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一點。”
青女笑盈盈的說道。
“放心，就算你突破之時，再大的動靜，我都能掩蓋下來，也傷不到我的。”
周平安笑呵呵的說道。
兩人來到城外三十里開外，是很有必要的……
青女突破真武境的時候，必然會激發全身修爲，她所修功法不比尋常，而是音攻法門。
一旦神竅打開，溝通天地，煉就真形，很難保證會不會弄出什麼極爲古怪神奧的聲音來。
而吳山城中那些百姓，多數未曾修練……
別說聽到青女的忘情天音琴聲，就算聽不到聲音，只是微微感受到空氣一絲震波，就有可能會變成白癡。
這一點，在青女與付東流三百重騎對陣之時，就得到了很好的驗證。
論及單挑鬥將，青女或許算不得十分厲害。
但是，如果是清理小兵，卻比己方任何一人都要索利。
只要在她的琴聲覆蓋範圍之內，對方的真元防護和靈魂防禦，未曾強到一定層次，不能壓下音波震盪或者心靈影響，就會直接中招，生死不由自主。
如今青女還未徹底成長起來，鑑於修爲尚淺，暫時還看不出什麼威懾力量。
但只要等到她的修爲達到一定層次，到時候，一人頂一軍，一人鎮一城，不在話下。
音波這種攻擊方式，說起來就挺狠辣的。
周平安就想到了傳說之中，那幾位天王。
琴瑟琵琶那麼一撥開，簡直是封天鎖地，躲都沒法躲。
青女還是堅持，“那你還是離遠一點嘛，奴家不太放心。”
“好，我就在十里開外，看你突破可好？”
周平安想了想，就明白了青女的想法，叮囑道：“如果那忘情天音實在不能控制，那還不如直接轉修……
入得雲水宗，參悟滄海寶典，或者浮雲劍典，也不是難事。
我可以跟師父說一聲，她並不介意多收一個弟子的。”
“我想試試看。”
青女眼中閃過一絲猶豫，終於還是有些不捨。
忘情天音這門功法，她從一開始就是以此奠基。
到後來，換血煉髒，再到煉出真、罡之氣，直至領悟武意。
中途也曾想過廢棄。
但是，一門煉到骨子裡，一舉一動，都已經成爲本能的功法，想要拋棄，哪有那麼容易？
再說了，打心眼裡，青女其實也有些不捨這門音攻的強橫攻擊力……
她覺得，只要自己苦修廣寒心經，增強靈魂力量，定然可以控制住這門邪氣森森的天音法門。
“夫君不是說過嗎？所謂功法，就是手中的刀劍，修者只要能控制住刀劍，不讓刀劍控制住自己的心靈，就能超脫。
若是真的能夠以有情入無情，再由無情轉爲有情……據教中傳聞，這門功法上限是很高的。
上古先賢之中，曾有人以音律成道，鑄就菩薩果位。”
到底是什麼菩薩？練的這種音律法門，青女語焉不詳，周平安也不太清楚。
甚至，這個世界的一些上古傳聞以及神話傳說，他聽都沒聽過，從師門長輩那裡，以及一些野史故事裡得來的傳聞，根本就分不清真假。
有些可能是真的。
大多數，卻全是民間胡編濫造，牽強附會而來。
當不得真。
而且，還有一種說法很讓人信服。
那就是，一些神話人物，會有很多個馬甲或者是法號，或許，在這個世界，叫這個名字，換個世界，又叫另一個名字。
誰又說得清……
這樣看來，青女所修的忘情天音，其勇猛精進處，以及攻伐強大處，其實不見得就差了。
也不知道，是哪一門道統傳下來的厲害法門。
……
周平安站在十里開外，一座山峰之上，看着對面山腰處，青女所處方圓百丈之地，落葉紛飛如雨。
還看到她的身後，出現一具橫斷山峰的巨大瑤琴虛影，琴絃微動，空氣之中，有着絲絲波紋，如水浪般，層層疊疊此起彼伏。
雖然離得很遠。
周平安仍自側着耳朵細聽。
明明不想聽，但是，卻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吸引力，讓自己忍不住想要靠近。
