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宋老伯,有緣自會相見。我只是不明白,君督既然歸還了宋老伯的家產,方纔宋老伯爲何拿不出入城錢呢?”竹兒一問緊接一問,實則並無惡意,只是見方纔宋世明受人欺辱狼狽的很,加之雙親十八年前曾經救過他的命,如今自己再次遇到,豈不是一種緣分?若宋世明真的又遇到什麼苦衷,竹兒打定主意要幫人幫到底,秉承雙親遺志行俠仗義。
宋世明放下手中筷,不再言語,只是飲酒,一杯接着一杯,**杯下肚,宋世明突然痛哭不止,老淚縱橫,弄得竹兒等人莫名其妙,不知所措,勸也不是,不勸也不妥,就在兩下爲難時,宋世明訴道:“承蒙月行俠救老朽於水深火熱,這十八年來曠憐材再沒找麻煩,而且時常到老朽府中探望,老朽也常去拜訪,禮尚往來,久而久之,竟是從仇家有了些交情。沒想到我這麼做竟是引狼入室之舉,三個月前,曠憐材突然派人擡了許多禮物來我府中,我很是不解,本不想收下,來人只是說那是曠憐材提前送於我的壽禮,正巧,再過上十天半月,就是老朽誕辰,也就沒有多想,收了下來。”
“這不是好事麼?”雲霏霏傻乎乎地說道。
宋世明搖頭嘆氣,飲下一杯酒,定定心神,接着講道:“一開始,也覺得是好事,只是又過了三日,一隊迎親隊伍敲鑼打鼓地來到老朽家,說是接新娘子,老朽以爲他們走錯了地方,剛想勸說離去,走上前一人,正是三日前送禮之人,他說曠憐材要娶老朽女兒做小,便罵他胡說什麼,他卻說三天前已來送過聘禮,也已收了下,老朽據理力爭,把他當日送禮時所言絲毫不差地說了一遍。沒想到他卻說:‘我家大人送你壽禮爲何不在你誕辰當日送來,偏要提前相送?你這話未免也太沒道理了吧?我當日早已說清是大人娶你女兒的聘禮,定是你聽差了。’說罷便要帶走老朽女兒,老朽怎會答應,兩廂撕扯起來,他將老朽踢翻在地,強行入府,搶了老朽女兒揚長而去。此番經歷被左鄰右舍盡數看去,老朽又氣又惱,當下忍痛前往君督府,他們沒有攔我,竟是順順當當讓我見到曠憐材,我當面責問他,他卻只是笑,並不給我答覆,這時,我才明白,十八年前曠憐材差點命絕後,與我修好只是爲了掩人耳目罷了,他的心裡一直恨着我,只是忌憚月行俠當日留下警告,不敢妄動。氣惱之時,我什麼都顧不上了,便嚇唬他說:‘難道你忘記十八年前月行俠對你所言了麼?’沒想到他獰笑道:‘月行俠?這個名字已經永遠消失了!再沒人多管閒事了,宋老兒,我告訴你,你若今日不應下這門親事,我便叫你生不如死。’”
宋世明一口氣講了許多,有些氣喘,飲下杯酒潤潤喉,稍做休息,道:“女兒是老朽心頭肉,老朽斷然不願把她嫁給禽獸爲妻,死也不答應,老朽沒想到曠憐材竟沒有把老朽壓入牢中折磨,而是放了老朽。情不得已,老朽含淚離開君督府,回到家中,取些金銀細軟,連夜去了京城,想要狀告曠憐材。在京城,老朽遇到一位做了大官的老鄉,求他幫忙,萬萬沒有想到,他的心比曠憐材更惡毒,得知狀告的是曠憐材,先是假惺惺問清來龍去脈,後把老朽捆綁起來,差人押了回來,送於曠憐材。這一次,曠憐材把老朽壓入大牢,每日施以重刑,並強迫老朽女兒在一旁觀看,女兒爲救老朽,只好答應委身與曠憐材,曠憐材便把老朽拋於荒郊野外,幸而老朽命大,被一農戶救回,才保住這條命,此番我便是再次回來與他理論,縱然一死,我也要討回公道。”
宋世明含淚講清事情的來龍去脈,竹兒與雲霏霏邊聽邊忍不住淚流,竹兒更是想起自己的爹爹,從小到大,爹爹對她疼愛有加,只可惜自己無福繼續享受父愛,想到此,竹兒如萬蟻噬心般痛楚。
“老伯,你大病初癒,還是早些休息吧,休養幾日,我們陪你一起去討個公道。”來無影面色難看,甕聲甕氣說道。
去無蹤更是早氣的咬牙切齒,恨不得把曠憐材千刀萬剮挫骨揚灰才能消去心頭之氣似得。
云溪風安安靜靜,臉色雖然難看,但畢竟不同於在自己國家,他實不願在竹兒等人面前對龍國官吏評頭論足,更何況,前不久在自己的國家也遇到了他有生以來難以忘卻的羞恥之事,更是感覺沒有資格多說什麼,只能在心裡暗暗生氣,惱恨天下官員爲何都是這般不爭氣。
夜深了,竹兒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眠,白日裡宋世明所言句句在她耳邊縈繞,心裡想到宋世明的女兒宋小茜日夜思念爹爹,以淚洗面,心裡便亂如麻,騰地坐起身來,摸出從不離身的玉笛,指尖撫過冰涼的笛身,心中注意一定,起身穿戴整齊,手中緊握玉笛,緩緩走向窗邊,纖纖玉指輕輕推開窗子,皎月頓入眼中,清澈的月光如流水般灑向人間,放眼望去,一片銀光揮灑,煞是美麗。
竹兒心中幻想着雙親奔走在屋脊之上,除暴安良,並肩作戰,一定很幸福吧,想着想着,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玉笛託在掌心裡,月光傾灑而下,玉笛散出絲絲碧色,冰涼的笛身散發着淡淡寒意。
“爹,娘,願能保佑女兒,繼續你們的遺志。”竹兒眼角閃出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兒,漸漸淡去,不見。
竹兒輕輕縱身躍起,飛身出了窗子,身子輕飄飄落下,碧裳隨風飄蕩,宛如九天仙女下凡塵,月光之下,嬌美面容一閃即逝,一塊錦帕罩住面容,頓足疾奔,直奔君督府而去。
當竹兒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時,另一道身形顯出,悄悄隨在竹兒身後,眨眼間,也已不見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