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記事起,我就一直跟在這個老人的後面。
不高的身材,有些蓬亂的頭髮,走起路來一瘸一拐,但是卻始終在後背上揹着一個黑色的布袋。
我不清楚他的口袋之中裝的是什麼,我只知道人們看見他都很恭敬,都管他叫九叔,當然我也不例外,按理說以他的年歲,我完全可以找他叫九爺,但是他執意不肯。
“小九,你在想什麼?”
小九,便是我的名字,我不知道爲何九叔管我叫小九,好像我的名字就是他給起得。有時候我問過他,我到底姓什麼,他只是在一旁抽着煙,看起來的樣子好像是無關緊要。那時候他也知道淡淡的說道,有個名字就行,哪來那麼多的門道。
“沒什麼,什麼也沒想。”我有點結巴的回答九叔。
九叔本來就是一個不苟言笑,也不喜歡深追究的一個人,我最常見到的他的一個動作就是坐在石頭之上,拿着一個自己的菸袋,抽菸。就這樣,九叔沒有再問,繼續向前走着,我也只是在後面跟着。
看着九叔年邁的身軀,有時候我真想要幫九叔揹他身上的布袋,但是隻要我一動,他的表情就變得十分嚴肅,也正是因爲這樣,我沒有動過九叔的布袋。
曾經我看見過九叔爲了自己的布袋跟人大動干戈,當時我以爲九叔裡面裝的是黃金。就在九叔高興的時候,故意的問道:“九叔,咱們走南闖北這麼多年,沒見您怎麼收過別人的錢,您的黑色的包裡難道裝的是黃金嗎?”
顯然九叔也不曾想到我會這樣問,那是我很少見到九叔高興的時候,九叔就道:“裡面裝的比黃金還貴重。”
當時的一聽,我眼中直冒金光,因爲在我所知道的東西里面,能有比黃金還貴重的東西,就是玉佩或者是玉雕之類的了。那時候藉着九叔的高興之餘,我窮追猛問。
九叔看到我的架勢,是不問道不罷休,擺擺手道:“你不會想知道里面裝的東西的,要是你看中的話,它就是無價之寶,如果你不看中的話,他就是虛無縹緲的。”
當時的我就在想,九叔這分明就是在調我的胃口,也讓我充滿了好奇,一直央求九叔。
九叔見狀,只能嘆氣道:“裡面裝的是命!”
聽見九叔的這句話,我不知所措了,我想到了千百種的答案,卻沒有想到,九叔會給我這樣一個答案,但是看着九叔的臉由剛剛的微笑變得十分嚴肅,我沒有再問,躺在牀上睡了。其實當時的那個場景,就算我想追問,也沒有機會了,我看到九叔已經躺下睡了。
我一邊在路上走着,一邊想着那些往事。
我不明白爲何九叔這樣的一個人,不好好的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呢。不得不承認的是九叔淵博的知識,本來像我這樣的年紀,應該是在學校讀書的年紀,可是九叔不但沒有把我送到學校,還拒絕請別人的邀請。當時的我少不更事,不懂得那些人倫事故,只是呆呆的跟在九叔的身邊。九叔親自教我讀書識字,我也樂此不疲,這一學就是十年,我也記得那十年是九叔最開心的十年,我每天都在他的教導之下讀書寫字。
十年或許對一個孩童來說過的很快,他就是在成長,但是對於一個已經花甲的老人來說,十年就是自己命中的一個劫數。
那時我只是記得,九叔經常跟我說的一句話:“小九,不要怪九叔!”
孩童時的我以爲是九叔因爲對我的嚴厲加上這枯燥的學習,不讓我去上學感到愧疚吧,就沒有去多想,其實到現在,十年之後,我依舊沒有弄明白九叔的這句話,只是在我成長的過程中,這句話在九叔的嘴邊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
十年匆匆,看着九叔頭上的白髮,我也不知道我還能跟九叔走多久,想到這裡,我擡頭看了看天空。
十年之間,我和九叔過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九叔只是和我住在一個小村莊的茅草屋之中,但是有時九叔會單獨出去,回來的時候,他的身上有時候會帶着傷,有時候又是大笑着走進家門。那時候看到九叔的受傷的時候,我只能上去攙扶,即使我去拿他身上的包,他也不讓。
當時最嚴重的一次,就是九叔回來的時候,滿臉的黑氣,身上還流着血,當時我嚇壞了。可是九叔那堅強的表情,好像讓你感到無所畏懼,九叔一把把我拽在身後,道:“小九,重擊我天靈蓋。”
我一聽,幾乎嚇得快哭出來,天靈蓋豈能是說打就打的,一擊不慎,人立馬死亡,我很清楚天靈蓋的脆弱程度,遲遲不肯去打,更何況是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
以前九叔教過我,怎麼纔能有恰到好處的勁道,可那只是說說,我並沒有嘗試過。
這時九叔的嚴重的神色更加的淒厲,到:“快!”
