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老闆一看我們的穿着就知道是周圍除了富士康之外,最大工廠的工人,這是他主要的客源,當然非常熱情,急忙讓進了二樓一個大包廂。
我們二十八個人,坐了四個大桌子,每個桌子上七人。
坐好之後,就是最麻煩的一道程序:點菜。
服務小妹拿着菜單,讓我們點。
菜單傳了一圈誰也沒點,大家看着我,讓我點。
這裡在坐的,最大的大哥,不過有三十五六歲,最小的兄弟有個十六七,非主流的髮型,我通過他們的眼神,看到了他們對我的尊重。
說句心裡話,半年之前,我不過是在路邊吃個飯還怕被砍的膽小鬼,如今坐在這個位置——雖然這並不是我想要的位置,但目前這種場面,我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
我拿着菜單說:“大家隨便點,你們這樣客氣,弄的我倒生分了。”
隨後又把菜單傳了過去,大家這纔開始一邊說笑,一邊點菜。
這時組長說:“老大,說兩句。”
我本來有很多話要說,但是他這一說,我卻一下子說不出來了。
原因就是他們就是工人兄弟,不是黑幫,他們平時被別人欺負,沒人出頭,如今我只不過是說了幾句硬話,就被他們奉若神明,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但最後還是憋出了幾句話:“這樣吧,大夥今晚不要喝太多,明天還要上班,今晚咱們就是聯絡感情!”
組長這時站起對大夥說:“不能喝太多是不假,但是我們得每人敬老大一杯,是老大讓我們第一次揚眉吐氣!”
我急忙說:“別這麼說,大家賺錢都不容易,賺的錢要麼養兒養女,要麼孝敬爹孃,要麼留着娶媳婦,憑什麼讓新東的人白白拿去?”
“對,老大的說對,以後我們不能讓新東的人白白期負。”組長說:“那你們還愣着做什麼,快來敬酒啊!”
我雖然嘴上說不能讓新東白白欺負,但我內心還有些後怕,怕張麻子這傢伙反撲,畢竟他這幫混子有的是時間,而我們哪有那麼多的時間陪他們玩?所以便說:“別多喝了,先吃,吃完快點回去。”
後面的那句以防有變,沒再說出來。
雖然我說少喝酒,但這幫鳥人死命的要敬酒,還好只是啤酒。但我依然有些後悔,不如把葉子量的那個什麼醉牛拿過來。
大家吃着,喝着,當氣氛完全放開時,便high了起來,畢竟大家都是年輕人,這個場合喝點小酒,一上頭自然興奮,尤其是那個非主流,更是拿着酒瓶子要給我們唱歌。
他說唱歌,我們就讓他唱,於是他說他就唱一首歲月無聲。
千杯酒已喝下去都不醉,何況秋風秋雨
幾多不對說在你口裡,但也不感觸一句
淚眼已吹乾,無力再回望
山不再崎嶇,但背影伴你疲累相對
……
當他唱到:“還有多少心碎,可否不要往後再倒退,讓我不唏噓一句,白髮已滄桑,
無夢再期望,山不再崎嶇時,
其他人,會唱的,便拿着酒瓶子當麥克風一起唱了起來,不會唱的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哼。
雖然唱的並不好聽,跑調簡直跑到姥姥家了,但是都忍不住再唱。
雖然這裡只是普普通通的聚會,我們每人的花費最多不過三十塊,但是這種感覺,哪怕是在迪拜的酒店裡也尋找不來,這是最真實的感情流露,沒有僞裝,只是儘量打開心扉。
在工廠中,尤其是在這幾乎沒有女人的工廠中,大家的無聊可想而知,只有藉助這歌聲,表達自己的心聲。
就這樣,一直鬧到十點左右,我們才從飯店中走了出來。
二十八個人,喝了三百瓶啤酒,因此每個人都有些小醉,直到走出飯店外時,一股冷風吹過,才略微清醒一些。
“啊……”非主流又大聲叫了起來。
然後大家一邊走,一邊叫一邊笑,這時那個突然跑到隊伍之前,說:“我再給大家唱首歌,掌聲鼓勵一下。”
我們不禁鼓起掌來,他清了清嗓子,開始唱道:“
在雨中漫步,藍色街燈漸露
相對望,無聲緊擁抱着
爲了找往日,尋溫馨的往日
消失了,任雨灑我面
難分水點淚痕,心更亂
……
非主流這一唱,大家又開始跟着唱,在我們回去的這段路上,我相信撒滿了快樂的種子。
我真的非常高興,我高興不是因爲我今天成了那條線上的老大,而是因爲今晚的氣氛,除了上次與包租婆還有二龐,姣兒,與鍾正南在一起,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溫馨的感覺了。
我知道,在這條拉線上,我可能也幹不長,但是隻要有我在,兄弟們不會受委屈。
快樂總是如此短暫,當我剛想到這裡,突然之間一輛金盃車停在了我們前面。
車門打開,一羣人就衝了出來。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要有麻煩,急忙大叫了一聲,各位兄弟讓開。
但已經晚了,首當其衝的就是那個非主流,被那羣摁到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對方不知道多少人,總之就是一羣。
剛纔歡快的氣氛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就是無聲的寂靜。
他們這些人我並不認識,不過我完全清醒過來,剛纔內心的豪言壯志,看來就要兌現了。
我想到這裡,默唸出寶劍手眼,走到他們跟前說:“住手!”
