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這麼說,好像有幾分道理,沒想到這個傢伙竟然還留着這一手,我說,“可以啊玻璃,風水你都能看,那你看看這個局怎麼解。”
玻璃忙擺擺手說,“我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只不過這個地方的太惡,太過明顯而已,至於說怎麼解,我就無能爲力了。二郎你說的喇叭溝是那條溝嗎?”
我點點頭。
玻璃看了一會,回頭又靠了靠石塘,突然很緊張的樣子,問道,“你們這山現在還在開採嗎?”
“早就不開了,開山放炮搞得村裡人畜不得安生,村裡人集體投訴,才停止開採。”
玻璃一聽,長長出了口氣,“幸虧不開,繼續開的話,這山就攔腰挖斷了,喇叭溝匯聚的煞氣會集中衝向村裡,到時必然攪得雞犬不寧。”
我和玻璃在山上又轉了轉,就沿山路下去了。山南側石頭和土都比較多,所以沒人在這邊開山取石,山坡也沒有北側陡峭,我們倆五分鐘就來到了山腳下,直接來到來富叔開地的位置。
這片地在喇叭溝上邊,靠近喇叭溝邊緣,溝與地的交界處長滿了茅草和山棗樹。這種棗樹成簇生長,上面有很多刺,結出的山棗很小,而且不怎麼甜,所以開地的村民一般都會直接把棗樹處理掉。除了山棗樹和茅草外,在喇叭溝斜坡上還有一種草比較多,學名我叫不來,我們當地人都叫它“鬼圪針”,至於爲什麼叫,我就不知道了。這個東西看起來很像馬桶塞,兩個釐米長,非常容易粘在衣服上,一撮一撮的。
這塊地東西走向,寬最多五米,從靠近喇叭溝一側開始挖起,逐漸向東挖,挖了近七八米的樣子就停下來。我和玻璃來到他們最後挖掘的地方看了看,什麼也沒找到。按道理說,來富叔挖到人骨導致這種怪事出現,也沒人敢再來了。當初,來富叔聽花狸貓的話來山南燒紙錢時我爸媽也跟來了,他們說也沒人動這骨頭,只是燒了紙就都回去了,那麼一開始挖出的人骨呢?
我們四處又找了找,也沒有任何線索。“放哪去了?”我嘀咕着!
“哎——”玻璃突然叫一聲,似乎是遇到緊急的情況,出乎預料的本能反應,緊接着“撲通”“撲通”兩聲從我背後傳來,我忙轉身一看,玻璃沒了!半分鐘之前我還和在一起的,後來我們就分開找人骨去了,怎麼現在叫一聲人就沒了,我剛要開口喊他,就聽見玻璃叫罵聲傳來。
“二郎,你太孃的推我幹嘛,想害死老子!”
聲音是從喇叭溝底下傳來的,我一下明白了,這喇叭溝上沿長了很多茅草,並且長的特別茂密,遮住了邊緣,讓人分不清虛實,想必是玻璃靠溝邊尋找人骨時,估錯了邊緣位置,一腳踩空滑了下去。
我走到喇叭溝小心翼翼試探着邊緣位置,往下一看,玻璃正站在溝底,也就是我家開的地裡,左手叉腰,仰着頭往上看,一看見我出現了,拿手指着我開口就罵,“二郎,你太壞了,這地還開這種玩笑?要不是老子反應快,早跌死在這裡邊了,你就等着收屍吧。”
“扯淡,我夠得着推你嗎?肯定你做事不小心,還往我身上推責任。”我反駁道。
從玻璃站的位置看,玻璃當時肯定是在這邊滑下去的,也幸虧是從這滑下去的,因爲這個坡不是很陡,反應稍微及時一點,就可以沿着坡跑下去或者滑下去。這樣的話,雖然這溝底溝上有五米來高,卻不至於有太大的危險。如果是從南邊滑下去,那就如同自由落體,絲毫沒有反應時間。
玻璃不買賬,說分明是我推他下去的的,而我一直堅持是他不小心滑下去的。我們正拌嘴,玻璃看着我突然不說話了,臉上逐漸露出驚恐的表情。
“怎麼了?”我問道。
玻璃忽然從身上掏出手機就向我扔了過來,我趕緊左移動兩步,躲了過去,手機“啪”落在地上。看來這傢伙惱羞成怒開始動手了,我撿起手機,剛要罵你瘋了,便聽到玻璃在下面喊道,“二郎,快下來,我腿折了。”
我一聽玻璃腿折了,心裡一震,壞了,沒想到這傢伙這麼脆弱,果然是玻璃,一碰就碎啊。我立即從上面連滑帶跑下到了溝底,問,“哪條腿?”