看到九叔的那個樣子,我含着淚水劈了下去。這時九叔的身體直直的躺在了地上,眼前九叔的嘴角流着血,我哭着跑過去將他抱起,可他嘴角卻露出微笑道:“小九,不錯。”
當時的我聽着九叔像是在誇我,可是我哪有心情去管那些,只盼着眼前的這個和我相依爲命的老人能夠長命百歲。
這樣,九叔五天之後才恢復,事後我問九叔怎麼回事,九叔只是說讓我好好學會他教我的東西。
十年間,每天清晨我的第一堂功課就是九叔帶我去最高的山頭眺望,每次都是一個小時,我不明白他這樣做的意義,但是我知道以九叔的性格,他絕對不會讓我做無意義的事。
每一天,九叔總是不會太多言語,而我也習以爲常。
就在我們這樣走在路上的時候,一個微微發胖的男人氣喘吁吁的跑到了我們的面前,但是定睛一看,此人的額頭之處有一塊黑斑。
“九叔,您十六年之內到底去了什麼地方,我苦苦找了你十六年,您要是在不回來,眼前的我們就只能剩下一堆白骨呢?”那個男子的話語中帶着哭泣,但是能更多的聽出是一種期望。
九叔看着眼前的男子,顯然是認識:“祁宏,怎麼回事?”
男子的哭泣之聲更大,但是看見九叔,心中好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將事情的前前後後告訴了九叔。
我在旁邊雖然不知道以前的事,但是顯然也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眼前的這個男子名叫祁宏,是洪家莊一個買賣家,自己經營着一家米店,生意十分紅火。可能是有人出於嫉妒,也可能是以前的仇家,就在十六年前,他家的祖墳被人挖開,先人的骨灰灑落了一地,當時祁宏看到眼前的場景,簡直嚇傻了。站在原地許久許久,但是自古以來“先人入土爲安”。想要在去下葬,一面夜長夢多,可是就在下葬的時候,看見自己家的墳墓裡面竟讓有一頭豬。祁宏當時更不知所措,就找來了一個當時十分著名的風水大師給勘測吉凶。但是的風水大師只是不住的搖頭,勸說祈福換一處風水,祁宏當時哪能多想,眼前的事情要是不盡快處理,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樣的事,就趕緊像那位風水大師請教。那爲風水師也沒有推辭,就給祁宏找了一處風水之地。祁宏連連拜謝。可誰知自從遷墓以後,家裡的怪事連連,就出來找九叔,這一找就是十六年。
我也在九叔教我學習的時候,瞭解了一點那陰宅風水,風水本來就是一個神秘,不能點破的東西,不管是誰,都想着在給自己找一處風水寶地以求庇佑自己的後代子孫。
九叔聽完祁宏的話,也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情緒波動,對着祁宏道:“帶我去看看。”
此時的祁宏哪敢怠慢,在前面帶着路,我也跟在後面,顯然祁宏並沒有太多注意到我,只是一門心思想要九叔幫忙。
一天之後,我們來到洪家莊,巨大的牌坊,熱鬧的街市,給人一種雜而不亂的感覺。進入到祁宏的家中,我卻在也沒有了那種感覺,這時我在看九叔,顯然那滄桑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凝重。
“九叔。”祁宏恭敬的等待着九叔的答覆。
“帶我去墓地。”九叔轉身出門。
可能祁宏也知道,九叔做事一向是說一不二。但是此時的我卻不知道九叔到底要做什麼。我知道每次九叔出門的時候總是讓我找一個地方等着他回來,當然這次我也是一樣,坐在了一塊石階之上,因爲我知道九叔不會去很長時間,就像以前一樣。
但是九叔走出門口,看到我坐在石階上的時候,表情很嚴肅的道:“小九,跟我走。”
九叔的這一說,我顯然是一愣,這時那個叫祁宏的才真正的注意到我。
“九叔,這位是.....”
“不要問。”
祁宏點頭,不敢在多問。而我也跟在九叔的後面。
一路無話,直到祁宏家的墓地。
看到墓地,就像是一處花園,綠樹成蔭,鮮花環繞,讓你在一眼之間就能感到這就不像是一個墓地,但是我看着這墓地雖然漂亮,但是感覺缺少了點什麼。我沒敢說話,偷偷的看了九叔一眼。
我之前總覺得就九叔是一個學者,來到此無非就是想要看看眼前的情況,可是當我看到九叔臉上那十年來少有的嚴肅的時候,我知道了事情真的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
“十六年,我不在的十六年,你就這麼記恨我?”這是九叔看觀看者墓地半天后說出的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