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清算0.25

Bitcity將年前準備好的IC層圖片和芯片規格在網絡上公佈, 消息立即掀起了軒然大波。

所有人意識到,新的時代開啓了。

由於ASIC 製造昂貴,硬件芯片生產需要的大量資金遠非普通個人能夠承擔。於是在Bitcity成功售出股票後, 又接二連三的有礦機研發團隊, 在那家全球比特幣股票交易所公開募股。

Bitcity籌得了幾百萬, 足夠做第一批礦機的啓動資金。

不久, 許書硯和孟想設計的礦機芯片流片成功, 並通過了測試。何之白找了一家臺灣代工廠,進行大規模生產。

比特幣的價值隨着越來越多的人蔘與挖礦,而節節攀升。

何之白負責礦機銷售, 他聯繫Bitcity的幾個大股東,成立中國區代理商, 專營Bitcity研發的礦機。

這個時候, 比特幣礦機市場上只有Bitcity一家獨大。

當另外幾家募股成功的公司還在繼續研發芯片, Bitcity已經出貨。礦機非常暢銷,幾周後投資者們都收回了投資。

與此同時, 他們自挖的腳步也沒有停下。生產和銷售穩定下來後,何之白和孟想去了趟西北,在一座半廢棄的工業區內,租了兩間廠房搭建用作礦場的機房。

機房建好後,許書硯去了一次。

負壓風機的噪音很大, 三個人都戴着航空耳機。

許書硯看着眼前眉飛色舞聊得開心的兩個人, 一陣無語。

因爲根本什麼都聽不見。

晚上他們在一家小餐館吃牛肉麪。

當地晝夜溫差大, 就着熱騰騰的肉湯, 三個人有說有笑。

“你們什麼時候回去?”許書硯喝一口湯, 擡頭問。

孟想還沒說話,何之白搶先說:“想我啦?”

許書硯低頭, 懶得理。

孟想咳了一聲,接腔:“下個月就回去。”

許書硯點頭,“行,你回來準備畫板子。”

何之白愣了下,“你設計了新礦機?”

“對,第二代。”許書硯露出得意的笑容,“從110nm減小到了55nm,做出來大概就和U盤差不多大。”

何之白意識到什麼,提高了聲音:“那就做成U盤啊!”

“嗯,我正在寫USB的驅動。”

“啊啊啊!”何之白大叫着繞桌子半圈,激動地抱住許書硯,“你簡直是個天才!到時候礦機連接電腦的USB接口,誰都能挖!人人挖礦的時代就要來了!”

連孟想也意識到縮減礦機體積意味着什麼,“那Bitcity的股票是不是會漲?”

“當然會啊!”何之白又側過身抱住他,“搞不好會一飛沖天!”

想到未來美好的錢景,兩個人粗獷地大笑。

旁邊的許書硯讓餐館老闆上了瓶白酒。

兩杯酒下肚,大家話匣子開得更大了。

何之白抿一口酒,皺着臉說:“現在賣礦機,沒人是我們的對手。但挖礦不一樣,我們挖礦最大的對手是Star,他們也有礦場,就建在鄰市的鋼廠旁。”

他說着,胳膊在桌上挪了挪,伸長脖子靠近另外兩人,賊兮兮地壓低了聲音,“確切消息,他們私自購買廉價電,大大降低了成本。”

許書硯皺眉:“電廠的電不是隻能賣給電網公司嗎?就算是企業自備發電廠,要想出售也得經物價和電力部門批准才行。”

“接的還就是鋼廠自用電!”何之白一拍桌子,瞪大了眼睛,“據說他們私通了鋼廠廠長。”

孟想若有所思地說:“這種事,可以舉報吧?”

“哎,舉報什麼?他們愛挖挖去唄!這事可不止我一個人知道,都在一個圈子混,得饒人處且饒人。”

孟想點頭。

許書硯卻沉默不語。

第二天他返回N市前,打電話給何之白:“你有Star和鋼廠私通的證據嗎?”

何之白聞聲一愣,“啊?我沒有,但是……我可以找人拿到。”

“拿來。”

“你要幹嘛?”

“最好這兩天拿到。”許書硯說完就掛了線。

一週後,業界瘋傳,Star的老大被公安抓走了。

*

許書硯在工作室買了只水族箱,養了兩條雄性地圖魚。

一條黑的,一條白的。魚身佈滿了紅橙相間的斑紋,夾雜着金色斑點,體色亮麗。

他不想從魚苗養起,直接挑了大的。

水族店老闆說,黑的叫黑花豬,白的叫白花豬,因爲它們像豬一樣進食貪婪,吃飽喝足了還會懶洋洋地側躺在水族箱底部。

他想了一下自己和殷漁吃撐了一起躺在牀上晾肚皮的樣子,笑了笑,爽快地要了這兩條。

老闆還說,地圖魚在熱帶魚中算是長壽魚,容易和人產生感情。養久了會認人,只要主人靠近水族箱,它們就立即遊靠過來,一邊轉動大眼睛,一邊搖尾歡迎,甚至還能接受撫摸。

不過許書硯第一次伸手去摸的時候,被咬了一口。

“嘖,沒良心。”他甩了甩手指,和那條黑花豬人魚相瞪。

黑花豬尾鰭一甩,游到水草後面去了。

何之白比孟想先回來,他對許書硯舉報Star很不滿。

不過一進屋,他先被水族箱嚇了一跳。

“你買這個幹什麼?”