心中升起種種渴念，就像是渴了三天三夜，在漫漫黃沙之中，終於尋到了一汪清泉。
“厲害了，靈魂蛻變，化生神識之後，這琴聲竟然有了如此魔力……兼具控制敵人的能力。”
周平安心中剛剛轉念，就心叫不好。
他此時視力何等強橫，視線一掃，就見到對面山峰青女身周百丈之地，竟然禽鳥墜落，野獸倒伏……
更有一些小獸小鳥，身體啪的一聲，就炸出一蓬血霧。
更遠處，無數野獸瘋狂向外奔逃，搖搖晃晃的，跑着跑着，也是一頭栽倒。
“青女就算出身紅蓮教，骨子裡卻不是那種無情冷酷之人，出道以來，不是被逼到極處，就算所遇邪道中人，也一般只是收服控制，並不會直接殺了。
說她心善吧，那不至於。但是要說她濫殺，那肯定是說錯了的。”
周平安心中轉念。
一見到四周禽鳥野獸受傷或者身死，他就知道，青女突破肯定出了問題。
他身形一晃，就到了青女身前十丈開外。
此時，琴音有如海濤，一波波衝擊心靈。
周平安心中無端端的升起一股暴戾，有一種奇異的森冷出現在腦海之中，只覺這天地如此污濁，人間不值得。
“邪門……”
“這就是無情天音的無情之境嗎？”
周平安腦中明月一現，強橫的靈魂力量，就壓制住這股突如其來的情緒波動，心中大訝。
再擡眼看向青女，就發現她此時彷彿變了模樣……
頭上青絲如雪，雙目冷漠如冰。
站在天地之間，遺世而獨立，只有身後龐大的瑤琴虛影，輕輕彈奏着樂章。
那雙冷漠得沒有一絲人味的眼睛，轉頭看向周平安，青女木然呆滯的面容，突然就有了動靜。
她眼中先是出現一絲驚懼，又轉爲難過。
兩滴淚珠滲出的同時，她身形微微後仰，嘭，天空之中那具瑤琴虛影，三根琴絃無風自斷，發出錚錚銳鳴。
青女身形一晃，面色就變得驚惶起來，身形微閃就到了周平安身前，急聲道：“夫君，我剛剛對你出手了嗎？有沒有傷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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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二章音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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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周平安想要說，這點神魂攻擊，對自己來說只是毛毛雨，話到嘴邊就是一變：“傷得倒是不重，就是心臟微微受創，有生死轉換，治好並不難，你不用擔心的。”
他驚奇的看到青女頭上的銀絲，轉眼又換爲青絲，淡漠神情，就像是變臉一般，變得柔若春水，心道，莫非青兒把這門功法，練得神魂分裂了不成。
先前那種狀態下，可與她平日裡的性格判若兩人。
但若是讓青女知道，自己冒着這麼大的風險，強行渡過險關，練成的忘情天音，結果攻擊力並沒有強橫到特別厲害的地步，她會不會很難過？
肯定是會的。
“我不是說了嗎？讓你離遠一點，你偏就不聽，這下可好，傷到了吧。”
青女偎在周平安的懷裡，眼神中帶着些許責怪，纖纖玉手輕輕撫摸着，心疼得跟什麼似的。
“沒事，能聽到如此高妙的琴音，就算是受再重的傷也是值得。”
周平安呵呵笑道：“倒是青兒，你先前那種狀態，會不會影響到心性？”
雖然已經決定，不再勸說青女改變修行道路，他還是有一點擔心。
