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清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模樣,訝然道:“靈兒,你認識?”
“……”房小靈慾哭無淚,很想說不,卻被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飛撲過來一把抱住。
小娃娃仰着臉,傻傻地笑得兀自開心。他道:“小姐姐,我們一起玩吧。”
“阿紫,休得無禮。還不給我回來?”年輕男子順勢走了過來,看樣子是想把那小娃娃提溜回來。黑色的錦袍原地打了個旋兒,那一抹豔麗的紅色在半空靈活地跳躍着,浮動着,直逼得房小靈一哆嗦——他,果然來了……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女子皺了皺眉,望向那懷中空無一物的孩童,眼中滿是不解。
阿紫緊摟着房小靈不放,大而黑漆的眼眸晶亮亮的,看得房小靈不忍心把他一把揪開。“小姐姐,你不就是在這裡麼?她怎麼就看不見你呢,明明我們都看得到的。”
“我……”乾澀的喉嚨裡不知要發出什麼音節,房小靈無助地看向巽清,而巽清此刻正呆呆地看着那個負手而立的年輕男子,不知在想什麼。
“小姐姐我們一起到那裡玩吧,這裡一堆大人好討厭。”小娃娃一指不遠處的河邊,連拖帶拽地把房小靈往邊上領,顯然不想讓她再呆在那裡。
巽清見着房小靈就要被小娃娃帶走,立即抓住她的胳膊想把她攔下來,眼睛毫不客氣地瞪向那個小娃娃。而房小靈想着就這麼呆在這裡也好,起碼她要知道老闆在打什麼算盤。好歹她是活了千百年的妖靈,她很清楚老闆出現在這裡絕對有他的理由,若只是爲了監視她大可不必如此折騰,那麼他的目標……
“房小靈,記住遊戲規則。這裡交給老闆,現在跟我走。”阿紫的聲音在她猶疑的一瞬間冷冷地插了進來,房小靈有些慌亂地垂下眼眸,正好瞧進了他笑意不減的眼眸。寒意一波一波竄上了她的背脊,她咬着脣,眸色漸冷。
“靈兒,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巽清感覺到他手中的胳膊有些輕顫,不由出聲問道。
房小靈緩緩搖了搖頭,再擡首已是淺笑盈盈,她不着痕跡地掰開了他的手,道:“我沒事啊。你孃親肯定有話對你說,我就不打攪了。更何況,還有人能夠看到我,我真的很開心。”
“會玩跳房子麼,姐姐帶你去玩好不好?”
小娃娃搖着她的手,很是開心:“好啊好啊,我最喜歡跳房子了。”
巽清見她無甚大礙,身邊的也不過是個孩子,就隨她去了。只是親暱地颳了刮她的鼻子,玩笑道:“都多大的人了,還和孩子一樣。去吧,不要走太遠。”
“好。”房小靈笑着牽着小娃娃的手,一蹦一跳地往河邊走去。
而這一切,在那個女子看來實在是匪夷所思。在她眼中,她只看到小娃娃在自言自語,結果身邊兩個大男人沒一個覺得不正常的,難不成——不正常的是她自己?!
“大師,你看……”女子猶疑地問道,“我家孩兒到底是……”
年輕男子像是剛剛纔發現把她晾在一邊很久了,拱了拱手歉然道:“你家孩兒自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可是……”女子憋了憋眉,似是覺得哪裡有些不妥,但又實在說不清楚。
“五行陰陽,自有定數。夫人不必多慮纔是。”男子輕輕一笑,端得是高深莫測,“此子若是能夠過了三月劫數,定能飛黃騰達。潛龍在淵,豈能淹沒於此等低窪之地?”
“何爲劫數?”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男子食指輕點脣瓣,鳳眸微眯。無形之中竟讓女子看呆了去,甚至忘了問那妖孽之事。
“後院宅邸確實陰氣瀰漫,但那隻不過是這老宅年代久遠且當初選風水之地時有所偏差纔會如此,不必多慮。”男子接着道,“天道者,順其自然。無爲即是有所爲,有爲即是無所爲,夫人好自爲之。”
女子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看着男子的眼中茫然一片。“大師何意?”
“天機不可泄露耳。不可多言,不可多聞,不可多視,世間道理,莫不如是。夫人,說的可對?”男子鳳眸中閃過一絲算計的精光,很快又被溫和掩去。
“……”女子眨巴眨巴眼,只覺得自己才疏學淺,但還是自家孩兒最重要不由得再問,“大師,奴家有一事相請,不知大師……”
“但說無妨。”
“奴家斗膽請大師入住此地三個月,保我兒平安。”女子一個福身,做了長揖後雙膝“砰”一聲直接跪在了地上。
“娘,不可……”巽清急着想把他娘從地上拉起來,這等大禮連王子公侯都能受得。
“你閉嘴。”女子輕斥了一聲,隨即對着這個年紀看上去只有自己一半的男子彎腰,叩拜。一拜,爲尊;二拜,爲師;三拜……
男子輕笑着把她扶將了起來,道:“夫人不必多禮。我等自當盡力,我與你家孩兒甚閤眼緣,不如就在這裡當他的老師如何?”
“好,好,好……”女子眼裡含着點淚,交握在巽清的手輕輕顫着,“清兒,還不謝過大師?”
巽清皺了皺眉,警惕地看着那個年輕男子,嘴脣緊緊抿着,愣是不肯說一個字。
男子不以爲杵,溫和道:“還叫大師?”
“對對,對,清兒,趕緊見過你師父。”
巽清幾乎是從牙齒縫裡擠出那兩個字,“師父。”一愣神的功夫,他感覺頭頂有些異樣,那種溫熱柔軟的觸感十分陌生但,莫名有種想要流淚的感覺。一仰臉,巽清正對上男子深邃的眼眸,從那雙黑漆裡他看見了自己的脆弱與無助,他看見了自己的弱小。
——或許,這個人並沒有惡意;或許,他來當我師傅也沒什麼不好。
而不遠處密密匝匝的草叢裡頭,兩雙鬼鬼祟祟的眼睛看的一眨都不眨,十分享受這種偷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