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小豬爲什麼會死?被誰害死的?
付悠熙的眼淚,嘩嘩的流着,說:小豬不是有四隻眼睛,能夠看到人心嗎?所以,我從小在小豬面前,並沒有秘密,任何人在小豬的面前,都沒有秘密,小豬總是能夠看到人心最狠的地方,在前幾年,小豬又看到了我養父的心思。
我問,什麼心思?
付悠熙說:我養父打算做掉我。
“爲什麼?”我問付悠熙。
付悠熙說——小豬看穿了我養父的心思,我當時不是混社會當古惑仔嘛,到處何人結怨,我養父心裡偷偷的想着——他個人覺得,我不是一個擁有狠毒心腸的人,不冷血。不冷血的人混江湖,會有一個下場——被得罪的人弄死!
“我養父怕我會連累他,所以想直接把我給整死,免得給他帶來後患。”付悠熙說。
我皺了皺眉頭,輕輕的點了點頭,說我算知道小豬爲什麼要死了。
她是想利用自己的死,告訴付悠熙的養父,付悠熙有天下最狠的心腸,連最好的朋友都能殺!然後讓付悠熙的都養父,打消做掉她的念頭。
接着,我想起了當時小豬用極度瘋狂的語言挑釁付悠熙,估計就是想讓付悠熙出手。
我還估計,小豬甚至知道付悠熙養父什麼時候進餐廳,她要給付悠熙養父一個錯覺——付悠熙動手,掐死了她!至於她自己中毒而死,是她自己服的毒。
這一切,真的發生了。
付悠熙的養父,確實看到了付悠熙殺了小豬,他覺得付悠熙真的是個狠人,所以,放棄了做掉付悠熙的打算,但同時——小豬,死了。
小豬,是爲付悠熙死的。
這是最誠摯的友情,可不是簡單的用嘴巴說說的——是用生命來捍衛的。
付悠熙實在太感動了,內心的滋味,估計也是極其的複雜,她打開了筆記本,遮住了臉,大聲的哭了起來。
小豬、付悠熙,一對最好的姐妹,可惜啊……可惜。
這個世界,總是在嫉妒最完美的東西,所以,完美的珠聯璧合,總是不曾出現,那些破碎的美麗,卻時刻都在發生着。
原來小豬和付悠熙之間,竟然是這樣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評價。
但是……緊接着,出現了一件,讓我更加不知道怎麼評價的事情。
那付悠熙不是打開着筆記本,蓋住臉大哭嗎?
結果,那筆記本里,忽然掉出了一封信。
我撿起了信,信並沒有封口,裡面的小紙條也跌了出來。
我看了那張紙條一陣子後,心裡百感交集,百味雜陳,我甚至不知道怎麼跟付悠熙開口。
我一直愣了五分鐘,纔對付悠熙說:熙熙啊,我這兒呢,還有一點東西,你要是看完了,估計心情和我差不多,同時,可能小豬也不是你想得那麼誠懇——她也有做錯的地方,你願意看看我手上的東西嗎?
“看!”
付悠熙放下了筆記本,臉上全是淚痕。
我嘆了口氣,把筆記本里散落出來的信,遞給了付悠熙。
付悠熙看得呆若木雞,一句話都不肯說,臉上沒有淚水,也沒有高興的愁容,似乎很風輕雲淡。
我們幾個,就在旁邊站着。
過了半個小時,付悠熙纔對我們說道:小水、馮大先生、玲姐,我想靜靜,你們出去等我,可以嗎?
“可以!”
我拉着一頭霧水的馮春生和柷小玲,出了這棟別墅,一直走到了花園裡面,我才坐在了假橋的邊上,抽着煙。
馮春生也點了一根,他和柷小玲,一起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小豬不是爲了付悠熙,連命都不要了嗎?怎麼小豬也做錯了事情?
我笑了笑,吐了個菸圈,對馮春生說:春哥,你說這世界上的事,到底有多麼奇妙,婉轉曲折,就像天上的烏雲,烏雲撒開了,是太陽出來了,還是另外一塊更高的烏雲遮着呢?
“到底咋了?你小子啥時候學了我的模樣——也喜歡賣關子?”
我嘿嘿一笑,說:你們可還記得,小豬的身世起點,其實和付悠熙的身世起點,是一模一樣的。
“知道!”馮春生說道:我知道,都是被拐賣的兒童嘛。
我點點頭,說在小豬和付悠熙,都是八歲的時候,兩個人都在慈善中心,等着被愛心人士領養走。
當時來了兩個愛心人士,一個是付悠熙那禽獸不如的養父——付雲。
一個是大學教授、一代儒商羅中浩。
其實,羅中浩本來想領走的小孩,是付悠熙。
付雲那個禽獸想要領走的小孩,是小豬羅素。
這是他們兩個人來慈善機構之前,就已經商量好了的,因爲他們開頭就看過了照片了,各自心中都有選擇。
“啊?”
馮春生說:那……那後來的事,怎麼變了呢?怎麼變成——付雲領走了付悠熙,羅中浩領走了羅素。
“是變了!”