看這種速成更偏向於殺伐的音攻法門，不太像是道門或者佛門路數，反倒有點像是魔功。
只有魔功，纔會如此劍走偏鋒，能讓一個天資並不算太過出色的人，修練速度不弱於人。
在周平安多次測試之後，早就明白。
論及修行天賦，青女的天賦，比起林懷玉其實要差上許多的。
至少，在悟性方面，差了不知道多少個層次。
但奇異的地方就在這裡了。
自周平安認識她們兩人以來。
她們的修爲進境，就差不多是齊頭並進。
三小姐感悟明月刀意進入天人感應沒幾天。
青女也感悟到了天地律動，練就了“天地鳴琴”的殺招，一步成爲武道宗師。
而在前些天，林懷玉服用極品開竅丹進入真武境，直接顯化實相，凝聚一雙金鵬羽翼，算是半隻腳已經踏入真武中期真形境。
青女呢，也不讓人後。
在剛剛這一刻，煉就七絃真形。
只待那虛幻琴身，與琴絃一般凝聚成實相，就算是真正跨入真武中期。
她比林懷玉一點也沒慢。
但是，這種修行，代價也是巨大的。
在周平安的感應之中。
青女的靈魂似乎在“有情”與“無情”兩種狀態，隨時波動着。
大抵是煉出毛病來了。
“不用擔心的，有情態和無情態，本就是無情天音修習的必經過程，按佛門說法，就是本我與執我的分別，無論變成什麼樣，不同樣是我嗎？”
青女倒是一點也不在意，重新恢復成那個溫柔如水，體貼入微的浣花樓花魁模樣，眼中就有風情萬種，緩緩說道：“如果是一般人，練到這地步，就免不了控制不住自己的執我，從而視天下萬事萬物如同螻議，造出無邊血腥來。
但是，我這裡不是有夫君贈送的至高仙經廣寒心經嘛……
說了你可能不相信，這廣寒心經的修練法門，正好與無情天音十分般配呢，清冷清境，能讓有情和無情處於一種平衡狀態，否則，先前也不至於能夠輕鬆收手。”
青女說的是，當她看到周平安闖進自己的攻擊圈之後，立即回收琴音，強行終止的行爲。
“的確可控。”
周平安細細琢磨了一下。
再想起廣寒心經這個名頭，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衆所周知，廣寒代表月亮，廣寒宮的名頭，在這個世界暫且不提，在現代世界那邊，就算是六七歲小孩，也基本上知道廣寒宮，嫦娥奔月的傳說。
碧海青天夜夜心嘛。
那個故事，已經成爲那方世界的文化和神話標誌之一。
在那清冷孤寂的宮殿之中，是不是有那麼一個女人，彈着琴，看花開花謝，一個人熬過漫漫長夜。
道是無情還有情。
難怪青女會覺得這兩門功法，極爲般配。
“有沒有練出什麼厲害的殺招出來？”
“還真有。”
青女立即獻寶。
“你看，這一招，就是新近領悟出來的音刃，以往只是無形波動，攻擊力並不強大。
現如今，在強橫精神力的支持之下，可以聚攏天地無氣，化成有形兵刃，鋒銳至極。”
說着話。
青女雙手虛空一捉，就有琴絃浮現。
隨着琴音嗡鳴，眼前虛空之中，就出現一道半月弧形鋒刃，閃着淡淡青光，一閃而過。
百丈開外，樹木摧折，山丘頂端轟的一聲倒塌下來。
“比那付東流的天蠍刺如何？”
“威力尤有勝之。”
周平安也不得不承認。
此時的青女，再次遇到付東流這位堪比真武中期實力的煉煞武將，也能力壓其人，單憑這手遠程音刃攻擊，就可以把對方標死。
聲音攻擊無往不至。
也就是說，青女的音刃可以隨時生成，也隨時散去。
隱現隨心，出手速度極快。
只要她的靈魂力量未曾耗盡，就能一直牽引天地元氣，化爲光刃，打起來佔盡優勢。
就算是付東流的煞氣化形，也很懸能擋住。
而且，看青女這得意的偷雞表情。
肯定是還有着一些更厲害的手段沒用出來。
不過，她就算不說，周平安其實也猜得到。
誰修練音功法門，會把聚氣成刃當成殺手？
真正的厲害之處，其實是靈魂影響。
