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過路人看着他都忍不住笑出來,偶爾有幾個好事的就站在他跟前,對着他指指點點。這個倒可以理解,在這樣鬧市中突然鑽出這麼一個貨,渾身上下每一個地方都與這個社會格格不入,難免不惹人眼球。不過我轉念一想,難不成這就是他的招牌,但是不對啊,我看有好幾個人都找他說話,他連理都不理。難道他是過路的,或者根本就不會卜算?
“過去看看!”我說道,因爲距離的原因,我都看不清他長得啥樣,更別說額頭的眼睛了。我和玻璃走了過去,那幾個好事者也都無聊地走了,而那個小老道還在閉目養神。
我走到跟前伸頭看了看,他的額頭確實也有兩塊疤,但是比我這個淺得多,並且也沒有像玻璃說得那樣額頭有眼睛。我回頭看了看玻璃嘀咕道,“額頭哪有眼睛,總不能說有疤痕就和我一樣吧!”
玻璃也過來看了看,然後連忙把我往後拽了拽,低聲說道,“我沒騙你,你沒來的時候,我確實看到他的額頭上開了一隻眼,紅色的,但是現在怎麼又閉上了?”
“你意思是他額頭那隻眼能開能閉,完全由自己控制?”我鄙視地看着玻璃,見他點點頭,我接着罵道,“荒謬!八成是你小子看錯了。”
“腳步輕浮,聲細而有力,暗露無根之兆,恐怕半生得四處漂泊,居無定所!”
我和玻璃一回頭,見小老道微微睜開了眼,看了看我們就又把眼睛閉上了。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也不知道是說我呢,還是說玻璃呢。於是我推了推玻璃,示意他再去走走看,讓小老道猜猜。
玻璃一笑,故意壓低腳步聲,走了過去,然後問道,“大師,您說說我這腳步聲有個徵兆?”
“腳下泛虛,身擺如鶩,亦有無根之象!”小老道說完嘆了口氣,又頓了一下,然後才接着說道,“恐怕日後定無傳業之人!”
小老道說完前面一句話時,玻璃還嘲笑似的望了他一眼,那意思是他肚子裡可能沒有什麼貨,不然兩個人怎麼能得出一樣的結論。不過,小老道說完後面一句話時,玻璃頓時就急眼了,忙說道,“哎,不對,他是無根之象,我也是無根之象,憑什麼他是居無定所,我是沒有孩子!”
小老道又不說話了,玻璃又接着說道,“我重新走一遍,你再仔細聽聽!”說完就圍着他轉了兩圈,這兩圈玻璃是按照自己方式走的,看來他也認真了。
“怎麼樣,聽出什麼不同了嗎?”
小老頭不說話了,只是微微一笑搖了搖頭。玻璃更急了,嚷道,“你笑是什麼意思?你個老騙子!”
我一把把玻璃拽了過來,不然這傢伙不搞清楚來龍去脈肯定不會罷休的。但是天機一般都是點到爲止,豈能泄露太多,再說了,就算這小老道說得不準,但是人家身份和年齡擺在這了,我們哪能亂來。
我低下身子,低聲說道,“一點乾坤正,二點陰陽清!”我暗想如果他真是上一任的判書必然知道這點燈的程序,除非他不願意承認。
小老道睜開眼看了看我,對我也笑了一下,然後站起身來,對我行了一禮,是他們特有的禮節,左手遮右手,右手大拇指置於左手掌心,這叫揚善避惡,雙手自然地放在身前,身體稍微向前傾一下。他施禮之後轉身就走了。這次該我迷糊了,他笑而不語是什麼意思。其實笑而不語這個動作有時確實令人糾結,因爲你可以認爲他會意了,也可以認爲他是在鄙視你,還可以認爲他本身啥都不知道,就是故作深沉。我忙追上去,爲了再探一探他的底兒,於是問道,“大師可否幫我算算最近運勢如何?”
小老道看了看我,沒說話,只是用手指了指我的襯衫,然後轉身要走,不過這時又補了一句,“近日要提防小人,建議南去,遇屬相爲虎的便是你的吉星!”
我心裡一震,因爲我想到了那個齙牙男,這兩個人都讓我向南走,並且說得都很堅定,不像是信口胡謅。而且他們不認識,應該又不是合謀。難道我真得要往南去?事情就是這樣,如果是一個人這麼說,感覺不能讓人信服,還有勇氣去懷疑真假,但是兩個人同樣這麼說,恐怕這事就假不了了,古人不是說三人成虎嗎,三個人尚且能把假的變成真的,何況這個不真不假的。可是爲什麼我要往南走呢,還有向南走究竟要走多遠,總不能去南極吧。另外他讓我提防小人,這個小人又指的是誰?看着小老道背影,我暗想這個小老道確實有點本事,不像其他幾個擺攤兒的純屬是來湊熱鬧的,可是鬧了半天他到底是不是上一任的判書呢?
