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五六條火舌噴薄而出,如同一條條龍穿過牀板透上來,然後互相交叉纏繞在一起,活生生就是六條火龍在牀上翻滾,什麼被子,牀板轉眼就燒沒了。包括玻璃掛在牀頭的溼衣服,本來打算晾乾的,現在也省了,直接化成碳黑色。這火看似很平常,但是燃燒的速度非常驚人,所到之處能燒的全燒了,沒有半點遲疑,眨眼之間,整個牀儼然成了一個大火堆。不多會火勢開始慢慢減小,因爲沒有什麼可燃物了,逐漸化作六道黃光縮了下去,最後一下消失不見了。再看牀黑乎乎的一片,不過還保持着原來的構架,甚至被子的形狀都沒變。
我見火完全滅了,伸手就去碰一下牀,呼啦一下,牀全沉了下去,成了一堆灰燼。騰起一陣菸灰,嗆得我趕緊往後退去。
我心裡亂成了一團,聖母瑪利亞,阿彌陀佛,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感謝誰了。多虧楊火這句話,不然我和玻璃還不得被活活燒死在牀上,估計被燒死後,我還是維持着坐的姿勢。太他孃的詭異了,這是什麼火,竟然這麼厲害,見啥燒啥,壓根就不給我反應的時間。
“你你……你弄沒的?”玻璃哆哆嗦嗦問道。
“放屁,這他媽的都是那兩個鬼童乾的好事!”我回頭看了看玻璃,見他兩眼發直,盯着灰燼還沒反應過來,又接言道,“在山上我就躲他們,怕被纏上,沒想到他們竟然悄無聲息地還是跟來了!”
“這是什麼?”
我回頭一看,只見灰燼中有六道黃光纏繞不息,看起來像低電壓下,白熾燈裡的鎢絲,只不過要更亮些。那六道黃光縈繞了一會,突然鑽到灰燼中,不見了。我一下想起老三楊火被火燒到最後,也曾有這樣的黃光出現過。如此說來,老三很有可能就是這麼被燒死的,而且也算是被兩個鬼童害死的。他怎麼會得罪這兩個東西呢?他說得陰人就是兩個東西嗎?
我和玻璃把門打開,院子裡靜悄悄的,楊老爹他們不哭了估計都睡下了,擡頭可以看見西山,只是一個巨大的輪廓,而且山上的火似乎早已經熄滅了。突然我有個莫名其妙的想法,兔子的那把火和這把火有關係嗎?
我看了看隔壁老三的房間,房門緊閉,在黑夜中安靜的站立着,我猜那個房間裡的牀一定也被燒沒了。
玻璃則光着膀子,彎着腰,兩條胳膊抱在胸前,在屋裡來回蹦,一邊蹦一邊罵,“他孃的,出了奇了,夜裡怎麼會這麼冷!”罵完後眯着眼問現在怎麼辦,還睡嗎。
我說當然要睡,我一晚上淨瞎折騰了,明天還不困死。
“那這屋你還敢呆嗎?”玻璃又問道。
“不睡屋裡,還能上天上睡。凍死你!”我嘴上雖然這麼說,其實我也冷。但是就如玻璃所言,這間屋裡我確實也不敢呆了,那兩個鬼童跟到了這裡,肯定不可能就這麼去了。
“去上邊睡吧!”玻璃用胳膊肘指了指屋上面。
前面說了,這是一間平房,確實可以睡人,只是現在是深夜,又沒有什麼遮擋的東西,肯定會非常冷。玻璃又指了指屋裡角落裡一打麻袋,那意思是我們可以鋪蓋麻袋來禦寒。我心想這能行嗎,沒想到我們來一趟,咋混得這麼慘呢。
玻璃說試試。
於是我先抱了一打麻袋,磨磨蹭蹭從一邊梯子爬了上去,因爲這個時候梯子上全是露水,需要十分小心。沒想到我剛爬上去,玻璃在底面就衝我低聲喊道,“下來吧,不用躲屋頂上了,我有辦法了!”
“孫—子—”,我也低聲喊過去,“我他媽的一巴掌呼死你,這半夜你沒事拿我開涮!”然後我又慢慢從上面退下來。
“我給你的刀呢?你就把它插在門上,我看他們誰敢進來!”
