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這要不是武功，我把琴給吃了。”
感受到腦海裡的業火光焰，隨着餘音輕輕躍動。
周平安當時就肯定。
琴聲當然是好的。
但是，這位“青女”清倌人的琴技，有問題。
那麼，問題來了，她躲在浣花樓獻琴，不可能是吃多了撐着的吧。
若是讓人發現，她琴音中的秘密，會不會得不償失？
周平安，一向不吝於以最大的惡意，來猜測世間一切人與事。
如果不是因爲真的想要找一個滿意的“良人”。
那麼，這位“青女”花費如此多的心力，目的，肯定是隱藏在琴聲之中，而臺下這些人，包括自己在內，就是她的“獵物”。
本來還有些不太確定，對方的目的。
等到那位引着自己進樓的丫環，吩咐下人準備紙筆，並且開始唱名，他約莫就知道了，青女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李元康李公子有詩詞奉上，賞紋銀千兩。”
“張公子有詩詞奉上，賞紋銀千兩。”
“趙孟白趙公子有詩詞奉上，賞……”
“薛玉亭薛公子……”
……
‘李姓，李元康，這不是縣令家公子嗎？’
那“張”、“趙”、“薛”、“王”，全是縣中大戶。
看看這些人狂熱傾慕神情。
周平安幾乎就以爲自己猜到了那位“青女”的用意。
結果，引路丫環，把紙筆遞到了自己面前，還直勾勾的拿眼看着自己，一副你不寫，我就一直站着的模樣。
“不用玩這麼大吧。”
周平安心中暗暗不悅。
見面就見面，對暗號，聯手，都可以。
沒必要搞得真的像是在逛樓子一樣。
這若是把消息傳回林家，自己還寫了一首詩或詞來爭寵，而且，爭的是樓子裡的姑娘。
甭管林懷玉怎麼想，小九那裡，恐怕都會拿來說嘴。
“第三重和噬心丹。”
丫環悄悄的靠近周平安，嘴脣微動，聲音細若蚊蠅，精準傳入他的耳中。
啥？
周平安目中精光微閃。
第三重，或許指向不是那麼明確。
天下的武功多如牛毛。
任何一門，都可能有着第三重。
但是，聯繫到對方的紅蓮教徒身份，再聯繫後面的“噬心丹”，他就有些明白，對方指的應該是“淨世蓮華身”第三重的突破方法，以及紅蓮教控制教內重要人物的“噬心丹”。
這種丹藥，在紅蓮教，算得上是鼎鼎大名。
周平安來這裡也有一段時間，倒是聽林懷玉說過一嘴。
難怪，他們並不擔心手下反叛。
據林懷玉所說，真正的重要人物，如“聖女”、“聖子”“天女”以及各方舵主之類的高層人物，倒是不會用丹藥。
這一類高手，紅蓮教會以恩義結之。
多半找的是志同道合，或者是有所求的人物。
生怕引起逆反之心。
對於一些消耗品，就不用那麼講究。
如“護法神將”，估計就是這樣的角色。
‘可憐的唐林兒。’
周平安猛然想起一件事情。
自己當然不是什麼“護法神將”，真正的正牌貨，是唐林兒。
這丫環既然說出“噬心丹”的名頭，可以肯定，唐林兒是中招了。
難怪，那傢伙表面上雖然笑嘻嘻的，卻總感覺有一股苦大仇深的緊迫感，隱藏在心中。
他是生怕自己活不到報仇的那一天。
而先前臺上彈琴，動用惑心音功的女子，其武功高到這個地步，看樣子，青羊城裡的紅蓮教徒也是她在掌控，否則，不可能找到自己身上來。
這樣一來，對方的身份也很好猜。
多半是紅蓮天女。
位在“聖女”之下，也算是紅蓮教權傾一方的大人物。
身前這個小丫環，看起來有些清秀柔弱，不太起眼，但身體輕靈，氣息停勻，也有不俗的武藝在身上。
估計，就是那位名叫“青女”的紅蓮天女身邊得力親信。
對方話都說到這個地步，香餌，那是真的很香。
這首詩詞，不寫也得寫了。
想到唐林兒的事情，周平安感同身受……
心中沉吟。
既然是樓子的姑娘，那我就寫一首專門描述樓子女人的詞，讓你揚一揚名。
周平安又不是什麼大才子，不可能潑墨揮毫就能寫出像模像樣的詩詞來。
但他自小就被父母逼着背誦過三千首古代詩詞，從中挑一首應景的，倒是不難。
尤其是修習“業火紅蓮觀想法”之後，在大腦超頻狀態下，記憶力高得嚇死個人，並且，能把所有模糊記下的東西，全都一一重現。
這時，只是燃燒了兩根白色願力絲線，就從記憶中調出了一首特意爲樓子裡的女人量身訂做的好詞。
以後傳將出去。
這位紅蓮天女將永遠伴隨着此詞，從而向着天下傳播。
想必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當下，拿起筆，隨手寫下一首詞。
心中多多少少懷有一些惡趣味。
交了“作業”之後。
周平安就坐在原地，飲着花酒……
看看日已西斜，樓子裡紅燭都已經點了起來，而那些公子哥兒，也開始等得有些心焦。
兩個小丫環走了出來。
笑意盈盈的宣佈。
“周平安周公子的一首[卜算子]拔得頭籌，還請跟我來。”
看那引路丫環的神態，與先前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變得微微恭敬起來。