許書硯正在伺候兩條魚吃泥鰍,頭也不擡地說:“想買。”

“哼,”何之白壞笑,“現在養小的,以後養大的?”

許書硯這才擡眼看他,“以後當然是小的大的一起養。”

“行行,你隨便養,不過有件事我要問你。”何之白放下行李包,風塵僕僕地走過來,“你爲什麼要把事情做那麼絕?我們生產芯片的那家臺灣代工廠還是Star幫聯繫的。”

“有機會扳倒對手,爲什麼要放過?對我們有什麼好處?”

“他們的規模和我們沒法比!”

“那只是現在,誰知道將來會怎樣。”

何之白看他一臉雲淡風輕,頓時語塞,手指指着他晃了半天才又說:“你有種!”

他氣沖沖地提着行李包走進房間。

許書硯洗了手,走回座位,從鍵盤下抽出一張過塑的剪報。

“N大教授今日鋃鐺入獄,教育界是否該集體反思”的標題在一片聳動的社會新聞中不算太醒目,但許書硯每次看,胸腔都會有種悶悶的鈍痛。

那時候的絕望和無力感好像又回來了。

這件事教會他,永遠不要低估人心潛藏的惡。

要及早下手。

哪怕可能被自己心裡的惡反撲。

*

何之白賭氣兩天不跟許書硯說話。

奈何許書硯不怵,每天除了敲鍵盤,就是定點看魚、餵魚、逗魚,壓根不瞟他一眼。

何之白是個喜歡熱鬧,擅長炒氣氛的人,最受不了冷清。於是在許書硯又一次視他爲無物,悠然走向水族箱的時候,氣急敗壞地說:“信不信晚上我抓你的魚熬湯?!”

許書硯彎腰盯着兩條魚爭食,慢吞吞地說:“你可要好好珍惜,那一定是你在這世上喝到的最後一鍋魚湯。”

明明是不以爲然的語氣,話鋒卻殺氣盡顯,讓何之白沒由來地抖了抖。

他氣焰瞬間熄滅,蜷在靠背椅裡哼着:“那算了,本來還想告訴你關於嘉林達的消息。”

“嘉林達?”許書硯一愣,像是聽到什麼遠古迴音。

突然腦中滾過一道閃電,他大步走向何之白,急促地問:“林氏怎麼了?”

“我想吃魚。”何之白縮着脖子嘟囔。

身後半晌沒動靜,他納悶地擡頭,猛然對上許書硯寒氣凜冽的雙眼。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何之白已經死了一百次。

“我說我說我說!”想起他的眼神,後背就直冒涼氣,何之白示弱地高舉雙手,嘀咕着,“你這個人真是太不溫柔了。”

“不想把我的溫柔浪費在你身上。”許書硯拉來一張椅子坐下。

這才知道,當年林氏低價收購殷氏的魚樂,是爲了借殼上市。但由於經營不善,連續三年虧損,如今已經退市。

不過背靠殷氏這棵大樹,他們在收購魚樂沒多久,又開拓了新市場。魚樂倒了不要緊,他們的新公司在納斯達克上市後,收入、利潤以及資產規模突飛猛進,財報十分漂亮。

四年間合同收入增長超過六倍,達到2.3億美元。

“兩個發現!”何之白晃動兩根手指頭,兩條腿交疊着架在桌上,翹起一邊嘴角哼笑,“賣電給Star的那家鋼廠,和林氏也有業務往來。林氏的新公司,專門生產一種消除鋼廠排放物中污染物的設備。”

Wшw ▪ttκΛ n ▪c○ 許書硯皺皺眉,沒聽出任何端倪,垂眼看他。

“第二個發現,前幾天我和師兄聯繫,意外得知他通過股票經紀,借了一家名叫OE的國際公司六百萬股票,然後賣掉。而OE正好是林氏那家公司。”何之白正色說,“華爾街天才一抓一大把,我師兄就是其中一個。”

“他比我早一個月辭職,成立了自己的投資研究公司。他不會無緣無故這麼做。OE肯定有問題。”

許書硯想到什麼,遲疑地說:“他要做空OE?”

何之白笑着站起來,拍了拍許書硯的肩,“還記得你給我說過,殷漁和林氏公子林洋的舊聞。”

“我什麼時候說過?”許書硯毫無印象,狐疑地看他。

“那天晚上你喝醉了,告訴我。說什麼‘當初許諾扳倒林氏,但遲遲不能兌現’。”何之白的笑容愈發豐盛,“我可以向師兄推薦你去做調查分析,現在有機會清算了。”

“你對我這麼好?”

“這就是我和你的不一樣,你幫我賺錢,我給你回饋,財富的活水纔會流動。有錢大家一起賺啊!所以我真的不明白,你舉報Star的用意。”

許書硯沒有回答何之白,只感到平靜的心漸漸涌起波瀾。他點頭,“好,你幫我推薦,不過再給我幾個月,我把第三代礦機也做出來。”

何之白終於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