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春生問我想去哪兒走走,他陪我去!
我說想想吧——我想好了給你打電話。
這幾天遇到的事,真的讓我思緒良多。
我見識到了人性的美好,秋末在遭遇那麼大的變故,在他粉絲和客人的愛和關懷下,重新找回了自信,變得更加堅強。
以前,我覺得秋末稍微有點娘,但現在,我對秋末,只有最崇高的敬意。
我又見識到了人性的醜惡,竹聖元做了多少年的清官,兩袖清風,但是現在……竟然願意墮落,成爲自己曾經最不想成爲的人。
以前我覺得竹聖元很硬漢,但現在,我瞧不上他!
美好和醜陋,在我的心裡流轉着,壓抑得我有些喘不過氣來,我想出去耍耍,這樣,就不會很難受了。
在都市的喧囂中太久了,我想去親近親近自然。
只是我還沒想好去哪兒。
時間有點緊,去不了太遠的地方。
我下午回紋身店裡,想着準備去哪兒耍耍呢,忽然,紋身店裡來了一個客人。
這位客人穿着阿瑪尼的西服,全身亮閃閃的,一看就是個有錢的主。
西服哥來的有些着急,腦門上全是汗水……他見了我的面,就說:哎,哎,請問,誰是於水大師啊。
我聽這人找我,多半是有事。
我擡起了手,說:我就是。
西服哥聽了我的話,先是狐疑的打量了我一陣,然後稍稍搖頭,說:不像啊,真的不像。
“不像什麼?”我問。
“不像一個大師啊,年紀輕輕的。”西服哥有些鄙夷我。
我說這人不可貌相,有多大的本事,是由鬍子來決定的嗎?
“說得也是。”西服哥又眉開眼笑,擦了擦額頭上的熱汗,遞給了我一根黃鶴樓1916。
這煙可是有點小貴的,平常人不抽這個,這西服哥,只怕是個土豪啊。
他跟我說:我父親有點毛病,老是發高燒,做噩夢,夢裡,老喊着有人要吃他的肉,吃他的身子……最近精神頭特別不好,我好不容易從香港回來,去看望他一圈,他就這種精神狀態,我很擔心。
我說那你應該找醫生啊。
“那能是醫生的事嗎?”他跟我說:他也找算命先生算過,那算命先生說我父親的背上,背了一個髒東西……他搞不定,就給我推薦了你,說你最近在陰行裡頭,那是風生水起。
得!
同行介紹過來的。
我說你父親在哪兒?
“比較遠,得半天路程。”西服哥說。
我說那沒時間去,最近有事,你找找別人吧。
“別啊!我開車送你去……就陵墓公園那兒,不算太遠。”西服哥聽說我不去,那整個人都不好了,連忙說好話:錢也可以加的嘛。
陵墓公園?這事我看成。
我也心裡做了決定了,就去陵墓公園這兒散心。
我說行——我找個老朋友,跟我一起去,你外面等着吧。
“哎,行。”西服哥連忙給我遞了一張名片,說:價格我開頭都問了,我那算命先生朋友說,你現在出趟活,價格至少得二十萬!這錢,我出得起。
我點點頭,上道,講究,這主顧不錯。
我又看了看名片,這哥們叫艾聰,他原來是做“保健品”的,叫什麼“艾詩”,好像我聽過這個名字。
我收起了名片,讓艾聰去外面等我,我待會出來。
艾聰老老實實的出了店,臨走,再給我塞了一盒1916——好傢伙,不見兔子不撒鷹啊,一包1916對他來說,不算值錢的東西,但這傢伙,不到最後生意確定了,這包煙都不送。
他是個精明人。
等艾聰走了,我跟馮春生打了個電話:春哥,準備好行裝,出門吧!