這時玻璃走了過來,說道,“跟着他!媽的,不說清楚,我就把他綁了!”說完就向小老道追去,我見狀也忙跟了上去。
但是我們走了半天,卻發現小老道看似慢慢悠悠地走着,但是我們怎麼也追不上,眼見我們和他的距離正在一點點來開,我忙說,“快追,再不追就丟了!”
我們立刻邁開步子跑了過去,但是這時小老道向南走過了橋,一閃身進了人羣,轉眼就找不到身影了。我和玻璃見狀知道是追不上了,不料回頭一看,頓時都嚇了一大跳。因爲從位置上看,我們走了這麼久,最多也就走出十米的距離。這個太不可思議了,都說有什麼定身之法,但從來都當作小說演義中神化了的手段,不料這大白天朗朗乾坤,我們就被小老道暗算了。直到現在都沒搞清楚,小老道那次到底做了什麼手腳,後來我再次遇到他時也問過他,但是他還是笑而不答,一副欠抽的樣子。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那次一定不是定身法,否則我和玻璃壓根就動不了一步,應該是驅六丁六甲來實現縮地點丈之類的邪術!
我和玻璃暗自驚詫半天才緩過神來,我見身邊坐着一個擺攤兒的老頭兒,於是我問他那個小老道一般都什麼時候過來,是不是每天都來。
“只要你卜一卦,我就告訴你!”老頭兒斜着眼看着我。
“只要你跟我說,”玻璃從身上掏出一百塊錢,晃了晃,“這錢就白給你!”
這老頭兒說小老道一個月前纔過來,不過來的時間很不固定,每次來了之後也不和人打招呼,就坐在那裡閉目養神。坐上一個上午,就走了。我們問他知道那個小老道住哪裡嗎,老頭搖搖頭。
玻璃皺了皺眉頭,“這小老道聽口音好像不是市區的,一定是周邊哪一個縣的,難道他是新來的?”說完玻璃把錢遞給老頭兒,老頭兒剛要接,玻璃又把手縮了回來,問道,“你還知道什麼嗎?”
老頭兒搖搖頭說,“我就知道這些!”誰知道老頭兒話一落音,玻璃“噌”站了起來,二話不說拽着我就跑,緊接着就聽見擺攤兒老頭兒在身後跺着腳罵街!
回到玻璃車上,我罵道玻璃你太損了,連老頭兒都欺負。
玻璃笑了笑,“這些人財迷心竅,半吊子水平就出來誤導人,我最討厭這種趁火打劫的,活該他。”
我問他沒事來這邊幹嘛,他說本來是買淋浴器的,後來看到這邊有很多人擺攤算卦,於是一時興起就過來看看,不料一來就遠遠地看見小老道額頭開眼了,所以纔打電話給我。最後玻璃問一句,“你說那個小老道算得到底準不準?”
我知道玻璃說這句話的意思,肯定還是因爲小老道那句“日後定無傳業之人”而耿耿於懷。但是占卜測算這回事沒法說,他們的理論基礎都是基於天人感應之說,認爲人的興衰在環境中都有預示,他們的工作就是把這種預示通過各種化合方式與數結合,從而得到四象之數,再推演出八卦卦象,然後借用先天八卦把這種預示解讀出來,判斷吉凶。幾乎所有的占卜之術都是這條路,所不同的是起卦的方式不同,如梅花易數,各種外應都可以起卦,或是象或是數,變化特別靈活;再比如金錢卦,測名,甚至是早期的蓍草卜算,起卦形式單一,所以相對要簡單一點,這就是所謂的同源不同脈。另外奇門遁甲,六壬,太乙三式算法則和天干地支及其陰陽五行化合關係甚密,再結合八宮(也是八卦,但是順序不同),通過五行生剋制化關係來推斷人事吉凶,雖然相對較其他要合理一些,但推算過程極爲複雜。具體佈局算法,有興趣的可以去查一查。
但是可以看到這些東西從根本上說就不存在嚴密的科學邏輯關係,或者說不具科學性,但是因爲他們都有着完整的體系和潛在的不爲人知的行駛路線,完全可以做到自圓其說。這就很難判斷它的準與不準。所以對於玻璃這個問題,估計也是很多人比較疑惑的問題,我根本就不能給出一個明確的答覆。所以我只是笑笑,說,“準與不準事後自然見分曉,專家不都是這麼說的嗎!”
玻璃不說話了。
我見他不說話了,於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襯衫,因爲剛纔我問小老道我近期的運勢如何,他只是拿手指了指我的襯衫,難道這件襯衫反映出我的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