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真形羽翼，爲王先驅
感受着手掌殘留的溫熱。
林懷玉定定的望着山林遠處，眼眉微彎，嘴角露出一絲淺笑。
耳邊的瘋狂嘶殺聲，這一刻，似乎離她很遠，有些聽不真切……
擡起左手，順風抖開，就看到桔黃絹面之上，用朱墨繪着一隻似魚似鳥的奇異生物。
說它是魚，肋部卻是生出一雙碩大無朋的羽翼，展翅欲飛，一股沖霄之意直映心靈。
說它是鳥，身軀卻是胖大圓滾，佈滿魚鱗……
[鯤鵬真形圖]
只是看了一眼，林懷玉就感覺到眼前一黑，似乎來到了浩浩高天之上……
頭頂一片漆黑，低頭望去，腳下遙遠的大地也是一片漆黑，無星無月。
像是被無邊無沿的烏雲遮住了一切。
‘不對，這不是什麼烏雲……’
一絲天光從眼前閃過。
林懷玉擡頭望向半空，就見到遠方天際，視線難及之處，隱隱出現一柄長劍，掠過虛空，劃出濛濛光影。
緊接着，就見到看不清數量的密集劍影，在虛空縱橫，不知長几千里……
只是看着這虛淡光影，林懷玉就感覺心神狂震。
陡然明白了過來。
自己看到的哪裡是什麼長劍虛影？
那是羽翅，長不知幾許的，卻是一根根探出翅尖的羽毛。
心靈劇震之下，林懷玉腦海之中靈光乍現，有着無數感悟此起彼伏。
她猛然睜開眼睛，收攏心神。
心知此時卻不是感悟良機，先辦完正事，再回府靜修。
當下身形一展，也加入廝殺之中……
刀光掀起重重血浪。
林懷玉心思卻沒有放在此地，而是想到了一件事情。
‘師兄匆匆趕回青羊，原來是爲了送真形圖給我，還傳了那麼神奇的一門煉神秘法，也不知他是在哪裡學來的？就是不知道青女有沒有也學到，多半是沒有的。’
想到這裡，她感覺甜滋滋的，又有些擔憂起來。
‘情報中說了，南沼萬澤龍木寨三萬戰兵順流東進，還有數不清的水妖，更有深不可測的南鱗妖首，更是極難對付，師兄此去……’
‘可惜我實力不濟，比起師兄來還差得太遠，否則，也可以並肩殺敵，不至於真遇到事情了，只在一旁等待。’
只是過了半個時辰。
跑得漫山遍野的三千圖騰妖蠻，以及八百妖獸，全都伏誅，山林中一片血腥沖天，引來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獸吼聲。
那是原居住於黑山之中，各守地盤的兇獸們也開始暴動起來。
林懷玉下令停手收刀，冷然下令：“打掃戰場，立即退出黑山，留一部精銳，時刻扼守要道，防止兇獸下山傷人。”
“是。”
經歷過殺伐血戰的兩千餘平安軍，眉間多了幾絲凜冽之氣，多數身上帶着傷損，戰死數十人。這時自然該治得治，戰死的收屍回去安葬，到時會安排撫卹，照顧其家人。
這筆錢由公中所出……
打仗自然不可能不死人。
只看傷損大小而已。
林懷玉看着擡出林子的屍體，其中還有一些自己曾經見過的眼熟面孔，心中微微一疼，卻又恢復平靜。
‘這也許，就是師兄單人獨刀搶先攔截的真正用意所在吧？
若是不提前削弱敵人實力，真的讓大軍直撲漓右三縣，死的就不止數十人。
很可能是數千人，數萬人，甚至數十萬人……’
‘這些人用來種田多好啊，種出的糧食，又可以養活許許多多的人。
對了，師兄先前說了，在城牆下方的倉庫裡，還放了一些糧種和兵器，得趕緊運走。’
……
留下三小姐在後方處理諸事，周平安放心得很。
他早就發現，林懷玉不但悟性超凡，修練武道上面的資質讓人豔羨至極。而且，她還具有內政才華。
或許在戰術上面，她的才華並不突顯，但在大方向上，基本上沒有什麼錯漏。
剛來青羊城那會，她經營寶藥坊，與百草堂分庭抗禮，竟有後來居上之勢。
到得後來，管理城中百姓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全都安排得極爲妥當。
並不用自己太過操心。
當然，讓林懷玉主持青羊內政，着實是大才小用了。
誰叫現在人手嚴重不足呢？也只能如此。
‘總的來說，還是要儘早解除廣雲郡方面的威脅，把這流寇帽子給摘了。
否則，不但會受到朝廷的刻意針對，更會引來不知死活的一些江湖高手。’
‘萬兩白銀，什麼積年老賊，山間巨匪，估計都會動心。
甚至，那些自詡道義，忠心朝廷的在野高人，也有可能偷偷潛入，想要取下自己的頭顱，換取賞金。’