玻璃也不回話,只說一句,“快走!”顯得非常恐慌,拉着我就往外走。我心想這腿沒問題啊,比我走的都快。
這時,一陣風呼嘯吹進喇叭溝來,在溝裡不斷迴響,聲音十分尖銳,像人吹着口哨在跑,一會又變成一陣陣笑聲,來回飄着,一會到背後,一會飄到眼前,整個喇叭溝裡似乎充斥着笑聲,讓人心神大亂,頭皮發麻。喇叭溝裡的草和溝邊的一棵春樹全都來回劇烈擺動,地面上土經風一吹,朝我們飛來,一時間天昏地暗。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的額頭這個時候變得特別癢,直想去撓。我回頭看了看玻璃,只見玻璃腳下似乎有點發軟,身體左右晃着,人也變得沒了精神,眼睛似閉不閉,本來是拽着我走的,現在都落在我後面了。
我心想糟了,玻璃中招了,我也顧不上去撓額頭,立即腳下加力,連拖帶拽,把玻璃拽到了喇叭溝外,聲音在我們身後逐漸變得小了,我們轉個彎跑了近三十米才停下來。
我一停下來,玻璃撲通一聲坐在地上,直喘着粗氣,臉色煞白。玻璃本來就比我高,比我胖,加上現在是九月份,天氣燥熱,我拖着他一路跑過來,也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們各自休息了三分多鐘,玻璃罵道,“這地兒太邪乎了,竟然大白天撞到鬼了!”
我想在這地方不宜談論鬼事,還是回到家再說吧,於是我把手機丟給他,故意轉移話題,說道,“你丫錢多沒處使是吧,這麼好的手機說丟就丟。還有,好好的,幹嘛說你腿折了,嚇我一跳。”
“我是在救你,當時你身後有——”
“行了,回去再說!”我忙打斷他的話,因爲再說的話肯定又會涉及到那些東西。人不是常說疑心生暗鬼嗎,這個東西就不能瞎琢磨。
“等會,讓我喘口氣。”玻璃似乎看出我的心思了,因此也不再提這事,就坐在地上憋着不說話。我看了看四周,整個山南這片地看不到一個人,估計是雖然三點多了,但是因爲天還熱,所以沒人下地幹活。隔了一會,我看也歇的差不多了,就說,“咱們走吧,從山東邊繞過去。”
玻璃不耐煩,“快了快了,別急,馬上就好。”
我靈光一閃,突然感覺玻璃這句話似乎對我有點啓發,我忙問,“你說什麼?”
“馬上就走,催啥催。”
“不是,是前面一句!”
玻璃一愣,不知道我在搞什麼名堂,看我認真的樣子,也不再胡鬧,於是低頭想了想,一字一頓低聲說,“快—了—快—了,別—急—”
“停,快—了—快—了?”我恍然大悟,這不是栓子叔說前兩天栓子一直在念叨的話嗎,難道栓子是要說“快了快了”,而不是“快樂快樂”?可是這個快了快了又是什麼意思。
玻璃好像也明白了,噌的一聲站了起來,“找栓子叔去!”
玻璃起身走時,我發現他後背上沾有一些土,巴掌大小,極像一個沾滿泥土的手拍在了上面。我沒敢跟他說,悄悄替他把手印拍掉。
我們來到栓子家,這是一個瓦房加一個院子,在路北位置,也就是北湖。院落和房屋的格局,與來富叔家差不多,所不同的是院門是朝南開的,這倒是符合人們的居住習慣,所謂“前朱雀,後玄武,左青龍,右白虎”,正是從這個格局說起的。
栓子叔扛着鋤頭,正準備下地幹活去,他一擡頭看見了我就說,“栓子不在家,出去玩了。”
我連忙上根菸,說,“我不找栓子,找您!”