“還有兩種攻擊，一種是幻境，一種是寂滅。等奴家能操控自如之後，再用出來讓夫君評價。”
“好不好聽？”
“當然。”
青女輕笑。
在音律這一方面，她自問不弱於人。
當初在青羊城那會，就能讓人一擲千金，只爲聽上一曲。
那時候的她，可沒有拋頭露面的習慣，每次現身全是白紗蒙臉……而且，她彈出的琴曲，也沒有運用功法，而是真正的以音律感染他人。
此時修爲大進，總不能把自己吃飯的本領給丟了。
見到青女並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周平安忍不住點明道：“你啊，或許認爲寂滅之境殺傷力更強……但是，對於真正的強者，你那幻景迷心，音律感染，纔是最強殺招。”
這話不是無的放矢。
先前周平安遠遠聽着琴音，就已經試探出來了。
以自己的靈魂層次，殺招，還是能輕鬆扛住。
但是，那種好聽的琴音，讓人勾起一些美好回憶，暢想未來願景，就會很難纏。
不是抵擋不住，是不想抵擋，寧願沉淪其中，也要多聽一會。
若是兩方對戰，一方彈琴，一方失神。
結局可想而知，會變成什麼模樣？
青女日日練琴，把音律融入到了骨子裡，就像唐婉，把天河算章的廟算，練到了本能之中，因此，煉就真形，會是一面偌大棋盤。
在某些方面，與青女走的其實是同一條路子。
所以，想要走得長遠，威懾力更強，就不能從殺傷力上面做文章，反而要一條道走到黑，從藝術上面入手。
當唐婉有那麼一天，能讓星辰棋子佈下天地死局，就可一人成陣，無視修爲境界，困死敵人。
而青女也是一樣，當她的音律高妙到，讓人一聽就神魂俱醉，那麼，再強的高手，在她面前，也沒有太多抵抗力。
因爲，美好的東西，向來沒人有多少抵抗的願望。
就如一句諺語所說的那般。
讓人把身上厚厚的衣服脫下來，再大的風，也比不上和暖的陽光。
潤物細無聲，傷人與無形。
這纔是青女應該走的道路，是一條永遠看不到盡頭的登天之路。
“我明白了。”
青女修行天賦不算太好，但她有一個優點，就是聽勸，而且，靈性十足。
一聽就知道周平安說的是什麼，心下大感佩服。
望着周平安的目光，變得微微炙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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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則是想着，難不成這天下真有全才。
夫君不但在詩文一道上有着絕世之才，更是在練武一道上讓人望塵莫及。最厲害的是，他對於音律和心境修爲，也是這麼見解獨到。
只是偶然數語，就讓人有着拔開雲霧見着青天的感覺。
我雖然沒有好的師父教導。
但我有最好的夫君。
“夫君，奴家準備蒐羅一些曲譜，日夜精研，等到琴藝更進一步，到時爲你創出一曲。”
“嗯，閉門造車其實也不太好，音律方面，也可以有同道共同研習，纔會進步更快。
羣芳院那位小鳳仙姑娘的簫藝也很不錯，技近乎道……你一直奔波在外，可能沒聽過，可以尋她一同切磋。”
想起羣芳院那位一臉倔強的小姑娘。
周平安倒是有點期待青女與她的琴簫合奏，也不知會碰撞出什麼樣的火花來。
……
與青女在吳山城只是溫存一日，周平安就沒有再多做停留。
經過多方信息彙總，他已經猜到了玄明老和尚最有可能去的地方。
這一次，就守株待兔。
這位精明奸猾的老和尚不除掉，會多出許多麻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