“去哪兒啊?”馮春生問我。
我說接了一波活兒,陵墓公園的活兒——剛好,我們去陵墓公園散散心。
“你是不是腦子進了一把刀啊……要找個人給你吸出來?”馮春生劈頭蓋臉的一頓數落。
我說我知道陵墓公園是什麼地方。
陵墓公園,就開在我們家十幾公里外。
那兒修了特別多的陵墓。
有以前閩南的一位封疆大吏的陵墓,在那兒,叫“官墓區”。
解放的時候,修了一個“解放軍英魂陵墓”,埋了不少的烈士,叫“英魂陵園區”。
然後很多見義勇爲死去的人,也被埋在了那兒,修了一大片墳冢,叫“烈士陵園區”。
三個大區,合併在一塊,最後成了“陵墓主題公園”。
這年頭不老講情懷嗎?很多學校,都大規模的組織學生去陵墓公園裡掃墓啊、拜烈士啊,等等,一下子還發展成了一個大景區。
這個陵墓公園的全名兒,叫——“陵墓主題公園5a級風景區”,還安置了很多的節目,比如說“抗日”的舞臺劇啦、打鬼子,鬥地主的主題遊戲啦,還有農家樂啦,還有漂流和打獵遊戲,總歸本來該祭奠的東西,最後成了玩樂的地方。
這就有意思了……也許,這個陵墓公園正祭奠着現在不着調的時代吧。
也應了現在的風氣——娛樂至死。
馮春生聽我說完,冷笑一陣,說道:你是真不懂是假不懂啊——那陵墓公園,就是太多不嚴肅的人出現,現在那地方鬧鬼——兇着呢,我上次聽幾個朋友說過,說親眼見到那兒半夜有百鬼夜行,有美豔的丫鬟鬼魂,有提着東洋刀的日本鬼子,還有一堆嚴肅的軍人。
“這是鬧邪了,鬼魂覺得死了也不得安寧,就有怨氣,有了怨氣,就兇了。”
馮春生說:你不想死,就離那兒遠點吧。
我搖搖頭說:得散心啊。
“散心換地方。”馮春生說。
我又說:我父親埋在那兒——我父親是在高速上躲避私家車,車毀人亡,他大貨車撞下去的地方,就是陵墓公園後山,我媽說我爸苦了一輩子,沒太風光過,所以死一定要風光大葬,賣了家裡的一棟偏屋,湊了一些錢,找了關係,在陵墓公園裡,給我父親買了一塊墓地,埋在那兒了——這次我過去,順便幫我父親開棺吧,檢查檢查我父親是不是真的沒死。
馮春生聽了,只說了一個字:走!
要說這纔是真哥們,理解萬歲啊。
我說春哥,我在店門口等你。
“成!就當去給咱爸掃掃墓唄。”馮春生嘿嘿一笑,掛了電話。
我心裡十分感動,掛了電話,在紋身室的辦公室裡,找了兩三套換洗衣服,背個大包,出了門。
那艾聰,開的是一輛豐田皇冠,他瞧見了我,主動給我開門,做事確實講究。
車上,他跟我講,說那算命先生算他父親的命,叫“命犯災星,不言不語”,也不知道是啥意思。
我說我不懂命理,待會有個“風水大師”過來,你問他好了。
艾聰有些尷尬,笑笑,又回頭給我遞了一根菸。
我有點納悶,問艾聰:你爹是住在陵墓公園嗎?
“對啊!我爹是守墓人。”艾聰說。
我說你條件這麼好,不把你爹接到香港去生活啊?
艾聰說他其實很孝順的,在香港賺了一筆錢,早就想把父親帶到香港去生活了,可是他父親不去。
他豎起大拇指說:我父親是響噹噹的漢子——現在年紀很大了,他年輕的時候,是一名軍人嘛,北疆那邊恐怖分子多,他經常和恐怖分子幹仗,後來退役了,拒絕了分配的電力局很好的工作,去陵園掃墓了。
我說那倒真是值得敬佩啊。
“我爹閒不下來啦,以前我讓他去我香港的工廠裡當管理,他去了幾天就不幹了,非要回陵園。”艾聰說:他說回去看着先烈的墳墓,幫忙看着,心裡頭高興。
我差不多瞭解,不管於公於私,都得去幫幫老人,他真的是無私奉獻啊。
我大概和艾聰聊了半個小時,終於,馮春生過來了。
艾聰又提起了算命先生給他爹算的命格——命犯災星,不言不語。
馮春生聽了,直接說道:你說的那算命先生,忽悠你來着呢——任何人遇到了事,都是這麼一句——命犯災星,不言不語,意思就是啥——遇到事了,有人害的,又不知道是誰害的。
“就爲了提高逼格讓你掏錢呢。”馮春生是風水先生出身,對於算命行當忽悠客人的招,那是熟的不能再熟。
“那就是,我爹其實沒事了?”艾聰問。
馮春生說那還真不好說……有照片嗎?
“有,有!”艾聰連忙拿出了手機,把他爹的照片,翻給了我們看。
馮春生拿起了照片,瞧了幾眼後,開始數:一個、二個、三個、四個。
我問馮春生數啥呢?
馮春生直接說道:艾聰他爹確實揹着鬼魂……一共四個……我的乖乖,這是遭了大殃了?
艾聰聽了,立馬炸毛了,說他爹怎麼會背四個鬼魂?
馮春生指着照片,對我說:你看着老人啊,脖子一處是歪的,像是被什麼壓歪的,脊背上有三處——能把骨頭給壓歪的——這得是許多年的髒東西了,不是最近纔有的。
“可我父親,就是最近才做的噩夢啊!”艾聰說。
馮春生大手一揮,說先去陵園公墓看看吧——這事,不太好說了。
艾聰連忙開車。
在他開車的時候,馮春生偷偷湊我耳邊說:這老人身上的鬼魂啊,多半叫“義鬼”,沒別的招,只有一招,叫“解鈴還須繫鈴人”。
今天發的第三更,補昨天欠的那一張哈!麼麼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