一個一臉清春痘子的傢伙不屑地看着我,然後說:“你說讓我住手,我就住手,多沒面子?繼續打,別停。”
“你講點道理行不?”
“嗯,講道理,老子開車,聽到有他媽的人唱歌噪音,我消除隔音源不行?”
“你在打,就死人了。”我說。
這時一個工人兄弟去扶非主流,卻不想又讓他們一腳踹了一個狗啃泥。
青春痘再次很蔑視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管事的?你是奧特曼,還是蜘蛛俠?”
看着他的臉,我當時有種恨不得抽他耳光的衝動,但是想了想還是忍不住了,一方面,我們這邊依然是赤手空上拳,二是他們是誰?表面上看沒有帶刀,要是車裡有刀怎麼辦?
我回頭看了看我線上的兄弟,他們一臉憤怒。
我回過頭對青春痘說:“這樣吧,如果他吵到你們,我給你們道歉,但是你們打了他,要付醫藥費。”
他說:“你大聲點,我沒聽到,剛纔他把耳朵吵耳鳴了。”
“你就是來找事的是不?”我感覺我再忍下去就變成烏龜了,不由說道。
“沒錯,就是來找事,順便證實一下你說的話。”
“我說什麼了?”我問。
“你不是說,打了你們工廠工人的,就等於打五萬兄弟嗎?我今天就來試試,打了,就打了,怎麼樣?”他說。
“和氣生財!”我想了想,說出了這四個字。
“我呸!想和?今晚我就是不和,我就是打你們,就這麼簡單,麻哥怕你,我可不怕你!”他越說越是一臉不屑。
聽他的口氣,我不禁想到他是新東幫的人,便問:“麻哥?那你是新東的老八?”
“沒錯,我實話告訴你,我不但打了他們,還要打你!把你打爽了,我們就走了。”
我草你媽,我心裡罵到,這傻逼果然不是嚇大的,以前憑我三寸不爛之舌就能退兵,如今碰到一個楞頭青,真是沒辦法了。
但我也不會溜的,畢竟有這麼多雙眼睛看着我,更何況,他們把非主流打的也狠了點,我是他們的老大,我就這麼走了,那些工人兄弟一定無比失望。
想到這裡,我不由對他說:“你打個試試。”
沒想到這傢伙,真的擡手就給我一耳光,這聲音不但響,臉上還火辣辣的。
“打了你怎麼樣?”
“老子也打你!”我也擡手狠狠地掄了他一耳光,此時真恨沒有小黑的力氣,要不然,一定扇死這狗日的。
他被打之後,揮了揮手,那些人當時從車中拿出了黑鷹。
在路燈光下,黑鷹發着黑悠悠的光,一時之間,四周一片蕭瑟,就連行人,與汽車也減少了許多。
趁這個機會,我向葉子暄發了一個信息:瀟湘菜館,鄭汴路,被人砍,速來!
“還想報警?”新東老八,拿着黑鷹就衝我砍來,我伸手便去擋。
老八看到裡,不禁大笑:“你嚇傻了嗎?這是刀不是棍。”
組長這時也說:“老大,那是刀,亂奪會被斷手的。”
但是當我用手眼中的寶劍擋住黑鷹時,在場所有人愣住了。
趁這個時機,我一把奪過黑鷹,指着老八說:“你既然知道我對張麻子說過的話,那你應該還知道另外一句:要麼滾,要麼滾遠點。”
“我看你能擋住所有人的黑鷹。”老八雖然意外的臉色蒼白,但是還是不肯認輸。
隨着他又一揮手,那些人拿刀衝了過來。
這不是過家家,也不是拍戲,是真的黑幫砍人。
我當時也愣住了,就在這時,傳來了一聲口哨。
口哨聲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我回頭一看,竟然是葉子暄。
葉子暄這次提了一個口袋,走到我們跟前,呼啦一聲扔在地上說:“累死我了。”
我不禁疑惑地問:“這是什麼?”