周平安有些莫名其妙。
莫非，讓衆人寫出詩詞，還真的是有其真正用意在內？
……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是啊，這位周兄，先前似乎是敷衍行事，字跡也潦草，竟然得被挑中，成了入幕之賓，我等實難心服。”
“要我說，青姑娘就算是口味獨特，也得讓大傢伙知道，周兄到底寫出了何等高妙詩詞，竟然連備選都沒有宣佈。”
在座幾位青年，鼓譟起來。
倒是沒人掀桌子。
畢竟大家前來聽琴看舞，都自詡爲文人騷客。
不可能做出太過沒品的事情。
倒是李元康，不愧有着溫雅君子的名聲，明明沒被挑中，也不生氣。
此時笑着說道：“我等倒不是心有不甘，而是想要見識一番周兄的佳作，衆所周知，李某人最是酷愛詩詞，勿怪勿怪。”
縣令李雲修基本上不太管事，能得一個清正的好名聲，多半還是因爲其子的緣故。
周平安平日裡在街上亂晃之時，沒少聽過這位的名氣。
聽說，這位李公子，經常扶助孤寡，救援弱小……
施粥賑災，那更是經常的事情。
而且，這人長相俊朗，才華過人，是青羊城許多深閨女子夢中佳婿。
此時一看，果然氣質溫潤，並不盛氣凌人。
他出頭這麼一說。
其他幾個青年，也平息了心頭燥意，只是等那丫環發話。
“也好，就看看周公子的佳作。”
似乎料到其他人會是這麼個反應，引路丫環，把先前送入後堂的周平安所寫小詞，夾在屏風之上亮了出來。
一溜腦袋探出，就着燭光看去。
現場一片寂靜。
良久，才聽到嘆息之聲。
“果然妙絕，我等不如也。”
“今日之詞，必將傳播四方。青女藉此揚名，也能身價百倍……中原漠北，誰能不知平安兄大名？”
李元康臉上全是佩服。
躬身行了個禮，爲之前的懷疑道歉。
“不但是你們喜歡，小姐也喜愛萬分，當場一眼就看中了此詞。”
引路丫環喜氣洋洋的說道。
似乎於有榮焉。
草……
這反應不對啊。
周平安立即傻眼。
他臉色古怪，看着衆人全都圍上來攀交，說是要請喝酒論論詩詞什麼的，連忙拱手道：“獻醜，獻醜，改日再聚。”
跟着引路丫環往樓子後園走去。
耳邊還依稀聽得。
身後李元康幾人吟誦聲：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
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
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
登堂入室，簾幕輕展。
一個笑意盈盈，清靈與狡黠氣質，矛盾而又統一的結合在一起的淡青衣裙女子，迎了上來。
見禮過後，微微帶着絲線沙啞的奇特嗓音，讓人心絃微動。
“得公子一詞相助，奴家所修[忘情天音]功法火候大進，實在是感激莫名，先前得罪處，萬勿責怪。”
青女倒是乾脆，與先前完全不同。
先前臺上彈琴，清冷若高嶺之雪。
更是各種排場，各種擺譜，讓人不得親近。
還弄出一場略帶考驗的寫詩考試場面來。
以至於周平安，都差點拂袖就走。
感覺對方對於合作的事情，很沒誠意。
此時卻像是變了個人一樣，一句話沒說完，已然遞出一張藥方，一個瓷瓶。
“瓶中三顆玄陽丹，每一顆都可助周公子突破一重蓮華身。
因此丹主藥難尋，最後兩重也太過難以修練，故不曾備下更多。
若是公子有心，可以尋得丹師嘗試煉製。”
周平安微微振奮起來。
見面什麼都不提，先行給出這種好處，不得不說，這位青女，是真的打動了自己。
但爲何，她一點不生氣呢？
周平安先還有些不解。
再看對面這女子，笑得自信自矜的模樣。
突然反應過來。
終究還是自己以現代社會的目光看待這個世界的職業，有些失之偏頗。
那首詞或許寫的是樓子裡的女人。
但是，在這個古代模樣的世界之中，樓子也分很多種，如這種極高雅的“青……樓”，與其說是女支院，倒不如說是影劇院。
對方的自我認知也不是什麼女支女。
而是明星啊。
人家本來賣的是技藝，賣的不是身。
交往的也是社會名流，高官富賈。
甚至，連皇帝也會忍不住光臨聽曲。
身份地位哪裡低下了？
這麼一想就明白了。
在現代社會，那些個明星，有誰敢說他們地位不高。
所以，這首詞在眼前社會，不但不是貶低，而是捧高……
只聽，青女繼續說道：“至於噬心丹，丹破蟲生，百丹百蟲，各不相同。奴家就算是想要幫忙，也是無能爲力。”
“不過，雲靈姐姐的性格我也是知道的，她這人手段雖狠，卻也不會事事做絕，有一線生機，留給周公子。”
“怎麼說？”
“立下大功，爭奪聖子之名，如此，區區噬心丹，也就不成爲掣肘。”
青女眼中波光盈盈，看向周平安，如同看到重寶。
也不知道，周平安若是得了紅蓮聖子之位，對她會有什麼好處？
不過，從她目前的態度來看，應該是一種投資行爲。
包括先前的寫詞，也是在驗證一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