短信。
目視着“蘇圓圓”三個字,張德帥微微躊躇了片刻,便打開了裡面的內容。
這幾天其實兩人根本就沒在聯繫。張德帥有時候也在擔心蘇圓圓一個人住在K島會不會覺得孤單;又或者胡思亂想蘇圓圓應該會離開K島,以她自己的意願做事。不過他終究是沒有找過蘇圓圓,雖然心裡一直想要蘇圓圓呆在自己身邊,讓自己補償她,但瞻前顧後的心態再一次讓他猶豫不前,不敢將蘇圓圓當成一件物品來看待。
“今天海面風Lang不大,可以回來了。”
張德帥看着短信微微愣了愣,心裡一暖,立刻回了句:“嗯,謝謝!”
過了一會兒,又是一條短信:“還是說先去任務?我把地點發你?”
張德帥意識到蘇圓圓是進入角色了,心裡卻不免有些惆悵。儘管此刻看起來兩人的聯繫很正常,但張德帥心裡難免有些愧疚,他也知道蘇圓圓肯定放不下內心的芥蒂,爲了彼此的共同目標,讓蘇圓圓一個人承受內心的痛苦,這使得張德帥心底裡愈發覺得過意不去。
他想了想,手指剛剛按住鍵盤,房門就打開了。
“哎,德帥,明天就是聖誕節了,你有節目沒?”夏鼕鼕拎着早餐進門,大大咧咧往牀上一坐,將早餐放在牀頭櫃上,一拍張德帥身上蓋着的被子,笑道:“你要說沒事我可先回去本島了。裝備的事情反正也不急。不過再呆在這裡,等再過個幾天咱兩就可能不怎麼安全了。”
“嗯?”張德帥放下手機,不明所以地道。
“那天燒掉的船也不知道怎麼的,有殘骸飄到碼頭被人打撈上來了,這事引起注意了。”夏鼕鼕微微沉聲,隨即俊朗的臉龐露出一個陽光又淡然的笑容,摸了摸已經打理過的光滑無比的下巴,卻又嘆氣道:“這事再怎麼我們幾個人心裡都有疙瘩,雖然不可能查出什麼,可總有陰影,所以我在想,要不我們……”
“風Lang小了,今天就可以走了。”張德帥理解夏鼕鼕的心情,思索了片刻,答道,“那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今天先回去看看,今天下午或者明天就可以回本島,到時候再聯繫你。”
“那也好,那我現在就走了。”夏鼕鼕倒是一點沒有尷尬的意思,說完就跑,看那樣子倒是在蟹峙住得骨頭都爛掉了,寧可回本島處在林明的陰影之下,也不要再留在這裡無所事事。
張德帥見夏鼕鼕這麼雷厲風行地出門倒是毫不介意地笑了笑。兩人相處這麼多天,從原本需要何大東作爲話題的中心,到後來天南地北地開始胡侃,彼此之間倒也算是瞭解了許多。張德帥知道夏鼕鼕留在這裡其實更多的是在陪自己——畢竟自己要等風Lang平息才能搭上救生艇離開。
想完之後,張德帥再一次點開蘇圓圓的短信,口中呢喃道:“這麼快聖誕節了?那麼說今天晚上就是平安夜咯?”思緒飄飛,心嘆結果還是沒有跟麗莎過一會聖誕節,張德帥搖搖腦袋苦笑一聲,手指卻已經按完了幾行字,將短信發了出去。
“看看島上有什麼地方還有遺漏的,系統密碼是我手機後六位。沒有的話,就穿得稍微暖和一點,晚上我們回本島。”
收拾完畢,又咬着包子在櫃檯前結賬,張德帥出了門,打開信息一看,“聞琳早幾天就破解了,我這幾天一直在熟悉系統,今天才想起你來。”
張德帥不由嘴角一勾,這話聽着怎麼讓人莫名精神振奮?揉着鼻子不知道怎麼表達現在的感覺,卻是緊趕慢趕地跑向了藏救生艇的位置。
救生艇就藏在一處工廠的後方,距離海邊不到數米的蘆葦叢裡,這是夏鼕鼕找到的位置,說是這裡不怎麼有人來,基本不可能找到藏在這裡的救生艇。
張德帥以防萬一還來過幾次,自然是早已輕車熟路,不過這一次,等到步入草叢向那片蘆葦叢進發的時候,卻偏偏發生了意想不到的意外。
這片區域其實早些年是工業區,只是後來政策下來,說是要整頓,眼睜睜地拆得只留下這麼一座孤零零的工廠的時候,好像上面又發生了什麼分歧,具體的張德帥自然不知情,反正這一片偏僻的區域一直讓他較爲滿意,卻沒想到,此刻正有四個人影站在蘆葦叢外圍,正交談着什麼。
張德帥看到幾人自然是心中一凜,立刻躡手躡腳起來,爲了防止萬一,他甚至用上了隱形。
眼睛閃着狐疑的光澤,憑藉着判斷對方視角的盲區,張德帥走得極爲小心翼翼。但是令張德帥錯愕的是,當他靠近衆人近距離觀察之下,才赫然發現,蘆葦叢外站着的四人有兩個標誌性鷹鉤鼻的白色人種,而另外兩人則是他從前就遇到過的長相都很逆天的趙磊跟張茜情侶!