栓子叔嘿嘿一笑,忙接過煙,說,“你看你客氣啥,有什麼事,你直接說。”
“我想問栓子前幾天一直唸叨‘快了快了’具體是在什麼時候?”
“哎呦,這個可不好說,讓我想想。”栓子叔皺着眉頭,掰着指頭,想了好一會,突然很堅定地說,“九月十八,對,不會錯,是九月十八。”
“你這麼肯定?”
“你桂花嬸是九月十五出的事,他說快樂快樂那天,我還跟他講讓他別亂說話,人家出事都三天了,你到人那亂說,人家會打他的。是九月十八,準沒錯。”
“那你知道,他什麼時候不再說了嗎?”我追問道。
栓子叔說,“昨天還說來着,今天好像就沒說,剛纔吃中午飯的時候,倒是說‘碎了碎了’,又被你嬸子臭罵一頓。”
“這又是爲什麼?”
“你嬸子說吃飯的時候說‘碎了碎了’,是說碗要碎了,要破財,不吉利。”
“哦,那好,你忙着吧。”我和玻璃轉身要走,栓子叔突然叫住我說,“你們問這個幹嘛?”
我說沒事,就是好奇。
我們上了車,玻璃把音樂打開,是一個比較柔和的曲子,正好放鬆一下一直繃緊的神經。我們喝了幾口水,然後點上一根菸。玻璃說,“現在我們先討論山南的事,我先說爲什麼拿手機扔你。”
玻璃說,他當時扒開一簇山棗樹,想看看人骨是不是被藏在裡面了,突然背後被人推了一下,那時他精神全部其中在草叢中,完全沒料到會有東西在後面來這一手。玻璃反應很快,考慮如果是直接往前倒下去,頭必然先觸地,就算沒生命危險,肯定也成了廢人,所以當下趁身體正往前傾倒時,腳下一跳,踩到斜坡中間一塊凸出地方,然後連連急走兩步,又跳到地上,這纔沒受傷。後來和我理論時,突然神情一變,掏出手機扔向我,據玻璃說,他看見我背後突然走出一個老太太,那老太太伸手想把我往下推,但是似乎有什麼顧忌,遲疑了一下。就是這個時間,玻璃用手機扔了我,是因爲時間緊迫根本沒時間解釋,所以想借我躲避手機這個自然反應,來躲開後面的那隻手。
“那個老太太長什麼樣子?”我問道。
“個子不高,非常瘦,穿一件斜開的白色上衣,褲子是青色的,拄着一根竹竿,對了,頭上紮了一個藍頭巾。”玻璃又接着說,“不過,她的臉很模糊,壓根就看不清,不過我肯定不是視力的問題。”
玻璃描述的和我在來富叔家看到的絕對是同一個人,這點我能斷定,我和玻璃上山的總感覺有個人跟着我們,想必就是這個老太太了。可是他爲什麼要跟着我們呢?不是說鬼怕三光的嗎,她竟能頂着太陽跟着我們,是傳說錯了,還是她有什麼異能?玻璃把菸頭扔出窗外,喝了幾口水接着說,“我慌稱我的腿折了,就是希望你快點下面,上面太危險了。因爲按照你性格,如果我讓你下來,你肯定會問我原因,一時半會還說不清楚了。”
“後來吹進喇叭溝那陣風,太邪乎了,我看你精神恍惚,但是我卻沒什麼事,只是感覺額頭非常癢而已,這個倒是有點奇怪。”
玻璃想了想,忽然說,“你和我的命格不同,你有他們敬畏的東西,或者說害怕的東西。你看哈,第一,你說在來富叔家,他們看見你顯得非常驚恐;第二,在山南那個老太太本來想推你的,但是遲疑了一下;第三,就是在喇叭溝底,你竟然安然無事。這些地方,我們都在一起,可是你的結果和我都不一樣,可見你確實有什麼非同尋常的地方。”
“對了,我明白了!”玻璃一拍大腿,“我明白了,栓子說快了快了,是說你快來了。所以你來了之後,他就不再說了。一開始我還以爲他是說你桂花嬸快完了,但是他開始說的時間和結束的時間都不對,倒是和我們的到來時間很吻合。看來,栓子確實有玄機,這次你說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