自從斬殺“承天刀王”嶽承天之後，預料之中的廣傳四方，周平安的名氣自然大了許多。
接踵而來的也不全是好事，當然也有壞消息。
從青女那裡得到的消息，也讓周平安微微感覺到一絲煩惱。
他原本真不想成爲什麼“爲王先驅”……
他甚至不想多出風頭，更別提打出反王的名義來。
只是想要好好種田，整頓自己的地盤，多積累糧食。
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讓百姓活下來，並且，讓他們吃飽穿暖。
因爲，一旦成爲出頭鳥。
自然會成爲衆矢之敵。
而自己偏偏沒有足夠的地盤和兵馬，也沒有足夠的人才和高手，到時引來四方針對，整日東征西討，勢力也別想發展了。
所以說，崔廣陵這一招，雖然只是動了點嘴巴皮，貼出了一張通緝令……卻是歹毒萬分，是極難破掉的陽謀。
想要改變這種局面，唯一的辦法，也就只有一條路可走。
‘你說我是流寇反王，那我最好真的是流寇反王。
扯起大旗，橫掃諸郡，以迅雷之勢壯大勢力，讓人生出顧忌之心，這纔是自保之道。’
當然，種種設想都要往後推一推，首先還得過了妖蠻入侵這一關。
他已經能猜到，自己假如與妖蠻拼個你死我活，戰力大損，不但不會有什麼援兵出現，反而會有人在後方瘋狂落井下石。
因此，這一戰，萬萬不能給人看到自家虛弱……必須強勢搶先進攻，禦敵於三縣之外。
“事到臨頭須放膽。”
有些兇險不值得冒。
但有些關鍵時刻，有些戰鬥，卻是不得不打。
周平安沿着妖蠻偏師行軍路線，在黑山山脈之中行了足足一百三十餘里，纔出了林子，順着文溪支流，直奔灕江大河。
到了這裡，就已經大概搞清楚，妖蠻船隊到底身處什麼位置。
入目所見，就見到密密麻麻的百姓，拖家帶口，往東山、平湖方向遷移。
“快走啊，再慢一點，那些天殺的東西就追上來了。”
“他們是真的吃人，可憐我那幺兒……”
“厲大人呢？他不是領兵駐守虎嶺關嗎？怎麼就不出手擋一擋？”
“那也是個畜生，有水妖進了村子，無人救援。大家好不容易逃得一些人到了關口，結果被亂箭射了回來……”
周平安停下腳步，大概聽明白了一些事情。
這些拖家帶口，滿面塵灰的百姓，好像是灕江兩岸的百姓。
“老丈，你們走錯路了吧，這個方向是大東山，前路許多狼蟲虎豹，山路也是兇惡難行。
要去東山城，前方七十餘里有港口通途，地勢稍稍平坦，並不難走。”
周平安見到一個衣飾比較乾淨的老頭，正在指揮衆人轉向，想了想，走上前去打招呼。
他剛剛從大東山穿行出來，知道山裡的兇險。
這些人中，足足四五百人，多有一些老弱婦孺，也不知是哪個村落整體遷移，就連鐵鍋和破碗都戴在身上，有些人，還揹着門板。
一眼望去，這種百姓到處都是，走得稀稀拉拉的，一眼望不到邊。
這種隊伍配置，一旦強行翻山越嶺，路上不知要死多少人。
山裡的野獸，越來越是奸詐兇猛，顯然是在上次靈潮之時，得了不少好處。
就算是厲害獵戶進山，也得小心翼翼。
更何況是大批人同時進去，驚動了獸羣，就是送羊入虎口。
“這位……公子，老夫何嘗不知道，前方几十里遠處，就有好路可走。
但是，那批妖蠻大軍，隨時可能上岸擄人，還有水妖更是兇惡可怖。
真的沿江而行，我怕還沒走到碼頭，就已經被吃得剩不下幾個人了。
沒辦法，只能冒險穿山而過了。”
老漢滿臉苦色，眼神中倒也沒有多少絕望。
也許，在他看來，就算翻山死掉一半人，也好過被妖蠻吃掉……
“聽說，東山和平湖，現在也被平安將軍佔了，兩地百姓過上了好日子。
老夫後悔啊，當初怎麼就捨不得家裡的瓶瓶罐罐，沒有跟着外鄉人一起前往青羊城呢？
我那侄女託人傳信過來，她現在青羊城幹活，一天吃三頓，頓頓不是大米飯就是白麪，就連我那小孫孫也沒餓着。
平安將軍還專門派出識字先生，教她們那些娃兒學問……”
“是啊是啊，我那表舅也讓人傳信過來了……
他斷了一條腿，就給人編筐，天天大米飯吃着，偶爾還有肉。”
旁邊一個十三四歲的半大小子，聽到這邊說話，咻的一下，把嘴角的口水吸了進去，“等去了青羊城，我投奔表舅去。
我能幹活，不要三頓，只要吃一頓白米飯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