我說:你別忘記了,小豬是四眼門童,能鎮惡鬼,善讀人心,她其實一眼就看穿了“羅中浩”和“付雲”這兩個人的本質。
她也知道,如果她不做一點什麼,那麼,她將要被一個“禽獸不如”的人領養走。
所以,小豬羅素,跪在了“羅中浩”的面前,不停的哭着,傷心的苦着,同時還喊着“劉芸”的名字。
劉芸是羅中浩的亡妻,羅中浩摯愛一生的女人,這事被小豬羅素看穿了,她喊劉芸的名字,就是爲了博得羅中浩的好感。
當羅中浩聽見小豬羅素不停的哭着喊着“劉芸”的名字,就改了主意,他一來看小豬可憐,二來,看小豬不停的喊着“劉芸”的名字,就覺得小豬和他有緣。
於是!
羅中浩和自己的遠方表親付雲商量,各自換掉了領養的小孩。
羅中浩從慈善中心,帶走了小豬羅素。
付雲從慈善中心,帶走了付悠熙。
自此,兩人的人生,立馬對調,本該進入天堂的下了地獄,本該下地獄的到了天堂。
我說到了這兒,馮春生足足嘆了一口一分鐘的長氣,他搖了搖頭,說道:這世界上的事,怎麼說得好啊!也就是說,本來成爲古惑女、被養父強暴的悲慘女人,並不是付悠熙,而是小豬羅素,那享受父親的愛,被送入高等學校學習的,並不是小豬,而是付悠熙。
“只是!小豬羅素,利用了自己的“善讀人心”的能力,改變了自己的命運?”柷小玲補了一句後,問我。
我說差不多是這樣的吧。
我說羅素在信裡寫過一句話:熙熙,我用我的生命來救你,你以爲我很偉大?但我告訴你,我很卑鄙——我死,不是我好心,而是你爲我承受了二十年的苦難——我不想繼續下去了,我很難受,我死,是爲了我自己——我是畫家,可我在我人生的畫布上,畫下的,只有羞恥!謝謝你,讓我有理由,結束這一份羞恥。
馮春生和柷小玲望了一眼,都不知道這事該怎麼評價。
我卻說道:這事,不好評價吧?
“不好,清官難斷家務事,小豬和付悠熙之間的事,比家務事還難斷呢。”馮春生把頭搖得像是一個撥浪鼓一樣。
我笑了笑,又說:春哥,還有更難評價的呢。
“什麼?”馮春生問我。
我說:羅素是一個拐賣兒童,但是,她未必是被人販子拐到香港來的。
“那是?”馮春生不太明白。
我給點了出來:你想啊,羅素是四眼門童,善讀人心,誰好誰惡,一眼就看出來了,人販子能販走她嗎?只怕還沒被騙,就被羅素識破了。
“那怎麼來的香港?”馮春生問。
我說:春哥,我估計,是羅素的父母,早就知道羅素長了四隻眼睛,這是畸形嘛,他們不想要這個小孩了,所以趁着香港慈善事業出高價,託人販子,把羅素賣到了香港!
“小豬是被父母賣掉的啊?”馮春生問我。
我說不是沒可能。
接着,我又說:春哥——你想啊,小豬是一個出生就被自己父母嫌棄,並且賣掉的姑娘,天生就缺乏危機感,在八歲的年紀,利用自己的能力,來改變自己的命運——這個……確實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她渴望關愛和父愛。
馮春生狠狠的撓着頭:難評價,難評價——這事,不知道怎麼弄了,就希望付悠熙,能夠自己走出陰影……努力過好往後的日子吧。
柷小玲說道:天下從來不缺可憐人——付悠熙是,羅素也是……可憐。
我說:希望付悠熙能夠走出這次……
砰砰!
我話還沒說完呢,忽然,我聽到了別墅裡面,傳出了兩聲極其粗礦的槍聲。
槍聲響一下,我們三個的脖子就縮了一寸。
等兩聲槍響在空中的迴盪徹底平息下來,我們才反應過來,衝進了別墅裡面——付悠熙,別是……別是……自尋……短見了吧。
我們三個,迅速衝到了小豬的臥室裡面。
付悠熙,坐在了梳妝檯前,鏡子裡的她,閉上了雙眼,歪着頭。
“付……付……”
我幾乎屏住了呼吸,走向了付悠熙,緩緩的走着,慢慢的走着,我不敢接受付悠熙自殺的事實。
就在我快到了付悠熙的面前,我聽到了一陣噠噠噠的聲音。
我低頭一看,發現付悠熙的右手低垂着,她的手上,握住了一把制式手槍,她緩緩的擡着手,但顯然過度的悲傷,讓她的力氣全無,她握住搶的手,不停的顫抖着,那槍膛和槍身,在抖動中,不停的磕碰着,發出微弱的“噠噠噠噠”的聲音。
好容易,付悠熙擡起了右手,忽然發狠,扣動了扳機,把制式手槍的,對着天空,連續開了三槍。
砰!
砰!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