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照他的吩咐,採集他所需要的所有草藥。又把他放到浴室的澡盆裡,他脫掉身上的衣物,泡在藥水裡面。
殷粟又向我要來一把匕首,劃開一道傷口,靜靜的讓裡面黑色的血液流出來。
雖然我是學醫的,但當我看到這一幕時,也不由的有些心驚膽寒。
就這樣,殷粟在澡盆子裡面泡了三天三夜,將身體裡面的毒血換過一遍,這纔算是撿回一條命。
在這三天的時間裡,東方鼎跟我打了無數個電話,我都沒有接。
我不想理他,我千方百計的想徹底拯救他,好不容易讓殷粟答應幫他,他卻這樣做,真讓我失望和傷心。
我覺得我跟他之間似乎還需要信任和了解,或許是我以前對他的瞭解還不夠深入,纔沒能猜到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經過三天的藥草浸泡,殷粟的臉上比以前好多了,但是身體依然虛弱。
我給他一套爺爺留下來的衣物,扶他到爺爺的房間休息。
他又打趣我說:“怎麼感覺像是在伺候長輩一樣?”
我擰了他一把,怒視着他,“你還真是欠揍,剛剛纔死裡逃生一回,又來貧嘴。”
他躺在牀上,慢慢對我說:“其實我們這些做過上仙的和普通的凡人不同,哪怕是失去肉身,我們也不會那麼容易死的。頂多是折損一些修爲,他雖然在那縷殘魂身上給我下毒,也只是讓我丟車保帥,棄了那縷殘魂而已,傷害不了我的!”
他這樣一說,倒讓我放心不少。
“死不了就好,我還生怕你就這樣完蛋了,我會一輩子內疚和自責呢。”
這時,殷粟突然拉住我的手,眼神溫柔又深情的問我:“原來你這樣關心我?”
我臉一紅,輕輕推開他的手,“你不要誤會,我只是因爲當初是我要你幫東方鼎的,現在你變成這個樣子,我覺得我有責任。”
殷粟的眼神有一些失望,“你不用爲我操心,我死不了的。頂多捨棄了這具肉身,再找過一幅身體,至多對不起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讓他早死一兩年。不過,他原本就要死的,早死晚死都要死!”
“又貧嘴!你的命是命,他的命不也是命嗎?”
“哈哈,我就喜歡你這一點,無論對誰都一樣善良!”殷粟又沒臉沒皮的說着,一點也沒有剛剛劫後餘生的自覺。
他躺在牀上,仰面看着我,又忽然問:“東方鼎這些天怎麼樣?”
我覺得奇怪,都這個時候殷粟還有閒心問起他。
說實在的,雖然東方鼎天天打電話給我,但是我心裡面還在生他的氣。
“你問他幹什麼?他是找過我,我沒有理他。”
“爲什麼?”殷粟不解的問,“莫非是因爲我?”
“你還真喜歡自作多情,我是討厭他欺騙我,在對待你這件事情上沒有跟我說,讓我嚴重懷疑他的人品和動機,所以,我需要一些時間好好考慮考慮。”
殷粟輕輕一笑,“那還不是因爲我?”
我無語,不想再理會這個厚臉皮的傢伙。
“其實,依依,你有沒有仔細考慮過。你和東方鼎既然在對人對事的態度上有差異,何不再給我一個機會?也許你心裡面愛的並不是他,而應該是我。或許以前你不清楚,可是經過那件事情,你應該明白自己的心,畢竟我們從前世開始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我原以爲殷粟又在開玩笑,可看他說話認真的樣子,又不像是在說笑。
便對他說:“這件事情你以後不用再提,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是我也清楚自己的心意。哪怕沒有東方鼎,我也未必能跟你在一起,不是嫌棄你是鬼,而是因爲我對你只有感激,而沒有感情。
我們能成爲朋友,成爲師徒,卻不能成爲夫妻。聽了你跟我前世的故事,我雖然很感動,卻覺得我跟你今生今世更不可能在一起。阿靈或許會爲了愛人傾盡所有,但我跟她不同,我喜歡的人不僅是要個正常人,而且我不希望他有太多的過去。”
殷粟似乎這才明白過來,幽幽的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看樣子我跟你註定這輩子不能在一起,但我依舊希望你幸福。”
“謝謝。”
這時候突然聽到屋外有人敲門,我透過貓眼向外看,看見東方鼎正興沖沖的站在外面,一臉焦急而疲憊的樣子。
東方鼎朝着門內說:“依依,我知道你在裡面。你不肯接我的電話,找你你又不理我。我知道你在裡面,我想跟你好好談一談。你可以不出來,但是我會一直等,你如果一直不出來,我就一直等下去。”
他的話讓我心裡面亂糟糟的,我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決定打開門。
“依依,你終於肯見我了?”東方鼎滿懷期待的看着我。
“我覺得我們需要時間好好冷靜一下,我也需要時間好好考慮一下我的未來。”
東方鼎的眼神裡劃過一絲不解,“依依,你的未來不都是跟我在一起嗎?難道你還有別的想法?”
“東方鼎,你說錯了,就算我真的嫁給你,你也並不是我的全部。我有我自己的人生,也有自己的思想,我們本來就是兩個個體。而且……”
我頓了一下,猶豫一會兒,還是把強忍在心中的話說出來,“而且,經過殷粟的事情,我發覺我們還缺乏瞭解和信任,或許我們需要更多的時間來考慮一下,彼此是不是自己未來的另一半?”