我一聽,這個辦法應該可行。因爲我曾兩次對那兩個鬼童揮刀,他們見到刀後都嚇退了,這說明他們畏懼這把刀。不用說,這把刀肯定有故事,而且就像我們知道的那樣,刀上肯定佈滿了煞氣,所以整把刀就是一個煞。前面說過煞分有形煞和無形煞,比如他們村口那個石敢當是有形煞,而這把刀所攜帶的煞本身沒有形,但是附在刀上後,也成了有形煞。而煞又分吉煞和凶煞,具體要看對人的影響,比如驅鬼鎮妖的鎮宅石就是吉煞,而比如前面提到的天斬煞和孤陰煞便是凶煞。而無論是吉煞還是凶煞對鬼都有嚇阻作用,這就好比磁鐵的兩極,只要電磁強度夠大,都可以磁化一些金屬。至於煞爲什麼能退鬼,我想如果用氣場來解釋的話,應該很容易理解。
我們把刀插在門上,然後在屋中間鋪上麻袋,玻璃從包裡又掏出衣服穿了上。我四周又找了一圈,實在沒有什麼可以禦寒的了,心想算了,就這樣湊合着睡吧。玻璃問我關於我上山到底遇到了什麼,因爲他剛纔聽到我說到在山上躲那兩個鬼童的事了。
我於是把所見所聞跟他說了一遍,他問我那墓坑是新嗎。
我說沒在意。
他又問墓坑周圍又腳印或者掙扎的痕跡嗎。
我說沒在意。
他又問我墓坑四壁有穿鑿的痕跡嗎。
我說沒在意。
玻璃嘆了口氣,說道真是廢物,你這一趟跟觀光旅遊有什麼區別。
就在我們聊天的過程中,不時聽到有人用東西砸門,聽聲音像是站在遠處扔東西,東西砸到了門上後,又掉在地上。然後又聽見院子裡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聽不清說的是什麼,我估計就算能聽見,也聽不出來內容,因爲人與鬼根本就不能直接交流。一準是那兩個小鬼頭又回來找我們了,但是因爲那把刀插在門上,震懾住他們,所以不敢靠近。
我還在想之前的那個問題,照目前的情況看,老三無疑就是死於這場火,雖然我們現在還沒搞懂這場火到底是如何升起來的,但是一定和那兩個小鬼有關。所以我剛纔以爲老三指的陰人就是這兩個小東西,但是靜下來一想,不對,這裡面落下一個人,就是衝撞老大媳婦的那個人,他又是什麼身份,爲什麼會隔三差五地過來折騰。我問玻璃怎麼看這件事。
玻璃沒理我。
我又問道既然兩小鬼走了,那個死鬼頭目也走了,那院子裡的雞怎麼忽然之間就死成那個樣子,這裡面似乎還有事情。
玻璃又沒有理我。
我又問了一遍,他依然沒理我。我心裡罵道你這個傢伙不是睡着了吧。果不其然,這時打鼾聲傳了過來。
太不是玩意兒了,算了,我也睡吧。這一覺可以說睡得昏天暗地,可能是因爲那把刀插在門上讓我心裡踏實多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就聽見耳邊有人說話了,還不止一個人。因爲迷迷糊糊也聽不清楚,只能聽到幾個不連續的詞,什麼竟然死了,又說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還說什麼和老三一樣。緊接着我就感覺有人來摸我的臉,我一驚,噌一下坐了起來。
“哎呦,媽來!”一個人驚叫了一聲,我睜眼一看,身邊站了好幾個人,一個個掛着驚恐的表情。玻璃也站在一邊,不停地用手摸着眼睛,裝作要哭了的樣子。
“還就……還就詐……詐屍了……”等楊老爹把這句話說完的時候,其他人都撤出幾步了。
我一下明白怎麼回事了,於是罵道,“劉思男,你這次搞什麼飛機?”
玻璃一聽,撲了過來,哇啦一聲哭了,一邊哭一邊抹眼淚,“兄弟,你可算回過來了,你剛纔差點沒把我嚇死,我以爲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心裡一沉,忙問道,“我剛纔怎麼了?”
玻璃還沒回答,楊老爹就說道,“還就……還就沒事……就好!”說着轉身走了。蔥花跟着楊老爹走了,不過臨走時不忘回頭瞪玻璃一眼,很明顯她看出來玻璃在忽悠他們,而且我估計楊老爹可能也看出來了。
我連忙喊道,“二哥,你等一下!”
因爲他老二和他們一起過來了,他神智還算清晰,除了臉型變了之外,其他的與原來無異。
老二經我一喊停了下來,轉頭看着我,也不說話。不過儘管他壓抑自己,我還是能感覺他看我的眼神很特別,像跟我有仇一樣。看來玻璃說他和齙牙男準備對我不利是靠譜的,但是現在因爲顧忌什麼,所以一直隱藏着這種情緒,不肯表露出來。現在我也管不了他們這些情緒,事情總有輕重緩急,這個我心裡清楚,於是我問道,“二哥,昨晚你跑西山幹嘛去了?”
他搖搖頭,不說話,我估計他是不知道。
“那你的見是不是被兩個小鬼摸的?”
老二聽了,臉色一變,嘴裡嗚哩嗚哩不知道說什麼玩意,感覺舌頭好像捲起來了,說話時伸不直一樣,看錶情應該是在問我怎麼會知道。原來昨晚楊老爹哭得時候是他在說話,我說怎麼聽不出是誰的聲音。我看他現在手舞足蹈,情緒激昂,知道時機到了,於是我把上身鈕釦一扯,指了指胸前的那個陰陽魚的印記喝道,“你是不是一直在找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