他們怎麼在這裡?
張德帥第一反應先是疑惑,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麼,立刻震驚起來。學校裡的外國師生,趙磊跟張茜,神座?!!難道都是神座的人?他們到底要幹什麼?
這一次,沒有錫箔紙在身的張德帥可不敢冒冒失失地再出去吸引仇恨了,眼巴巴地瞧着三男一女站在蘆葦叢外說着話,張德帥聽不清楚,只能暗自罵娘。
他最擔心地莫過於讓人發現他的救生艇了,可是那幾個人就好像四隻蒼蠅一樣,就是定在蘆葦從外一動不動,自顧自地聊着天。
內心忽然間有些焦灼,張德帥心中大罵臥槽!他暗自思量片刻,就想鋌而走險,繞過幾人從海里迂迴接近救生艇。
但是腳才邁開一步,張德帥驟然停頓在原地,瞧着從草叢裡走出來的一個女人目瞪口呆。
那還是歐陽伊蘭嗎?
冰冷的海風吹過女人的短髮,柔軟的劉海被風帶起露出光潔好看的額頭,額頭之下是一雙桃花眼,只是此刻的眼神冰冷冷漠,遠遠看去,近乎實質般的冰寒從眸子裡透出來,散發着一股上位者的高傲與冷意。
脣尖微微突出的蒼白嘴脣微微抿起,雙腮恍若失去了色彩,僵硬的臉色不怒自威,卻絲毫難以看見一絲以往生動又撩人的輕佻或者嬌媚的笑容。整張精緻的臉龐彷彿被寒冬同化,又彷彿是連寒冷海風也無法遮蓋那絲冷意,張德帥看在眼裡,竟是石化當場,心裡極度複雜地垂下頭將目光埋進長劉海里,也不知道這一刻在想些什麼。
“走!”女人招了招手,當先離開,傻妞張茜望着她的背影,又摟住趙磊的胳膊露出一個心疼的表情,紅潤的嘴脣張翕着,也不知道開口說着什麼。
趙磊也是滿臉複雜地瞧了眼歐陽伊蘭的妙曼背影,隨後十分無奈地揉了揉了傻妞的腦袋,又朝另外兩個鷹鉤鼻使了個眼色,匆匆忙忙的跟上。
過了好久,張德帥睜開眼睛,嘴脣被咬着早已失血。她回到神座了?
狠狠捏了一下拳頭,張德帥小心謹慎地走向救生艇,看到入眼的景象,卻頓時心臟狠狠一抽。
小鳳凰!
救生艇上居然躺着穿得很厚實的小鳳凰!
只是此刻她的臉色蒼白失血,只能隱約看到雙腮殘留着幾分被凍僵的紅潤。她的身上放着幾乎從不離身的流氓兔布偶,戴着厚厚的手套的雙手安詳地放在布偶的腦袋上面。雙眼緊閉,精緻如瓷娃娃般的面孔羸弱無比,睡夢中還隱隱皺着小眉,顯然是在做什麼噩夢。
張德帥的呼吸不可遏止地開始粗重!可以想象,歐陽伊蘭應該是找到了自己的下落,這對於身爲小王的她並不難——哦,現在或許還要加上神座高層的身份了!
只是這一次,張德帥對她徹底失望了!
不管自己有多麼讓她失望,所有的憤怒都應該冤有頭債有主,可現在看着小鳳凰一臉憔悴,身軀冰冷地躺在救生艇上,張德帥徹底被激怒了!
她完全不在乎小鳳凰!如果自己今天沒來,小鳳凰這樣的狀況無疑會出大問題!
生死由命?讓她自生自滅?
蹲在救生艇旁輕捏住小鳳凰的手,冰冷的溫度差點令張德帥心神失守,他忍不住伸手扶起小鳳凰抱住她的頭埋在自己懷裡。
輕輕叫喊了幾聲,懷裡的女孩沒有醒!
張德帥的身子劇烈地輕顫起來,心中發狂般地咆哮卻不敢出聲,咬着牙讓小鳳凰平躺在救生艇上,又脫下羽絨服蓋住小鳳凰,飛快推着救生艇,操控着系統向着K島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