東方鼎聽完,立刻瞪着眼,情緒激動的抓起我的手,“依依,你什麼意思?你是說……你不想跟我結婚?”
“我是說,我們還需要考慮一下。我沒想到你會那樣對待殷粟,在對同一個人和同一件事情上的看法,有了很大的分歧,而且,你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這是我們之間最大的區別。”
“你還是那樣袒護他?哪怕他是一隻鬼?”
我再一次被東方鼎這樣的語言激怒了,馬上反駁他:“可是那隻鬼當天幫助過你,你就這樣恩將仇報的嗎?”
“依依,我說過,我這樣做一半是因爲我的擔心,另一半是因爲我很在乎你。我事先不知道他是不是會真心的幫我,可是如果他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你就再也不會受他的糾纏。”
“別把我當作你自私和冷漠的藉口,是你想要除掉殷粟才下毒的,而不是我叫你這樣做的。我好不容易勸他答應幫助你,你倒好,連絕跡千年的勾魂草都被你找來下毒。”我氣乎乎的衝他說道。
正當我們兩個爭論時,殷粟拖着疲憊的身體從房間裡面走出來。
東方鼎一看到他,像是吃了一驚,然後又用幾分憤怒和懷疑的目光看着我說:“你不想跟我在一起,是因爲他?”
我徹底被東方鼎的小心眼給惹火了,“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跟誰在一起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沒有關係。”
“跟我沒有關係,那跟誰有關係?我們那樣親密,難道你還要揹着我跟這隻鬼在一起?”
東方鼎十分憤怒,說得話越來越偏激,我也被怒火攻心,說出彼此傷害的話。
“對,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哪怕你是個人,在我眼裡也不如一隻鬼。鬼還有情有義,你卻恩將仇報!”
“你說什麼?”東方鼎一聽我的話,眼神立刻變了。
我爲我說過的話而後悔,卻不好意思改口。
東方鼎恨恨的看着我,眼圈竟有些發紅。
他鬆開握住我的手,手心握成拳頭,我的話像是觸動了他的底線,他揮起拳頭憤怒的砸向牆面。
牆體本來很硬,居然硬生生的被他的拳頭砸出個小坑。
他額頭的青筋跳動着,“好,很好,我祝你們幸福!”
東方鼎說完,恨恨的一咬牙,轉身離開。
我看他轉頭離去,心裡面一陣酸澀,後悔剛纔對他說壞了狠話,才讓他傷心難過,竟然有這樣大的反應。
我回過頭,正看到殷粟正撐起半邊身子站在我身後,看到我回頭,給我使個眼色。
“還不追上去?”他彎着脣角笑着,卻沒有辛災樂禍的意思。
我把臉一扭,“哪有他先說我,還要我追出去道歉的道理?既然他要胡思亂想,就讓他胡思亂想好了。我纔不去追這個小心眼的男人。”
“唉,你們還是太年輕。有些事情,其實完全可以說清楚,卻因爲彼此放不下尊嚴而愈演愈劣,遲早你們會後悔的。”
讓我意外的是,殷粟看到東方鼎來,並沒有冷言冷語,而是極力鼓勵我跟東方鼎複合。
“算了,強扭的瓜不甜。既然他既不覺得自己做錯事,又這樣小心眼,我想我們還是分手好了。”我裝成一幅滿不在乎的樣子。
可惜,卻被殷粟一眼看穿。
他咪起眼眸盯着我的臉,輕輕的笑一下,“你說的是真心話?可別自己騙自己,到時候心疼的可是自己。”
“當然是真心話,我拿得起放得下。”我白了殷粟一眼,就回了自己房間,把門鎖起來。
可是,被殷粟說中了,我回到房間之後,一個人就趴在牀上大哭起來。
我後悔了,真的後悔了。雖然我不後悔救下殷粟,但剛纔不應該爲了氣東方鼎,故意把話說得那麼絕。
男人最要面子,而且又是當着殷粟的面,恐怕東方鼎真的不會原諒我。
但是,要我回頭跟他道歉,我實在做不到。
先不說這件事情究竟誰對誰不對,但我是女生,還是他曾經信誓旦旦說喜歡和要保護的女生,他怎麼能夠不相信我?就因爲我說了一句狠話,就真的離我而去?
而且,我雖然是個孤兒,也有自己的底線和尊嚴的。如果他今天因爲這件事情而懷疑和指責我,將來就會因爲別的事情而跟我發生更大的矛盾。
既然他不認爲他錯了,我又何必傷心難過?
可是,爲什麼眼淚這樣不爭氣,還是一顆一顆的流下來?明明氣跑他的人是我,卻是我在這裡傷心難過?難道這全是因爲愛得太深才這樣?
就在我躲在房間裡面悄悄哭泣的時候,滿以爲不會有任何人知道和心疼,卻沒想起這個屋子裡面還有一位非同一般的傢伙。
殷粟就在房間外面站着,雖然隔着一堵牆,他卻可以清楚的看見我在裡面幹什麼。
當他看到我在偷偷趴在房間裡面哭的時候,不由輕輕嘆口氣,自言自語的說:“你還是跟上一世一樣,愛一個人卻愛得這樣苦,改不了這硬脾氣,還是我來幫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